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2年，肃北军区大院邮局内。
——叶素华同学，恭喜你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请你带好相关资料，于1982年9月1日抵达学校报到处！欢迎加入光荣的未来人民教师队伍！
录取通知书上，短短几行的内容，叶素华来回看了无数遍。
她眼底闪烁着泪光，终于确认自己真的考上了师范大学！
现在距离9月1日只剩一个月了。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离开肃北，离开养了她六年的季家。
离开她喜欢了六年的哥哥，季延骁了。
叶素华仔细收好录取书，拿起一旁的拐杖，走出邮局。
盛夏的日头炎热。
走回大院的路上，旁人的眼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那短了一截的左腿上。
“这不是寄居在季家的那瘸子吗？脸皮真厚！仗着她那死去的爸和季首长是兄弟，赖在季家不走就算了，还想着嫁给季营长呢。”
“之前季营长相亲，见一个她搞黄一个，真不知道季营长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惹上这么个麻烦。”
毫不避讳的鄙夷声像细针刺入耳。
叶素华眼眸微垂，手不禁紧抓拐杖，步伐逐渐加快。
她在心里安抚自己，就当没听见好了。
反正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离开肃北，再也不会听见这些闲言碎语了。
回到院子，迎面撞上正从厨房里出来的一抹高大身影。
男人身形板正，穿着陆军军服，一头短发，剑眉星目。
正是季延骁。
首都陆军7营的营长，大院里每家每户觊觎的女婿人选。
也是叶素华喜欢了六年的人。
两人对视上，季延骁当即拧眉，大步过来扶住她。
“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在邮局等着，我晚点会来接你吗？大学录取书拿到了？是本地大学吧？”
男人手上炙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烫得叶素华心口一颤。
她往后缩，藏起了录取书只说：“嗯，是本地的。”
她没有告诉季延骁，自己偷偷填了一千多公里以外的首都。
不等季延骁再多问，从厨房内又走出一抹倩影：“延骁，你……素华妹妹，你怎么自己回来啦！我和延骁正准备要去接你呢！”
说着，女人直接伸手要来扶住她。
张丽仪，宁华报社的记者，长相明艳，性格开朗。
是季延骁现在的相亲对象。
更是叶素华决定放弃季延骁的原因。
这两年以来，叶素华确实搞黄过季延骁几次相亲，可那都是季延骁默许的。
因为她知道季延骁不喜欢那些女人。
可张丽仪不一样。
相亲第一天，季延骁就主动邀张丽仪去看了电影，之后每天都去接送张丽仪上下班，还时常将人带进家里来。
这样殷勤主动，根本就不符合季延骁平时的性子。
也正是因此，叶素华才知道，原来男人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藏不住的。
季延骁这次是真的对张丽仪动了心。
他动了心，叶素华也就该学会死心了。
回过神，叶素华拄着拐杖下意识往后退开。
“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可以。”
张丽仪伸过去的手停下了半空，有些尴尬。
这时，厨房传出开水沸腾的声音，张丽仪顾不上什么，就匆忙地走了进去。
院子里就剩下叶素华和季延骁两人。
季延骁板着脸，沉声道：“你对丽仪态度好点，她马上就是你嫂子了。”
叶素华揪紧衣角，看着季延骁问：“你们已经决定确定关系了吗？”
季延骁点头：“嗯，等一个月后我爸妈从外地回来，我会正式和他们一起去提亲。”
提亲……那岂不就是要结婚了？
即便早有预料，可此刻季延骁亲口告诉她，叶素华的心依旧像被刀子搅得鲜血淋漓，疼得不知该说什么。
唯一庆幸的是，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他们才谈结婚，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也就不用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吧。
叶素华这么想着，脸上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恭喜你们。”
见她这么温顺，季延骁眼里闪过疑虑，却还是不忘警告。
“叶素华，我再一次跟你申明，我只把你当成妹妹，以前你在我相亲时捣乱我不计较，是因为我也不喜欢那些女人，但丽仪不一样，你以后给我安分点。”
