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诊癌症那天,
妻子林雪给刚回国的白月光庆祝生日。
一场盛大的烟花秀点燃了整座城市。
这么多年,她还是念念不忘。
好在我快死了,
这一次,我放她自由。
01
窗外盛大的烟花秀缓缓落下帷幕,五光十色的烟火点燃了这座城市。
隔着落地窗,我无比清晰的看见那绚烂的烟花在漆黑的空中短暂绽放而后消逝。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茶几上热好的牛奶已经变得冰冷。
良久,我拨通电话。
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女声。
“有事吗?”
我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小心询问道:
“小雪你今晚会回来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那头的声音带上点不耐烦。
“我有必要和你汇报我的行踪吗?陆浩,你先管好你自己。”
“今天是陈远的生日,我为他庆祝一下而已,你不要在耍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让人恶心!”
没等我说话,那头率先挂断了电话。
耳旁只余下“嘟嘟嘟嘟”的声音。
我苦笑一声,抬手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胃癌晚期”四个字映入眼帘。
我将纸拍了照片试图发送给林雪。
手指却一直没点上发送键,她冷冰冰的话语萦绕在我耳旁。
“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让人恶心!”
良久,我删除了这张照片,将纸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箱。
真好笑,我确诊癌症这天,妻子和白月光在庆祝生日。
以一种盛大又绚丽的方式。
那场烟花宣告着妻子的白月光陈远的回归,也宣告着作为她丈夫的我的死期。
02
那天晚上,林雪回来的很晚,身上还带着一股古龙水的味道。
那是陈远最喜欢的香水。
它的味道侵蚀着我的大脑,我本来就不好的胃疼了一宿。
我起床时林雪还在酣睡,那张往日总是冷冰冰的脸柔和了许多。
我望着那张脸,心里一阵酸胀,珍重又小心地吻了她的额头。
像以前无数个清晨一样。
可我知道,连这短暂的幸福也即将会失去。
我下楼时,许助理已经候在楼下,争分夺秒地向我汇报着工作。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手里把玩着婚戒。
“许助理,帮我联系一下市面上最好的职业经理人。”
许助理难得沉默了很久,“总裁,真的是胃癌晚期吗?要不要再换个医院检查一遍。”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昨天去了另一家医院,同样的结果。”
胃癌晚期就像是一个炸弹,打碎了我生活的所有平衡。
又或许我所谓生活的平衡一直以来都是靠着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
另一个本该和我一起承担,一起经营的人却不会在乎。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林雪根本不会管理公司。
她是个艺术家,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就立志成为画家。
我总得为她以后的生活留下退路。
中午吃饭时,我去画室找了林雪。
林雪的画室离我的公司不过三百米,位于cpd的中心区域。
从我的楼层的窗户能看见她的画室。
那间画室是我一手设计并且装修,林雪爷爷亲自取地名字。
雪陆画室,取自我和林雪地名字,很美好的寓意。
它也是我在林氏集团当总裁第一年买下送给她的。
那年我接手林氏集团,短短一年就扭亏为盈,作为庆祝送给她的礼物。
她还抱怨画室要在清净的地方,在公司林立的市中心很奇怪,说我不懂画家。
我其实是知道的,但我自私地想着能时时看见她。
03
我到时画室已经开始休息,我循着残存的记忆来到了林雪的办公室。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透过门缝往里看,林雪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一旁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含笑应和。
陈远还是那个陈远,只要有他在,林雪一直都是开心的。
他的存在对于林雪而已就是幸福,不像我,我只会让她生气。
陈远瞟见了我,他示意林雪看向门口。
林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你来干什么?”
陈远却像主人一样,“唉,小雪,有什么话好好说。”
说完示威一样看向我,“陆总赏脸一起吃个午饭吧,毕竟我们也七年没见。”
陈远选的是一家法式餐厅,他熟络地给自己和林雪点单。
“小雪和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两份七分熟的西冷。”
说完把菜单递给我介绍道:“陆总看看要什么,这家店是我和小雪大学时经常来吃的,味道很不错。”
我默默点了份惠灵顿。
陈远转而和林雪聊起了画的事。
他们侃侃而谈对着当今的画作,丝毫没注意到我。
直到牛排上桌,陈远像是突然意识到了对我的冷落。
笑眯眯问道:“陆总对这些画有什么见解啊?”
