1977年9月30日,向守志赴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时任政委的杜平率领南京军区机关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欢迎会。
从这天开始,向守志正式在南京军区扎下了根,在担任副司令员期间,他主要分管作战工作,到1982年,向守志出任了南京军区司令员后,又推动了另外一项十分关键的工作:
“研究外军活动,推进军事训练改革!”
也就是向守志在南京军区工作期间,南京军区诞生了我军史上首支专业的“蓝军”。
所谓的“蓝军部队”,是指部队在演习过程中,专门用于扮演假想敌的部队,事实上,用于扮演假想敌的部队历史很早,最早能追溯到明代时期,戚继光就在河北蓟县组织过一次16万人的防御鞑靼骑兵的演习,史书中所谓的“客兵”实际上就是“蓝军部队”最早的称呼。
中国最早注意到“蓝军部队”的建设是在70年代初,一次我军派出军事代表团到美国参观访问,曾亲眼见到了美军假想敌部队扮演苏军部队作战的场景,回国后经周总理同意,曾制定过一个代号“741”的绝密项目,并进入实际筹备中,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并没有实施。
假想敌部队的建设被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后,北京军区于1981年曾抽调了28军的一个坦克连,配合该军83师一个步兵连模仿苏军摩步连进行演习,成为我军“蓝军部队”最早的雏形。
向守志在南京军区推动对外军的研究后,也把这项工作当做重中之重。
一据向守志回忆:
“我在南京军区工作期间,十分注重部队大力开展研究外军活动,推进军事训练改革。正是在这一时代大潮中,以王聚生为代表的“蓝军司令”和一批研究外军成果应运而生。”
从七十年代后期开始,在向守志的推动下,南京军区就已经开展了“蓝军部队”的研究工作,并且取得了突出的成果,而王聚生显然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王聚生1961年8月入伍,先后任第1军7师20团120迫击炮兵营1连战士、副班长、班长。1970年出任第1军3师(1军7师改编)教导队副队长。
从开始研究外军成果,到正式成为“蓝军”,王聚生花了数年的功夫。
也正如他在向司令员向守志汇报时所说的那样:
“我们不能把自己的胜利寄托在敌人的软弱和愚蠢上。无论是装备和机动性,还是官兵训练和战术手段,敌军总是有许多招数。扮演‘蓝军’只能当老虎,不能当熊猫。”
也正因为抱有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王聚生的名字成为南京军区“凶狠”、“狡猾”的代名词。从七十年代后期,王聚生就开始在各种演习中扮演从排到师的“蓝军指挥官”,而他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也让许多“红军指挥官”大为头痛。
“别的都不怕,就怕王聚生打电话。”
这句话后来成为许多“红军指挥员”的口头禅,因为一打电话,就意味着有其他情况出现。
相反的是,向守志却很欣赏王聚生的能力,欣赏他在演习中“不惜一切手段”将对手逼入绝境。
在向守志回忆中,还有两个特别的例子值得一说。
一次,某师组织反空降演习,王聚生受命担任“蓝军指挥官”,他开动脑筋,不惜一切代价破坏红军的各方面协同。
在演习中,王聚生注意到了红军指挥部与后勤指挥部的薄弱,于是出动了两架“直升机”,对红军指挥部以及后勤进行了“化学袭击”(以催泪瓦斯替代),将两个指挥部的指挥员呛得眼泪直流,直接影响了前线指挥。
还有一次,某营组织正面进攻“敌人”防御阵地,结果碰上了不留情面的“蓝军指挥官”王聚生。
该营趁夜突袭蓝军阵地,结果碰上了王聚生派出的侦查群,结果红军营长还以为是碰到了蓝军警戒阵地,下令三个连往后包抄,王聚生理也不理,直接下令打了“照明弹”,并出动空军对红军“狂轰滥炸”,因该营事先无任何准备,通信失灵,结果三个连在“敌机”轰炸下,折损了三分之一,一直到天亮才成功聚拢部队,狼狈的撤退下来。
二“我当指挥员前,对抗演习中“红胜蓝败”几乎成了一个定律。这种情况很快就改变了,全军提出大抓实战化训练,官兵的实战化意识增强。我担任“蓝军”指挥官后,要求部队在对抗中不留情面、不走过场,想方设法打败对手。”
王聚生后来回忆自己当“蓝军司令”时,也曾有很深的感触。
事实上在过去,“演习像演戏,假想敌不像敌人”的情况很多,演习有导演部,演习哪个科目均是有固定的流程,蓝军怎么输,红军怎么赢,时间多长等等,都是有着明确规定的。
在我们故步自封的同时,西方各国的“红军部队”却在快速发展。
世界上第一支正规的假想敌部队,是1966年以色列组建的外国空军模拟大队。
据说在当时,是一名伊拉克的飞行员穆尼尔驾驶着一架米格—21战机叛逃至以色列,而以色列根据这名飞行员和飞机,从空军中抽调精锐,由穆尼尔按照苏军空军训练的方式进行训练,并模仿苏军的空战动作。
该模拟大队后来组成后,成为以色列空军的磨刀石,从一开始的屡败到后来的旗鼓相当,以色列空军的技战水平有了很大提升,后来在与伊拉克空军对战过程中,以色列空军打出了1:20的战绩。
无独有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亦或是苏联,都很重视假想敌部队的建设,他们把训练当做实战,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实战时反而像训练,以至于不少老兵都感慨,实战的强度还没有他们训练高。