叶素华心口一刺，哽声道：“明白的，我以后不会了。”
她不会阻止季延骁和张丽仪在一起。
也不会再喜欢季延骁了。
闻言，季延骁狐疑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厨房。
直到厨房里隐约传来两人的谈话笑声。
叶素华攥紧手，才转身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蹒跚走到日历前，伸手撕下了一页日历。
从今天往后翻去，最后停在了9月1号这天。
叶素华一遍又一遍仔细数了数页数。
一共29页，一页一天。
还剩29天，她就要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第2章
这天晚上的饭桌上。
叶素华看着满桌子重口味的菜，一时无从下手。
张丽仪看她，才像是记起什么来懊恼道：“哎呀素华妹妹，我忘记了，你是不是吃不了辣？我按我和你哥的口味做了，都忘记给你准备了。”
话音才落，季延骁却端来一碗清水放在了叶素华面前。
“有吃的哪轮得到她挑？吃不了辣就涮涮，没人惯着你。”
清水在碗里荡漾着波纹。
叶素华攥着筷子，将菜往清水里涮涮，点头：“我都能吃的。”
以后张丽仪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自己本就是寄人篱下，是客人，本就该客随主便的。
她这么顺从，季延骁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之后，季延骁和张丽仪交谈着日后结婚的事，融洽又恩爱。
叶素华埋头吃着涮了水还辣的菜，眼眶止不住地发红。
直到中途，季延骁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淡然开口：“素华，过几天是叶叔的忌日，我爸妈今年不在家，到时候我陪你去水岗村祭拜。”
叶素华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父亲拉扯大的，可父亲后来在任务中为救季首长，也离开了人世。
从前每年都是季家一家人带她回去祭拜。
可今年……
叶素华抬起被辣得通红的眼眶，看着身旁男人的侧脸，轻声回应：“不用了，哥，今年我可以自己回去祭拜的。”
她已经麻烦季家够多了，以后也该学会脱离季家了。
闻言，季延骁眼底闪过诧异。
这是叶素华第一次喊他哥，他这些年一直让她喊‘哥’，她始终不肯喊，如今她真喊了，他倒是莫名觉得别扭。
但很快，这抹别扭被季延骁置之脑后。
他望着叶素华，不容置喙冷冷地扯了唇角。
“得了吧，我爸要是知道我让你一个人回去，怕是要揍我！”
听见这话，叶素华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饭后，叶素华主动去洗碗，季延骁则去送张丽仪回家。
这天晚上，季延骁并未归家。
次日清早，叶素华起来时，季延骁还没有回来。
她便撑着拐杖，独自做好早饭，吃了后便一步步走出门，去往福利院。
高考结束后，叶素华都在去福利院做工，教孩子们认字学习，之前都是季延骁送她去的，现在她也该学着一个人了。
叶素华教完一节课后，跟福利院的杨院长提了自己考上了首都师范的好消息。
杨院长笑得很开心：“这是一件好事呀，你就是读书的料，到时候到了首都，就给我们寄些首都的照片，让孩子开开眼。”
叶素华看着玩耍的孩子，回道：“好。”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叶素华拄着拐杖正要回家，发现自己鞋子都磨破了。
马上就要去首都了，也该买双新鞋子了。
这么想着，叶素华转头去了供销社。
她腿脚不便，平时只穿布鞋。
可到了鞋柜前，她的目光却不自觉被展示柜中一双红色高跟鞋吸引了去。
那双高跟鞋漂亮又精致，简直让她移不开眼。
但再心动，叶素华也只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眸色黯淡。
她永远都穿不了这样的鞋子。
就在这时，柜台里的售货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将那双鞋拿了下来，温柔递给她。
“女同志，漂亮鞋子就算不穿买回去摆在家里，自己看着也会开心，如果真喜欢就试试！”
这话像温润的热流暖了叶素华被的心，她被说动了。
叶素华在售货员的搀扶下换上了高跟鞋。
勉强站起来，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素华妹妹？你也来买鞋呀！”
突然喊来的声音让叶素华惊了一下，一时没站稳往后摔去。
季延骁反应快，一把上前来扶住了她。
叶素华尚未回神，季延骁的目光则落在了她脚上的高跟鞋，眉头皱起：“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合脚的鞋就不要穿。”
