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告诉我柳莺染了风寒,明日的大婚典礼延后。
兄长告诫我不要横刀夺爱,与柳莺争抢心上人。
他们一个忘了一心一意的誓言。
一个忘了相依为命的承诺。
我转身提笔给长留山上的巫师修书一封。
巫师回信若在十日之内身死魂消,便可重回当日。
于是我开始了漫漫寻死路。
可我当我真的死了,两个男人却悔不当初。
1
寻死还不容易吗?
我走到后山的荷花池边,毫不犹豫纵身跳了进去。
再次睁眼醒来,身侧还是熟悉的面孔。
我仰头叹了口气,看来下次得寻别的法子。
「青禾,你明知柳妹是为了我们的大婚事宜操劳过度才染上风寒。我们更不能不知礼数越过病弱的她行大婚之礼。为何你还要拈酸吃醋以死相逼?」
陆离皱着眉头,满眼不耐。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大婚当日非得柳莺在场,这是哪门子礼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成婚的是他们。
陆离见我满脸不屑顿时面色不虞:
「青禾,你能不能像柳妹一样善解人意一些,你再这样肆意妄为……」
「你的柳妹这般好,你还不快去找她。在我这里磨蹭什么。」
陆离一时气结,沉眸凝视我半晌后叹了口气:
「青禾,柳妹如今孤苦无依,我余我这个青梅竹的兄长,我岂能不好好照顾她?」
好一个兄友妹恭,终日相伴身侧还不够,恨不得与之同寝同眠吧。
罢了罢了,与此等负心汉争口舌之快只会耽误我寻死的时机。
我抬头盯着房梁若有所思。
见我沉默不语,陆离眉色稍缓,他牵过我的双手:
「青禾,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与柳妹只有兄妹之谊。
「只因柳氏夫妇临终前将她托付与我,柳妹又是医者出身。我与她亲近不仅是为了抚慰她失去双亲之痛,更是为了帮你求医问药啊。」
我从怔愣中回过神,脑海中蓦地响起断帛之声,心里按捺不住怒火中烧:
「陆离,你可曾记得我的父母是因何而死,我又是为何身患重疾药石无医?」
陆离微怔,随即面露愧色。
陆离曾是无名小卒,被敌军围攻时不幸掉落山崖。
被身为猎户的父母所救。
后遇敌军追击,父母为了护住我们被杀身亡。临终前将我托付于他。
他允诺一定十里红妆三媒六娉娶我归家,让我做将军夫人。
为了实现他大将军的夙愿,我不惜女扮男装陪他上阵杀敌。
在一次敌军突袭时,我为了救他被刺中腹部。
军医诊断我日后将会无法孕育子嗣。
陆离当时抱着信誓旦旦,说没有子嗣正好免受孕育之苦,日后我们收养孩子即可。
如今想起过往种种,我只余悔恨。
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哪里值得我和父母搭上性命?
「青禾,我知你为了我吃了诸多苦。所以我也想为你分忧,帮你寻求医疗之法。
「至于大婚之礼我也另择了吉日。
「你就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行吗?」
我怒极反笑:「陆离。我早就说过,我不喜婴孩。
「如今更不稀罕嫁你为妻。
「你也不要在这里装一副深情模样恶心我!」
陆离气得拂袖起身,面露嫌恶:
「沈青禾,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白眼微翻,偏过头去:「那你还不快滚。」
陆离见我不似作假,一时进退两难。
「妹妹还在生陆郎的气呢?」
一道莺啼婉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2
柳莺身姿婀娜走进房来,捂着帕子不时轻咳两声。
一派弱柳扶风之态,格外惹人怜爱。
「柳妹,你身体还未痊愈,怎的还出来吹风。」
陆离一脸担忧立马上前扶住柳莺。
柳莺顺势倚靠在陆离怀中,看向我的目光尽是挑衅,说出口的话却是体贴至极:
「我的身子无碍,我只是一想到妹妹误会了我与沈大哥的关系,我就寝食难安。」
她再次清咳两声,气若游丝:「妹妹不要再生沈大哥的气了,我与沈大哥清清白白,并无逾矩。」
见我并不搭理,她眸中含泪,委屈至极:
「若是妹妹嫌我碍眼,我离开将军府便是了。
「只要妹妹能与陆郎重修旧好,姐姐也无憾了。」
「不行!你不许走,我答应过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的!你如今无亲无故,将军府便是你的家!」
陆离神情慌乱,紧紧攥住柳莺的双手。
似乎是反应过来我还在跟前,彼此只好默默抽回了手。
仿佛我是多余的那个。
我心中烦闷不已,语气也随之不耐:
「不管你们是兄妹情深也好,郎情妾意也罢。要演回你们方中去演,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柳莺闻言杏眼微怔,咳嗽着落下几行清泪:
「我知妹妹向来不喜我,所以努力操持婚礼大典讨妹妹欢心。
「不成想我的谨小慎微既换来妹妹如此厌恶。」
陆离看向柳莺的目光无比心疼,看向我的眼神却是万分厌恶:
「陆离,还不快跟柳妹致歉!」
我双眉一挑,抬手指了指大门:「滚!」
柳莺泪水涟涟,随即紧抿双唇故作坚强:
「陆郎,我不愿你为难。我现在就离开将军府。」
