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村里人。

十八岁前老妈对我说，「外面的人很有钱，比我们有钱一百倍。」

「外面的人打架很厉害，我们在他们手上过不了一招。」

「外面的人……」

直到我十八岁出了村。

我大手一挥买下了整条街，我一下劈开五块砖。

看到其他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懂了，他们应该是同情我不但穷，还是个弱鸡。

外面的人好善良。

1.

「张叔，你教我的强身健体拳我已经学会了。宋姨，我已经可以用你教我的岐黄之术治好大黄了。李伯，刘婶……」

在村口，我向村里这些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告别。

最后，我将视线移到老妈身上。

老妈一身黑色运动衣，靠在一棵树上，低垂着头，帽子遮住了她大半明丽的面容。

在我印象中，她好像十几年都是这样的打扮。

「老妈，你教我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也都学会了。」

听到我的声音，老妈终于舍得施舍给我一个眼神，抬头看了我一眼，「嗯，在外面混不好就回来。」

我拍了拍胸脯，「老妈，你放心吧，我要是混不出什么名堂，都无言面对农村父老。」

老妈随手丢给我一张卡，我手忙脚乱地接住。

「省着点花。」

我表示了解，毕竟在老妈和村里人的描述中，城里人可是挥挥手可以买下一个小国家的存在。

对比来看，我就是个破落户，还是省着点花并且出村后还得找一份工作估计才能养活我自己吧。

2.

「大叔，你们这儿还招工吗？」

出村之后，我还是决定先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工地，一个不用脑力活动的地方。

毕竟我不知道外面人的智商是什么水平，反正教我功课的几位长辈总是摇着头说我笨，说我老妈十五岁就能掌握的东西到我这儿得十八岁。

我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包工头，希望他可以收下我这个智力残障人士。

谁知包工头大叔皱了皱眉，「你这小丫头娇滴滴的，我这儿不适合你，你去别处看看吧。」

我一听慌了神，「别啊，大叔，我其实可能干了，我力气还挺大的，一口气可以劈开五块砖呢。」

大叔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丫头要是能劈开五块砖，我就能一下子劈开十块砖。」

十块砖！！！

听到此话，我立刻崇拜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大叔。

那有些驼背的身躯好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也不能怪我如此没见过世面，毕竟村子里的战力巅峰张叔也只能一下子劈开八块砖。

果然如村中长辈所说，外面的人都恐怖如斯。

大叔许是被我这崇拜的眼神整的有些不好意思，为我指了一条“明路”，「小丫头，你长这么好看，不如去附近的选秀现场看看，那里的入选人员不仅包吃包住还有工钱。」

包吃包住还有工钱！

我的眼神蹭的一下亮起来。

不得不说，我心动了。

我拜别了这位绝世高人，根据他指的方向来到了选秀现场。

3.

我看着人山人海的选秀现场瞪大了双眼，包吃包住还有工资的工作果然具有诱惑力，连这些村外的大佬都抢着来。

选秀现场一片嘈杂，都在讨论着这次选秀，还没等我开口问这次选秀的具体情况，就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原来这次选秀是以直播形式来进行的，这个选秀现场举办的是初赛。

我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导，排队，拿号码牌。

号码666。

不错，很有寓意，我喜欢。

【嘶哈嘶哈，拿666号码牌的那个小美女也太仙吧。那是谁家的新人，我赌5毛钱的，这位小仙女必出道。】

【楼上的看清楚，小仙女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团队，应该是素人。】

【现在素人的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我拿了号码牌后就被安排在后台休息，并不知道直播已经开始了，紧张地等待着上场。