叶素华心里一紧，酸涩蔓延整个胸腔，她坐下将高跟鞋脱下。
就只穿这么一会儿，叶素华的脚后跟已经破了皮，生疼难忍。
是啊，季延骁说得对。
不合脚的鞋她不该穿。
不属于自己的爱她也不该求。
第3章
最终，叶素华只买了布鞋，反而是张丽仪买了那双高跟鞋。
走出供销社时，季延骁走在前头去开车。
叶素华和张丽仪走在后面，从供销社门槛踏出时，身旁的张丽仪却突然撞了她肩膀一下！
叶素华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摔在地上。
双膝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痛意袭来。
叶素华痛呼出声。
听见动静的季延骁回身，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还不等疼得满眼泪花的叶素华开口，张丽仪便瞬间手足无措惊慌地说：“素华妹妹，我是想扶你的，你怎么直接就摔了？”
可叶素华看见了张丽仪眼里闪过的得意。
张丽仪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点，叶素华忍痛辩解：“刚刚分明是你撞的我……”
只是她话才出口，季延骁当即冷脸怒斥打断了她。
“够了！叶素华！同一招这些年你都用不腻吗？”
冰冷的话就像刀子狠狠扎在叶素华的心上。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之前他的某次相亲，她用故意摔倒的方式，来让他送她回家，那时，他看出了她拙劣的演技，却也甘愿附和。
可现在，她膝盖摔破了皮，疼得满脑门冒汗，他却说她是装的。
叶素华红了眼，季延骁也没有要扶她的意思，只冷冷地注视着她：“给丽仪道歉！”
多可笑。
摔得脚上红肿的人是她，好端端站在原地的是张丽仪。
可季延骁却要她这个受害者给害人者道歉！
叶素华攥紧了手，眼底满是倔强：“我不道。”
这话一出，季延骁的脸色阴沉下来。
半晌，他冷笑一声：“好，既然你这么看不惯丽仪，那今天你就自己走回家，也算是给你长个记性。”
说完，他直接拉着张丽仪上了车，扬长而去。
看着车影消失在前方。
叶素华心里一刺，整个人都疼得厉害。
半晌，她才攥紧手，咽下心里的酸苦，撑着身体自己摇摇晃晃得起来。
短短一公里的路，叶素华忍着痛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
季延骁还没有回来。
叶素华回了屋，给扭伤红肿的脚踝揉了红花油后，她伸手又撕下一页日历。
还剩27天。
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样她就可以早点解脱了。
三天后，是叶素华父亲的忌日。
这天，季延骁开着车带她回乡下的水岗村扫墓祭拜。
水岗村的后山头，两座墓紧紧挨着。
祭拜过后，季延骁走到远处，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话。
叶素华静静看着墓碑，缓声开口道：“爸妈，我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没有丢你们的脸。”
微风吹来，吹红了叶素华的眼。
她侧头看向远处站着笔直的季延骁，哑声道：“这六年来，季家把我照顾得很好，以后我也不想再连累他们了！”
叶素华给叶家夫妇倒了酒，又絮絮叨叨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直到蜡燃烧了大半，她才将东西收拾好，对着两座墓深深鞠了一躬：“爸妈，再见。”
季延骁帮着叶素华拿着贡品，两人下了山。
谁料，刚从山上下来，一抹调笑声从远处大声传来——
“素华，又带你对象回来看你爸妈啦。”
是同村里的婶子。
这些年，每次季延骁送她回来，都会被打趣。
从前叶素华在心里暗暗窃喜着他们的调侃，而季延骁听到这些话脸色总不好看，每次他都会义正词严纠正过来。
此刻，季延骁的脸色一如既往冷沉下来。
眼看他要开口，叶素华先一步开口解释：“婶子！您别乱说，他只是我哥哥。”
这话一出，那妇女没了话，很快大步走了。
等人走了后。
季延骁诧异地看叶素华好几眼，带着审视的目光：“你怎么主动解释了？”
叶素华对上他的视线，扯了一抹笑说：“哥，你和丽仪姐马上就要结婚了，这种流言蜚语对你不好。”
说完，她跛着脚往前继续走去。
季延骁目光沉沉看了她背影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迈步跟上。
一路再无言。
他们一同回了家。
回到大院，却见张丽仪提着行李包，红着眼看过来。
“延骁，我家门锁坏了，锁匠明天才能来修，今晚我能在你家留宿一夜吗？”
紧接着，季延骁毫不犹豫点头：“没问题。”