我军的蓝军部队,起源于七十年代初,成型于八十年代初。
1975年6月下旬,南京军区某师就首次运用了蓝军诱导演习。
在向守志的努力下,南京军区涌现出诸如王聚生一样一大批军官,而且在研究外军上取得了一系列突出的成果。
1981年8月,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了以“蓝军司令”为题的报告文学,文章中介绍了王聚生的生动实例,为全军研究“蓝军部队”提供了启蒙。
据文章的作者、当时在解放军报江永红介绍,他是从1979年9月开始研究部队训练中对敌军的研究这一课题,但下部队考察了几次都没有好的发现,但绝大多数指战员的反映都很强烈,如何改变“演习像演戏”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课题。
一个偶然的机会,江永红到南京军区后才彻底打开了突破口。
1980年7月,江永红与南京军区某师新闻干事陶海生聊天,聊起这个问题后,陶海生介绍了部队一名营长薛文滔,并在言谈中称薛文滔为“蓝军司令”的典型。
江永红好奇之下,下部队找到薛文滔,并专门就此课题询问他,从薛文滔的口中才听说,他的老师就是王聚生。
江永红初次见王聚生,此人就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在初访中我就发现他有一股狠劲儿,反映灵敏。”
也就是在后来采访中,江永红才知道,王聚生从1969年开始,就在部队演习中扮演“蓝军司令”的角色,不同于以往按照既定的剧本流程走的演习规范,王聚生从来都是真刀实枪的上阵,上百次的演习中,在他手中吃瘪的“红军排长”、“红军连长”乃至“红军司令”多得数不胜数。
根据这次采访,江永红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了题为“蓝军司令”的文章,后来觉得意犹未尽,又再访王聚生,并与钱钢铁合作写了报告文学《蓝军司令》。
据向守志回忆,在后来一年多的时间,随着部队宣传部门陆续以“蓝军司令”为课题发表文章,全军都掀起了一股“蓝军热”,不少军区的师长、军长乃至于司令员都亲自下到一线,担任“蓝军指挥官”,给当时我军军事训练领域注入了一股新风。
三“一狠、二严、三帮”是向守志后来总结王聚生扮演“蓝军司令”的三板斧。
一狠、二严不难理解,就是在演习中竭尽可能的使用任何手段,打破常规,最难做的其实是“三帮”。
需要指出的是,磨刀石的作用并不是为了把刀磨断,而是让刀更锋利。
显然,王聚生让许多曾跟他对阵过的红军指挥员都有了成长。
不过,随着“红军队伍”不断的成长,就更需要以王聚生为代表的“蓝军司令”们,更加努力的拓展自己的思维。
尽管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可面对王聚生,大伙似乎总是天然自带三分“畏惧”。
一次会后,向守志也忍不住问王聚生:
“你这个‘蓝军司令’为什么当的那么好?”
王聚生老实的回答:
“广积资料,博学多记,结合训练,灵活运用。”
王聚生十数年如一日的研究外军作战技巧,这四句话也可以说是他多年担任“蓝军司令”的心得体会,十多年的时间,王聚生光是自己搜集整理的资料就有满满一书柜,并且把这些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以便于查阅。
王聚生与人研究外军时,也并不单单只是局限于纸面上,而是将资料中的数据全部到实地,真刀真枪的摆出来,现场模拟演练,把“死资料”变成“活敌情”。
在王聚生等“蓝军司令”努力下,在向守志的推动下,全军都热火朝天的展开了有关“蓝军部队”的研究,并总结出很多新鲜的东西。
向守志也充分发挥基层的主观能动性,并积极调动军区一切力量来帮助,比如改进训练场地,改建各种设施。
随着对外军研究逐渐深入,向守志还了解到美国著名的国家训练中心——欧文堡。
美军组建“红军部队”的想法,始于二战之前,1940年8月,美国陆军在今天欧文堡的地方开辟了军事训练基地,并以美军二战时期著名的将领第57野战炮兵旅旅长乔治·欧文少将的名字命名。
1980年,欧文堡正式被确定为美国的国家训练中心,依托于训练中心,美军也建立了一支完全迥异于诸兵种的“红军部队”。
1981年,美军第一支假想敌部队——第32近卫摩步团建立,他们穿苏联军服、用苏军武器、开苏军车辆、照苏军条令作息、按苏军大纲训练和作战。在成立一年多时间里,与美军一般部队交手,胜率达到了90%,甚至苏军军官称这支部队:
“他们看上去比苏军更像苏军。”
无独有偶,苏联的假想敌部队也叫“第32近卫团”,哪怕是苏联解体后,该团的地位也并没有下降。
那么中国呢?
1985年,南京军区依托于美军欧文堡国家训练中心,正式组建了一个新的训练机构——合同战术训练中心,后来这个地方被叫做中国的“欧文堡”。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向守志回忆起这些往事,仍然颇为感慨。
随着我军技术水平逐渐提升,我军“蓝军”部队的建设也越来越成熟,其精锐水平与西方国家王牌军战力不相上下。
蓝军对红军的磨砺,是和平时期练兵的重要途径。现阶段是模型推演—司令部带部分实兵—实兵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