后台虽然看不到前面的选拔现场，但是声音听的却是一清二楚。

「实在不会跳的话，就别玷污这支舞蹈。」

「高音飙不上去的话也不用学乌鸦叫。」

一道好听低沉的声音传到后台，但那说的话实在算不上好听，甚至有些刻薄了。

我这个只为混口饭的废物还没开始慌张，我旁边两个小姐姐已经开始紧张到说话都发抖了。

「刚刚那是厉导师厉清宴的声音吧，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严格。」

「没错，刚刚那两位是乐华旗下的新人，实力在我们这些人之间已经算不错的，没想到还是被厉影帝批的体无完肤。」

听到这两个小姐姐的话，我心头猛地一紧。

我原本也是要表演唱歌跳舞的，这两项我跟着村里的人多少学过一点。但是现在看来这位厉导师的要求如此严格，我表演这两项说不准就被刷下来了。

「666号，到你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跟着工作人员向选拔现场走去。

那一副抬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令人侧目。

【哈哈哈，这位666小姐姐看起来好像是要去战场的样子。】

【没错没错，我竟然在她脸上看出了视死如归的意味。】

我对于弹幕中的讨论是一无所知的。

但别看我现在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内心慌的一批，我还没想好表演什么呢。

我走到台上，看着台下的导师一个个神情严肃，还有对着我的那么多摄像机，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请开始你的表演。」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立刻回神，对上一张皱着眉头的帅脸，眼神犀利。

我赶紧移开了视线，没有注意到厉清宴看到我的那一刹那脸上闪过的恍惚的神色。

妈妈呀，不愧是那些小姑娘口中的恶魔导师，果然可怕。

「我给大家带来的表演是徒手劈砖。」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现场更加鸦雀无声。

此时我在心里暴捶自己：沈竹溪，你有病啊？选秀节目你劈个什么砖？

果然那位所谓的厉导师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被一道好听的女声打断，「哥哥，不如让她试试，还挺有意思的。」

我抬眼望去，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小姐姐，也坐在评委席，看年纪应该是厉柔。

刚才我在后台研究过四位评委了。

厉清宴，年纪轻轻就是影视音三栖影帝。

厉柔是新晋流量小花，原本以她的咖位是当不上导师的，奈何人家是厉家的千金大小姐，厉清宴的妹妹。准确来说就是关系户。

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倒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厉清宴眉眼秾丽，是极为出挑的大帅哥。

反观厉柔，长得不能算不好看，就是有点寡淡。

另外两位评委则是实力歌手向行和舞蹈导师孟洁然。

我向厉柔投以感激的目光，不过她的视线好像不在我身上，只是温柔地盯着厉清宴。

「厉柔，我的意见并不能代表整个评委席。」

厉清宴声音冷冽。

厉柔闻言面色一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向行和孟洁然意识到氛围不太对，急忙打着圆场。

「小柔说的对，不如给这个选手一个机会，说不定会带来什么惊喜。」

「没错没错。」

然后，孟洁然问我：「那个，666号，你需要几块砖？」

「五块就够了，我只能一次性劈开五块砖。」

说着，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们不会嫌我太弱直接把我刷下来吧。

评委席上的几位导师沉默，最后还是孟洁然挥挥手让工作人员给我准备砖头。

毕竟这是选秀节目，这种东西没有提前准备，只能去附近的工地拿几块。

【我们柔儿真善良，对于这种哗众取宠的新人也愿意给机会。】

【这个选手是来搞笑的吗？我不信她真的能徒手劈开五块砖。】

【希望这个小姐姐的操作可以像她的号码牌一样六。】

工作人员在去准备砖头的时候，孟洁然怕我不自在一直和我聊天。

我内心感动不已，外面的人真好。

砖头很快拿了过来。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将五块砖头垒在一起，摆好姿势，深吸一口气，「哈！」

我一掌劈下后，淡定地将手收回，满眼期待地看着评委席。

来吧来吧，快让我入选。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宠幸这里的食堂和宿舍了。

与我想象中惊叹的神情不同，评委席上的几人神色莫名。

厉清宴更是直接开口，「这种杂耍以后不要拿到选秀舞台上来，请你尊重这个舞台，你如果没有别的节目要表演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我就说她在哗众取宠吧。】

【这位小姐姐真的是，我还以为会出现什么惊喜呢?】

我听到厉清宴的话，心里慌得一批。

果然一口气劈开五块砖对于外界的大佬来说不值一提，我仿佛看见我吃穿不愁的幸福生活在向我挥手远去。

我急忙开口补救，「其实我还有其他节目的，我会跳舞。」

我还是决定在努力一把，尽管赵姨说我的古典舞只能算勉勉强强学会了她的精髓。

几个导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工作人员将那几块看着完好无损的砖头搬下去。

在工作人员手刚碰上砖头的时候，原本还看似没有任何损坏的砖头齐齐裂开。

这突发变故顿时惊呆了众人，工作人员无措地望着评委席上的导师们。

气氛突然有些停滞，空气里安静的仿若能听到砖头裂开的声音。

【卧槽，我就说人类进化没带上我吧。】

【这位道友莫不是已经到达金丹期了，怪不得我这个练气期的小菜鸡认不出来。】

我不解地看着评委席上呆滞的几位，疑惑的挠了挠头，「那个，发生什么了吗？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还是孟洁然先回过了神，尴尬地冲我笑笑，「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就是没想到你真的可以劈开五块砖，好厉害，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闻言，我差点泪流满面。

