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篇·庚桑楚》简疏(2):卫生之经
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寄托,承当)业(事)以及此言邪 ?”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性),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矣!”南荣趎曰:“目(能)之与形(所),吾不知其异(是目视形还是形成视)也,而盲者不能自见(既无视也无形);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依佛教言,自是自性本不失,此处的盲者聋者狂者似乎失去了)。形之与形亦辟(区分)矣,而物或(有物)间之(此处又可以佛教的阴界处来辨析)邪?欲相求(目之于形等关系)而不能相得(相即)。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 趎勉闻道达耳(还只是耳闻)矣!”
老子说:“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知乎?天门开阖,能无雌乎?明白四达,能无为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第十章)
庚桑子曰:“辞尽(话虽如此说)矣,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 ,其才固有巨(大)小也。今吾才小,小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南荣趎惧然顾其后(人只一个,心烦如众)。
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 “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南荣趎曰:“ 不知乎人谓我趎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己。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由…引见)楚(庚桑楚)而问之。”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目击道存)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失神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成玄英疏:“似儋揭竿木,寻求大海,欲测深底,其可得乎!” )也。女(如)亡人(逃亡之人)哉!惘惘(不知所措)乎,汝欲反(返)汝情性而无由(门路)入,可怜哉!”
南荣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无法清静其心)。十日自(依旧)愁,复见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香气浓盛)乎(表面处理得好)!然而其中津津(没擦干水,洋溢)乎犹有恶(还有恶臭)也(实质上却不彻底)。夫外韄(缚在佩刀上的绳子。束缚)者不可繁(马头上的饰物。多)而捉,将内揵(关,闭);内韄者不可缪(缭绕)而捉,将外揵;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弃)道而行者乎!”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治病者并未得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营卫生命)之经而已矣。”
老子曰:“卫生之经(道),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无拘束)然乎!能侗然(无知)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喊)而嗌(噎)不嗄(哑),和(气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捏,拳曲),共(同)其德(柔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瞬(转动),偏(转)不在外(心一)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动静)。是卫生之经已。”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解冻释者(初步解除了束缚)。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精气)而交乐乎天(精神),不以人物利害相撄(接),不相与为怪(出格),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外无求),侗然而来(内无念)。是谓卫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道德经》第五十五章:“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虿虺蛇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