眼见柳莺抽泣中伴着咳声,陆离顿时怒不可遏:
「沈青禾,你真是令我失望至极!」
「聒噪。」我翻了个身懒得搭理他。
身后脚步声匆匆,陆离去追柳莺了。
终于安静下来了,我长长舒了口气。
下一瞬,我攀上长凳,看着绕过房梁的白绫。
把脑袋搁了上去。
正当我气息逐渐微弱,灵魂逐渐立体时,一阵踹门声伴随着拔剑声将我拉了回来。
3
我跌坐在地上猛烈咳嗽起来,昏沉间听到熟悉的怒斥声:
「沈青禾,你将柳姑娘气哭,我还没找你兴师问罪,你倒先寻死觅活起来了?」
来人正是我的亲兄长,沈青云。柳莺的倾慕者之一。
眼见沈青云坏我好事,我顿时恼怒异常:
「你在这里狗叫什么?还不滚去做柳莺的跟屁虫?别在这里坏我的事!」
话音未落我便劈手拔出他腰侧的佩剑往脖子上抹。
沈青云大骇,抬手打中我的手腕。
一阵酥麻传来,佩剑掉落在地。
「沈青禾,你又在发什么疯?」
「为了引起陆离的注意,你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但凡你有柳姑娘半分善解人意,你也不会与陆离离心。」
我忍无可忍白了他一眼: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你……」沈青云一时气结,整张脸涨得通红。
我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到放中间的铁质香炉。
我心中一喜。
就在我卯足了劲儿准备一头撞上去,手臂却猛地传来一股阻力。
随即我的头颅直直定在了香炉前。
就差那么一点儿,我就死成了。
我气得浑身抖如筛糠,一把推开沈青云: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非要在这里多管闲事?」
沈青云一副觉得我不知好歹的模样:
「我是你兄长,管教你是我的本分。
「倒是你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如何对得起爹娘当日的拼死相护?」
我冷笑一声:「如今倒是知道以兄长自居了?
「若是爹娘知道你为了一个外人要与我恩断义绝,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沈青云闻言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曾几何时,沈青云也拿我当宝贝疼爱着。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首先拿给我。
有一次他看到陆离跟我拌嘴,撸起袖子就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还扬言谁要敢欺负我就把他大卸八块。
可最后他却成了欺辱我的人的帮凶。
我与他二十载的血肉亲情居然敌不过柳莺的一碗白粥加几句温言软语。
他不仅曾为了柳莺当众扇我耳光,还扬言要与我恩断义绝。
此等不知好歹的兄长,不要也罢。
沈青云咳嗽了两声话音柔软下来:
「你明知沈柳二人心心相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不如放下执着,成人之美,说不定会皆大欢喜。」
我盯着门前的石狮子眼睛都不眨:
「我可不是你,我不当狗。」
沈青云顿时被我气的脸红脖子粗。
我刚准备起身冲出门就被沈青云识破意图,他死死将我按捺在原地:
「你不许死!你死了别人都会误以为是柳姑娘逼死了你,她一个姑娘家怎能承受此等流言蜚语。」
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
我直视着他,嘴角上扬:「如果我偏要呢?」
沈青云似乎终于意识到我在一心求死,脸上浮现出后怕的神色。
他不再与我争辩,而是守在我身侧寸步不离。
甚至将屋内所有锋利带刃的东西都包裹了起来。
我气得恨不得跟他拼命。
可我打不过他。
最后我只能一边怒骂他一边朝他扔被包裹成球的物什。
却听到屋外传来一声闷哼,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你又在胡闹什么?」
4
陆离进屋看到满地狼藉,脸色愈发沉了几分:
「将军府每天被你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如果不是柳妹操持有度,恐怕早就沦为笑柄。」
我漫不经心暼了陆离一眼:
「你的柳妹这么好,还不赶快把她娶进门?」
「你真是蛮不讲理。我和柳妹从小青梅竹马,我若有别的心思早就成夫妻了,还等到今日作甚?」
我依旧眉眼冷淡:「如今也为时不晚。」
「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怪不得最近府中各种风言风语,难不成是你散播出去的?」
我嗤笑一声:「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此在意,莫非是一语中的了?」
陆离气得浑身发抖:「你简直是无理取闹!亏得柳妹还怕你上次的伤口未愈,给你亲自调了金疮药,早知如此不如拿去喂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