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的《大西洋月刊》刊登了一篇重磅的封面文章,题目为“关键时刻,华盛顿的噩梦”,文章由知名保守派评论家汤姆.尼克尔斯(Tom Nichols)撰写,内容是尼克尔斯与《大西洋月刊》总编杰弗里.戈德堡(Jeffery Goldberg)的对谈,这篇文章是《大西洋月刊》发表的另一位保守派思想家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对特朗普现象表达深刻忧虑的重磅文章后的最新一篇万字长文,上述几个buff叠加,我们很容易预测这篇文章即将产生的重大影响。
本期《大西洋月刊》封面
在这篇文章里,作者首先对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所创立的“高贵”先例表达了由衷的欣赏,并将之总结为由此而产生的“美国精神”,这种精神的特征便是谦和奉献,政治领袖对权力不恋栈,这在18世纪的君主世袭时代可谓石破天惊的创举,不知道引发了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全世界多少的羡慕与暗赞,徐继畬与托克维尔就是大名鼎鼎的两个华盛顿粉丝。
尼克尔斯接着对特朗普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将其形容为一位“滥用职权,不愿意放弃权力的总统。”称特朗普为“华盛顿所代表和珍视的所有理想的根本威胁。”,作者将特朗普运动及其社会动力总结为“民粹主义、党派主义和报复精神”。
作为一位深刻研究国父华盛顿的学者,尼克尔斯在文中满怀感情地回顾了华盛顿在1783年卸任前后的高贵举动,而所有的高贵,都可以总结为谦和宽厚,甚至是淡泊名利,文章还概括了其他美国总统的生平事迹和缺点错误,即使是历史上唯一因阴谋败露而辞职下台的理查德.尼克松,也保有了基本的游戏规则,即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而不是选择对抗体制,作者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特朗普,认为他与过去所有的美国总统都大不相同,并引用特朗普在推卸新冠疫情责任时所说的话:“我根本不承担这个责任!”,批评特朗普颠覆了“这个长达数个世纪的传统。”作者认为特朗普几乎在所有的方面都与华盛顿根本对立,特朗普的出现和再度当选将是“对这个共和国无法弥补的损害!”
华盛顿于1783年离任时的情景
作者发表了痛彻心扉的感慨后文章戛然而止,并没有为读者提供更多的解释和分析,即特朗普现象因何产生?以及将如何发展?
通篇文章读下来,感觉作者在一些根本性的问题上缺乏哲学思考,这令我对这位知名思想家的思想张力产生了些许质疑。
首先,作者显然将美国“数个世纪”的优良传统归因于华盛顿的表率作用,甚至是华盛顿的个人性格,如果仅从这方面思考的话,我们甚至要惊诧于华盛顿这一遗产的生命力了,居然能延续这么多年已经难能可贵,这个说法在中国也有,那便是中国上古时代的尧舜禅让之说,且不论禅让说是否真实可靠,只看它后来的发展演变为父死子继的家天下,便可知人性演变的基本方向。
其次,美国国家制度的基本特征是赋予了总统极大的权力和荣誉,这从美国行政体系的授权方式和总统在司法体系中的超然地位便可见一斑,这个特征在很大程度上与当时借鉴欧洲君主制国家的基本逻辑有关,事实上,当时的华盛顿除了名称之外,其他待遇与欧洲君主并无多大区别,甚至如果华盛顿希望自己成为君主的话,无论是制度还是舆论,都不会有任何障碍,因此,这就产生了一体两面的后果,固然华盛顿因各种原因塑造了一个期满隐退的谦逊传统,却留下了一个权大无边的总统制度,这个制度由于再数个世纪里没有遇到根本性挑战,因而也历经数个世纪未做任何修改,甚至随着现代国家运作机制的发展,而呈现不断扩张强化之势,尤其在美国成为称霸全球的“新罗马帝国”之后,更加变得与华盛顿时代的小国寡民完全不同。
华盛顿纪念碑
因此,从这个角度看,美国今天碰到的“特朗普挑战”是命中注定的,并且比该来的时间晚到了若干年,甚至上百年,至于为何晚到或早到,我们不得而知,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美国将如何应对“特朗普挑战”?
从目前的情况看,特朗普再度当选美国总统的可能性正变得越来越大,而从过去几年,直到《大西洋月刊》的这篇文章来看,美国精英对这个挑战的基本现状是“恐惧”以及“无奈”。恐惧在于美国对特朗普挑战的实质已经固化,并不断强化,毫无回转余地,无奈在于美国精英可能无法阻止特朗普的再度当选。那么,就带来一个问题,特朗普能否顺利执政?以及实施自己的政治理想?
对于这两个问题,从《大西洋月刊》这篇文章来看,其效果都将是相反的,因为如果特朗普再度当选,在美国选举制度的基本逻辑下,都将强化特朗普对抗政治对立面的信心和决心,而不是相反,除非代表美国精英阶层的特殊集团采用特殊方式“移除”特朗普本人的政治行动能力,否则这场斗争将不可避免,而针对特朗普这个“数个世纪”以来完全不同的总统,是否还能像过去那样顺利“移除”?将可能是一个美国社会难以承受的巨大考验。
因此,正如作者文章的题目所言“关键时刻:华盛顿的噩梦”,让我们祈祷这个噩梦不要成真,因为它毕竟掌握着全世界的财富密码和毁灭全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