张丽仪当即笑着扑入季延骁的怀里：“延骁，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叶素华别过目光，不想多看一眼他们二人的恩爱，独自一瘸一拐回了房间。
季延骁收拾了一间客房给张丽仪住。
可晚上九点多，叶素华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
隔壁季延骁的房间里却突然传出了张丽仪的娇哼音——
“延骁，我疼，你轻些。”
第4章
一瞬间，所有的睡意全无。
叶素华呼吸一滞，脑子里此刻空白一片。
她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听不出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饶是已经决定放弃季延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亲耳听见他在隔壁跟别的女人做最亲密的事，只觉心口像有钩子在里面搅动，疼得无以复加。
不知过了多久，凉风从窗户缝吹来。
分明是夏季，却生生吹得叶素华连呼吸都感觉到疼。
回过神后，她不想听下去，将头埋进被窝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声音。
那声音很快就没了，可叶素华却无法入睡。
一夜未眠。
第二天，是休假日。
叶素华大清早就起来去厨房照常做了早饭。
从六点等到八点，才等到季延骁和张丽仪一同从屋里出来。
张丽仪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那些暧昧痕迹却若隐若现。
看着桌上那简单的稀饭、红薯和馒头，张丽仪眉头轻蹙：“就吃这个吗？”
闻言，季延骁立马决定：“我们出去吃。”
张丽仪眼里一亮，才看向叶素华：“素华妹妹，你去吗？我们也可以带上你。”
言谈间，张丽仪已经有了这个家女主人的姿态。
叶素华心口发紧，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季延骁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直接领着张丽仪离开。
叶素华独自坐在桌前，吃着早已经冷了的早饭。
饭后，她拄着拐杖来到河边树荫下。
将拐杖放在一旁，叶素华将埋在树下的玻璃瓶挖了出来。
这是她刚被接到季家时，季延骁带她来埋下的许愿瓶。
她还记得，那时的季延骁笑得温柔：“等十年后，我们再一起把它挖出来，如果那时你的愿望还没完成，我肯定帮你实现！”
叶素华靠在树干上，将玻璃瓶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将里面的纸条倒在掌心。
展开来，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喜欢季延骁，等我长大后想成为季延骁的媳妇！】
泪水啪嗒滴落，洇湿了纸张。
叶素华自嘲一笑，将旧纸条撕碎，在包里掏出纸笔重新写上新愿望——
【祝季延骁，永远幸福。】
将其卷好塞入瓶内，重新填入地下。
等一切结束起身准备回去时，叶素华才发现自己的拐杖不知何时被几个小孩拿去追赶打闹！
叶素华扶着树干迈步一深一浅艰难走过去：“还给我！”
那几名孩子却笑着往前方跑去。
“死瘸子！你追上我们就给你！你来追我们啊！”
叶素华抿紧了唇，忍着脚痛，大步追过去。
谁料，还没走两步，只见那孩子当着她的面直接将拐杖朝外扔去！
扑通一声，拐杖掉下了河里！
“我的拐杖——”
叶素华脑子嗡地一下，几乎是下意识跟着要跳下河去！
却在紧急关头，被人猛地拉住。
是正好回来路过的季延骁。
他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身，神色间满是怒火。
“叶素华！你疯了吗？要跳河？”
看到他，叶素华心急如焚，抓着他的手无助求助：“哥，我的拐杖被扔下去了，你帮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季延骁一把拽了回去，冷冷呵斥——
“不就一根拐杖而已，拼什么命？”
叶素华喉咙哽住，回不上话来。
可这根拐杖是季延骁亲手给她做的，也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当时他说：“素华，这拐杖以后就代表着我，会一直陪着你。”
也是，他曾经承诺她的誓言，早已不作数了。
叶素华看着河水将拐杖冲远冲走，心也一点点透凉。
或许这是上天也在告诫她，别再留恋。
拐杖没了。
她对季延骁的感情，也该到此为止了。
等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叶素华被季延骁拉着上了车。