我的天，她好善良，我都不嫌弃我是小菜鸡，还安慰我。

我并没有准备跳舞的衣服，只是一身便服。

我闭上眼睛，想着赵姨交给自己的舞蹈动作。

吸腿，踹燕，斜探海……

我随着音乐慢慢舞动起来，没有注意到孟洁然越来越亮的眼睛。

一舞毕，我忐忑地望着几位导师，尤其是厉清宴。

来吧，我准备好接受恶魔导师的洗礼了。

我本以为我的舞蹈入不了他们的眼，谁知几位导师都是都是一脸赞许和惊羡。

而孟洁然更甚，竟是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你刚才跳的是惊鸿舞？」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继续道，「是，一定是，惊鸿舞虽已失传，但我一直在研究古籍上所记载的有关惊鸿舞的资料，你今天跳的这一舞是我迄今为止见过还原度最高的一版。」

不怪孟洁然如此激动，正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孟洁然研究这个舞蹈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什么进展，现在出现了我跳的这支舞，无外乎她这么兴奋。

我内心感慨，没想到赵姨这么能干，等我回去了给她加俩大鸡腿。

「这舞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有人指导你跳出来的？」

孟洁然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颤音问道。

「是我老师指导我跳出来的。」

孟洁然一副我就知是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你年纪尚小，虽不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但是你已经非常完美地掌握了这支舞蹈的精髓，已经超级厉害了。能不能冒昧地问你一句你的指导老师是谁？」

「孟老师言重了，我的指导老师是赵笙。」

我话音刚落，几位导师很震惊，但脸色却算不上好。

「你在撒谎！」厉柔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质问我，「众所周知赵笙老师早就隐退了，还曾经放出不再收弟子的话，你以为你是谁，能让赵笙老师为你破例。」

啊这，我咧乖乖，赵姨竟然是隐藏大佬。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我一时有些难受。

我给赵姨掏心窝子，赵姨给我玩心眼子，说好的菜鸡一生一起走，没想到赵姨本来就是只凤凰，还是镶金的。

但是我还心存一丝侥幸，「或许只是同名不同人呢？」

「这不可能，对古典舞有如此实力的人只能是那一位赵笙老师。」

孟洁然斩钉截铁的语气打破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好的，破案了，赵姨就是藏在新手村的大佬。

「你不会是从赵笙老师那儿偷师来的吧？」

厉柔语气鄙夷。

我立马沉下脸色。

偷师这个词放在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用法。

「厉柔！」

厉清宴急声喝止厉柔。

厉柔明显还想说什么但又迫于厉清宴的压力没有多嘴。

【我真是服了，谁来把厉柔拉走，不就是当年赵笙老师不收她当弟子吗？至于对人家小姑娘说话那么难听么？】

【我家柔儿是真性情，况且柔儿说的也没错。】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那个，666号选手，你叫沈竹溪对吧？你先别急，可以给我们证明一下你和赵笙老师之间的关系吗？」

向行语气温柔，带着安抚意味。

但是我还是很不爽，「我没有向你们解释的义务，而且据我所知，这好像和选秀没什么关系吧。」

向行被我一噎，摸了摸鼻子，不再出声。

厉柔刚扬起了讥讽的表情，又被厉清宴冰冷的眼神瞪回去了。

「沈小姐，希望你可以证明一下自己和赵老师的关系。如果我们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招你进来，可能会对节目组造成损失，而且这次选秀是全场直播，观众可能会对你造成误解。如果你确实是由赵老师指导的，节目组会出面让污蔑造谣你的人道歉，还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厉清宴话音刚落，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脸受伤。

厉清宴没有分给她一点眼神，只是专注地看着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厉清宴这一大段话下来可谓是恩威并施，不过他倒也是真舍得让妹妹当着全网人的面给我道歉。

最后我先屈服，不为别的——

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我沈竹溪为包吃包住而忍辱负重。

权衡弊利后，我在众目睽睽下，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掏啊掏。

掏出了一个诺基亚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