没等我说话,林雪先嗤笑道:“他懂什么画,他只知道赚钱,浑身散发着铜臭味。”
陈远责怪道:“小雪,怎么能这么说陆浩,他只是没有艺术细胞。”
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林雪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一边道:“你不知道他第一次来我家,连梵高那副星空都不认识。”
她和陈远一边笑着,肆无忌惮的取笑着身为她丈夫的我。
我沉默地将牛排一口口吃完,擦了擦嘴。
“我吃饱了,先回去处理事情,你们继续。”
陈远站了起来,伸手拉住我。
“陆总不要生气,我们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我挥手甩开,“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无聊。”
林雪冷冰冰道:“陈远,不用管他,本来就是他非要来打扰我们。”
又补充道:“况且我说的是事实,要不是我家,他陆浩现在就是穷山沟里的穷鬼。”
04
我确实不懂这些画作。
我是林雪爷爷资助的山区孩子。
自我幼时起,家里就只有我和爷爷。
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根本无心关注除钱以外的事情。
等到我上中学时,爷爷去世,家里没有经济来源。
刚好林雪的爷爷当年开了慈善机构,专门帮助我这种失学儿童。
我因此得以去了高中,后来林雪父母车祸去世,林爷爷忙着处理林氏集团的事。
怕林雪孤独,就从资助的孤儿里挑选人陪伴她。
林雪那时候长着一张天使般可爱的脸,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在人群中她一眼挑中了我,此后我得以进入林家。
我在林家享受过短暂的亲情。
那时候林爷爷还没检查出心脏病,他对我视如己出,好到林雪都有点嫉妒。
他手把手教我金融理念,百忙之中亲自去参加我的家长会。
林雪乖巧懂事,林爷爷像父亲一样慈爱,我从未觉得人生如此幸福过。
可后来,林爷爷突发心脏病,时日无多。
我和林雪天天守在病床前都无济于事。
林爷爷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雪。
林雪当时已经和陈远谈了两年恋爱,可林爷爷认为陈远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使出强力手段让陈远接受林家资助出国远走。
而后又在临终前将林雪托付给我,让我和林雪完成他的遗愿结婚。
我是爱着林雪的,可我知道我们二人之间关系悬殊,我一直都只是默默祝福她。
林爷爷去世那年,我一人支撑起了公司。
每天都奔走于酒桌上,胃癌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那时侯林雪还不恨我,她每天都会试图做饭给我吃。
可惜她手艺不精,不是饭菜糊了就是味道重了。
我们像一对恩爱夫妻那样互相扶持,相互依靠。
那两年是我和她最美好的时光。
05
直到林雪收到了陈远的信件。
我知道林雪一直没能忘得了他,我以为时间会淡化一切。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陈远出国后安分了两年,直到我彻底放松警惕。
他的一封远渡重洋的信,彻底摧毁了我和林雪之间短暂出现过的爱情。
他在信里添油加醋的说我是想要吞并林氏财产。
林爷爷和林雪都被我骗了。
他的离开是因为我拿家人和未来威胁他。
我试图解释,林雪却不相信我。
她太爱陈远,以至于一直在给陈远的离去找借口。
陈远接受林家资助那天只有我和林爷爷在场。
林爷爷为了让他离开,开出了三千万的天价,让他离开林雪。
陈远当时是欣然接受的,可在信里却颠倒了过来。
我百口莫辩,林雪因此恨上了我。
想着过去的美好时光,我的胃又开始绞痛起来。
林雪的言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我的一切幻想。
我以为自己事业有成,爱人在侧。
可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06
我回家时已经很晚,往日早睡的林雪却等在餐桌前。
餐桌上摆满丰盛的晚餐,她笑意吟吟的看着我。
“回来了,吃晚饭吧,我让王姨特意做的你爱吃的。”
我受宠若惊的接过她递来的碗筷。
虽然胃不太舒服,却还是强撑着吃了不少。
时隔五年,我再一次和林雪如此平和的谈话。
她问着我公司的趣事,我将每天的日常分享给她。
像一对平常恩爱的夫妻。
林雪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你前几天说有事和我说是什么?”
我沉默很久,看着她灯光下那张精致柔和的脸,还是没忍心告诉她。
林雪已经失去了父母和爷爷,我不想再让她承受失去的痛苦。
“没什么,想说下周去看爷爷的事。”
林雪话音一转,“那我有事找你。”
“你把我画室那块地转给我吧。”
我不解道:“那块地本来就是我送你的,你可以一直开画室,我不会收回来的。”
林雪犹豫了片刻:“陈远在创业,需要画室那块地,他说给我在外环开一个新画室。”
我的心如坠冰窟,脑子一片嗡嗡声,胃里也翻滚搅动着。
好半天,我才找回声音,苦涩道:“小雪,那个画室是我第一次送你的礼物,是爷爷亲自取得名……”
林雪却不满打断道:“我知道那是你出钱买的,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一个愿望行吧。”
“要不是你当年使手段骗了爷爷,现在陈远才是林氏集团总裁。”
我面色苍白,许久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我轻声问道:“小雪,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贪图钱财的小人,陈远是不在乎一切的清高吗?”
林雪倔强道:“他和你不一样。”
她的话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妄想。
“好,我明天就把地过给陈远。”
见心愿达成,林雪匆匆走开向陈远分享消息。
只有我坐在椅子上,灵魂像是被收走了一样。
那间画室,那代表了我进入林氏集团的美好回忆,见证了我们恩爱的时光,皆是泡影。
我忍不住胃里的呕意,去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像是要把灵魂一起呕出来。
07
接下来的一周,我和林雪都早出晚归。
我忙着交接公司的事,林雪忙着陪陈远创业。
直到那天,爷爷的忌日,我看着林雪像个花蝴蝶一样去找陈远。
一个人带着花去了林爷爷的墓地。
时隔多年,望着他的遗像,我还是泣不成声。
我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字一句像林爷爷倾诉。
“林爷爷我得了胃癌,晚期治不好了。”
“林爷爷,我很害怕,我怕死。”
“林爷爷,对不起,我完成不了你的承诺,我守护不了小雪了。”
“小雪不爱我,不爱就是不爱,即使我为她做的再多。”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她了,但她爱的一直是陈远。”
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慈眉善目,像是能包容一切,我肆无忌惮地向他倾诉着。
这个老人曾经救我于水火,又亲自教我为人处世,敦敦教诲。
我在墓园坐到晚上。
临走前又细细擦拭了一遍遗像上地灰尘:“林爷爷,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