可开了片刻，叶素华才察觉到不对劲：“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这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去福利院的路。
正在开车的季延骁神色紧绷。
“带你去报社，去撤销对丽仪的投诉。”
叶素华脑袋一懵：“什么投诉？”
季延骁冷睨她一眼：“少装傻，丽仪今天到报社就被通知停职了，说有人举报她私德有损，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趁着丽仪没跟你计较，我带你及时去补救！否则，你就别怪我亲手把你送进局子，告你个诽谤罪！”
第5章
叶素华看着面前的男人。
心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插进去，疼得流血。
她哑着声道：“不是我投诉的，我要怎么撤销？”
季延骁冷讽：“还要狡辩？前几天有人看见你去了报社。”
叶素华揪紧手，心下重重一沉，她解释：“我那天去报社，是为了福利院领养孩子的报道。”
可季延骁冷笑一声，明显不信。
抵达报社后，他直接拽着叶素华下车。
从前最怕她脚疼多走半步的季延骁，此刻丝毫没顾及她腿脚不便。
叶素华被拽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生疼难忍。
一路到了报社总编办。
叶素华疼得已经脸色发白。
敲门进去，还不等季延骁开口，刘总编先递来最新的样刊给叶素华：“叶同志，你来得正好！上次关于福利院孩子领养的报道，在明天早上就刊登了，尽管放心。”
叶素华双手接过：“谢谢刘总编。”
这话一出，季延骁神色愣了几愣。
他拧起眉头：“刘总编，素华之前来报社，只是为了这事吗？”
刘总编点头：“是啊！季营长，还能有什么事？”
气氛凝滞下来。
可季延骁神色沉沉还是道：“刘总编，您不用包庇素华，她故意举报张丽仪记者这事是误会，我回家会好好管教她的，还请你……”
一听这话，刘总编当即摆手打断：“张丽仪是因为半个月前的报道不实，被当事人举报才停职的，跟叶同志能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也不是大事，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话说到此处，季延骁彻底没了声。
解除误会，两人走出报社。
叶素华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开口道：“哥，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季延骁脸色好转了些，却还是冷冷道。
“要怪就怪你自己有‘前科’，否则我也不会误会你。”
叶素华心里一颤，苦涩在胸腔蔓延。
她垂下眼眸，手紧攥着衣角，胸膛起伏，久久地不能平息。
最终，她只是低着声：“以后不会了。”
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也就不会再做从前那些吸引他注意的傻事了。
回到家。
张丽仪已经搬出去了，叶素华进客屋去收拾，却见到放在桌上的证件照。
那是……季延骁和张丽仪红底的结婚照。
叶素华瞳仁骤紧，僵在原地。
出神间，照片却被人从手里猛地抽走。
她抬眼便对上季延骁冰冷的视线：“谁让你动别人的东西了？”
心口骤然抽痛。
叶素华哑声追问：“哥，你们要扯证了吗？你不是说等着季伯伯他们回来的吗？”
可季延骁却只是收好证件照：“这件事和你没关系，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另外，我这几天要去执行任务，这是你的生活费。”
说着，季延骁将手里用信封包着的钱塞到叶素华手里，提起行李包头也不回离开。
叶素华愣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远去。
家里空了，她的心仿若也在这刻空了。
接下来的日子。
叶素华去买了根新拐杖，白日去福利院，晚上便在家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
在她将日历撕到8月17日，距离她离开只剩14天时。
季延骁任务结束回来了。
可却是顶着伤，高烧回来的。
季延骁的战友将人扶到床上，叶素华拧着眉，脸色满是担心：“他伤这么重，怎么不直接送医院去？”
战友叹了口气，看向她：“去过了，他非要回来，说是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素华，别看你哥平时话少，实际上心里可惦记你呢！”
这话一出，叶素华愣了半晌。
几名战友已经将一袋子药交给她，简单嘱咐几句后匆匆离去。
叶素华捏着药袋，看着床上脸色虚白的季延骁，连忙去倒了水来。
她将过了凉水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给他退烧。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猛地一拽。
叶素华心跳一窒，抬眸正好就对上了季延骁那双漆黑的眼睛。
对方滚烫的体温，似乎将她整个人包裹。
紧接着，季延骁呼吸重了几分，竟是要凑过来亲她！
叶素华心下一惊，别过头推开他。
“哥，你认错人了，我是素华。”
可季延骁眼底泛着红，呢喃声也落入她的耳里。
“我没认错，我知道你是素华……”
下一秒，男人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第6章
轰！
叶素华脑袋此刻一片空白。
不等她回过神来，季延骁头一栽，竟是已经昏睡了过去。
“哥！”
叶素华从他身上起来，连忙翻开药袋给他喂了药。
直到他呼吸声平稳下来，她才松了口气，只是自己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却依旧混乱。
她就这么盯着季延骁的脸庞，心里乱糟糟，满是那个炙热的吻。
叶素华不明白，季延骁刚刚是什么意思……
他是病糊涂了吗？可他亲口说他知道她是谁，还是亲了她。
为什么……
如果他喜欢她，那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拒绝她？
如果他不喜欢她，那刚刚又为什么要吻她？
思绪如同一团乱麻缠绕着叶素华的心。
她看着面前的人，却发现自己似乎怎么都看不透他。
半晌，叶素华又记起了季延骁任务前的那张结婚照，她心跳渐渐趋于平缓，将所有的思绪赶出脑海。
算了，不必多想了。
不管如何，自己决定去首都的事是定局，而他决定跟张丽仪结婚也是定局。
这个吻，改变不了什么，也代表不了什么。
……
第二天，早上。
叶素华趴在床边醒来的时候，抬眼正对上季延骁的视线。
不等她张口，季延骁神色冷沉，当即便是责骂：“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意在男人的房间里过夜？要是被人看到了，就不怕被嚼舌根吗？”
一看他这态度，叶素华就知道他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也好，这样也省得两人尴尬。
叶素华点点头：“我知道了，哥你记得吃药，我就先去福利院了。”
说完，她拿起旁边新买的拐杖，起身往外走。
回到房间，叶素华看了墙上的日历，连同昨天的一起，伸手撕下两页。
今天是8月21日，距离她离开，还剩12天。
叶素华洗了把脸，撑着拐杖就去福利院。
到福利院，杨院长看她笑了笑：“你现在也不用来得这么勤，马上就要去首都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
叶素华只是笑笑：“我也没什么事要忙，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杨院长看她几眼，又问：“你要去首都的事，和季营长说了吗？”
叶素华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有十来天，不着急。”
其实季延骁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也不在乎，等要走的时候再说吧。
下午五点。
叶素华撑着拐杖回到家，季延骁便给她递来了一纸箱包裹。
“这是我爸妈从羊城给你寄的。”
里面有书，有羊城的特产，还有衣服。
其中最注目的是一条布拉吉裙子。
叶素华神色一怔，自从十岁那年，一场火灾夺走了她健康的左腿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裙子。
季延骁就在旁边，开口道：“喜欢就去换上试试。”
叶素华犹豫了一下，拿着裙子去房间。
换好后，她来到穿衣镜前。
可很快，她的视线还是不可遏制地落在自己左腿上，上面被烧伤的疤痕丑陋盘旋，恶心可怖至极。
就连她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
叶素华攥紧了手，默默地把裙子换下。
重新走出来，季延骁见她还穿着原来的衣物，眉头一皱：“怎么不换？”
叶素华挤出一抹笑：“等季叔季婶回来后，我再穿。”
季延骁也没多说，只是说道：“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饭。”
能让他病刚好就要出门去吃饭的人，估计也只有张丽仪了。
叶素华顿了一下，拒绝：“哥，我自己在家吃，就不打扰你和丽仪姐了。”
季延骁看向她：“叫你去跟我去就是了。”
不容置喙的态度。
叶素华只好跟着季延骁一起去吃饭。
吉普车停在了一家这个年代很稀少的西餐厅门口。
叶素华进去的时候，里面非常安静，也只有她的拐杖发出“哒哒”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叶素华心里一抖，低下了头。
紧接着她的拐杖被季延骁拿走，他直接伸手扶着她往里走。
一路到了餐桌。
她才发现这顿饭，除了张丽仪，还有位陌生男人。
张丽仪带笑地站起来，热情介绍：“素华妹妹，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罗峯同志，25岁，做邮递员的，金饭碗嘞！你们认识一下。”
叶素华一怔，目光看向一旁的季延骁。
季延骁态度却沉默不语。
叶素华的心狠狠揪起来，开口问：“哥，你今天带我来，就是希望我跟他相亲吗？”
第7章
季延骁眉头微拧，看一眼张丽仪才说道：“既然来了，那了解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素华僵住，心里酸涩不已，再没了声。
张丽仪随后就让她坐在了罗峯身旁。
餐桌上，季延骁给张丽仪夹菜，动作亲密。
叶素华看着心不在焉，一旁的罗峯跟她切好了牛排递了过来，她都没有拒绝。
直到罗峯提议：“素华，要不我们两个去外面一起走走？”
正好，叶素华也实在不想看着季延骁和张丽仪亲密，便点头答应。
她正要去拿拐杖，罗峯已经先一步扶着她往前：“我扶着你。”
两人往饭店外走去。
身后，季延骁的视线却沉沉未收回。
直到两人走过拐角看不见身影，他才看向身旁的张丽仪，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之前可没说，要给素华介绍对象。”
张丽仪笑笑：“临时起意嘛。”
季延骁眸色沉沉：“素华要是不愿意，你就别撮合了！她年纪还小，才高考完，还要读大学的！你给她介绍大她六岁的男人像什么话？”
张丽仪眼底闪过恶意，却只是说：“我也是为了素华好！再说，素华的身子不好，与其让她去上大学，倒不如早些嫁人享福！”
季延骁听着，却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还能有这种旧时代思想？素华是腿脚不好，但我已经让她填的本地大学，以后我会接送她上学，结婚的事，等她大学毕业再说。”
话及此，张丽仪恨恨低头没再多说。
这顿饭吃完之后，罗峯跟他们道别离开。
回家的车上。
坐在副驾驶的张丽仪并不死心，回头问道：“素华妹妹，你对罗峯的印象怎么样？”
叶素华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季延骁面无表情，只回：“还好。”
谁料，季延骁原本面无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她有些看不懂，却听张丽仪笑着说：“那你们以后可以多接触。”
叶素华随口应了一声。
季延骁先把张丽仪送回了家。
车里只剩两人时，季延骁开口问她：“你和那男出去后都聊什么了？”
叶素华想了想，回：“就聊了一些爱好，他人还挺好的。”
她以为这会是季延骁想听的回答。
谁料，这话一出，季延骁却是脸色黑沉，再没了话。
直到回到家，叶素华正要回屋，季延骁坐在椅子上，叫住了她：“给我倒杯水。”
水壶水杯就在季延骁的手边。
若是以前，叶素华会满心欢喜去给他倒水。
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憋闷。
他不打声招呼就给她介绍对象，晚上回家还要故意指使她干活。
季延骁把她到底当什么……
这一刻，叶素华心里也来了气：“不倒。”
话音才落，就见季延骁板着脸，讽刺地说：“怎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我这个做哥得让你倒杯水都不行了吗？你是不是现在就恨不得嫁到那男的家里去了？”
季延骁的话每个字都刺耳难听至极。
叶素华脸色一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望向他的眼底：“我跟罗峯相亲，不是如你所愿吗？你现在又在跟我发什么脾气？”
她红着眼，直视他眼底，顿了下才轻讽：“还是说，你是在吃醋吗？”
霎时，季延骁脸色彻底黑沉。
“胡说八道！你再说这种离经叛道的话，就别在我家住了！”
说完，他起身大步先回了屋。
叶素华留在原地，抬手擦去眼角的泪。
许久，她才低声回应季延骁的话：“好，我不会再在你家住了。”
……
接连几天，两个人谁都没跟对方讲话。
这天早上，叶素华撕下最新一页日历。
今天是8月29日。
叶素华去了趟火车站，她拄着拐杖排队，脚都发酸发疼了，才终于买到了去首都的火车票。
拿到火车票，叶素华看着上面的时间，8月31日中午12点整从肃北出发，要坐足足20个小时的火车，在9月1日早上8点15分抵达首都！
她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
可这一刻，叶素华心里没有害怕和退怯，只有激动和期盼。
她终于，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第8章
离开的前一天，也就是8月30日这天。
叶素华拄着拐杖去供销社，买了些猪油糖和绿豆糕，去了趟福利院告别。
孩子们一一抱着她道别。
“叶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叶素华的眼睛也有些发红，“我也会想你们的，你们要好好听院长的话。”
临别时，杨院长递来个信封，鼓囊囊的。
“素华，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叶素华没有接过：“院长，你这是干什么？”
杨院长却直接塞进了她手中：“你在福利院教了孩子们很多知识，就当是给你的工资了！这都是你应得的，而且去首都，花钱的地方一定很多，就拿着吧。”
叶素华实在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收了下来，她决定日后再用别的方式寄回来。
她一把抱住杨院长，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也多谢您照顾。”
回到家。
叶素华就看见季延骁一身军装，正敞开房门，在收拾行李包。
这架势，是要去出任务。
心头骤然一跳。
叶素华打破了这段时间两人的冷战，主动先开了口：“哥，你要去出任务吗？”
季延骁淡淡瞥她一眼，点头：“是。”
言简意赅。
叶素华握紧了拐杖，哽声又问：“什么时候走？”
季延骁将行李包拉上拉链，直接提在手里。
“现在就走，你放心，给你的生活费放在桌上。”
顿了下，他又想起什么来，告诉她：“对了，我爸妈后天就回来了，你安心等着。”
说完这些，季延骁大步就要走。
眼看他要走出院子，叶素华鼓起勇气喊住了他：“哥，其实我明天就要去首都了。”
可后面的话，却被外面同时响起的急促哨声掩盖。6
季延骁没听清，拧眉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还没等叶素华再回话，外面集结的哨声却是一波接一波。
于是季延骁直接摆手往外走。
“等我回来再说。”
转瞬，他的身影已经踏出院门。
叶素华怔怔望着季延骁的背影一点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这些年，她每次都是看季延骁的背影。
这是最后一次了。
叶素华站在原地许久，才收回目光，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
打开抽屉，里面大大小小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有用完了的雪花膏空盒——那是她来季家的第一个冬天，季延骁特意带她去买的；
有坏了的钢笔——那是季延骁送她的生日礼物；
有已经枯黄了的草编蚂蚱——那是季延骁随手编了哄她开心的。
……
这里每一样，都是她珍藏的关于季延骁的记忆。
叶素华盯着看了许久，最终眼眸微垂，关上了抽屉。
她已经放弃季延骁，这些东西她也不会拿走，就留在这里吧。
叶素华拿出了行李包，自己当初怎么来季家的，如今就怎么离开季家。
不过是几件衣服，几本书，再在上方放好录取通知书后。
她的行李包就已经收拾好了。
翌日，7点整。
叶素华起床，撕下了最后一页日历。
今天是8月31日，是8月的最后一天。
也是她在季家的最后一天。
9点05分。
吃过早饭的叶素华，回到房间拿出纸和钢笔。
她没办法等季家夫妇回来了，只能给他们留封信。
给季家长辈写过信后，她想了想又在另一张纸上写着——
【哥，新婚快乐。】
10点30分。
叶素华将季家上上下下的家务整理干净。
随后将写好的信放在了季延骁留生活费的桌上。
她没拿他的生活费，同时还将自己这些年存下的钱都放在信封里，算是报答季家人对她的照顾。
11点10分。
叶素华拿上火车票，提着行李包，撑着拐杖走出房间。
站在院子里，她回头环顾整个季家，最终深吸口气，打开了大门。
不再留恋走出了她生活六年的地方。
11点30分。
叶素华抵达了火车站。
加入了同样前往首都的新生大部队。
12点整。
叶素华坚定踏上了火车。
“咣当咣当——”
火车在铁轨启动，载着她缓缓驶向充满新希望的首都，驶向全新的未来！
而她的未来里，不会再有季延骁。
再见了，季延骁。
再也不见，季延骁。
第9章
9月1日，下午5点。
季家院子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半年未归的季家夫妇手中拿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到了院子里。
季父嘹亮的声音叫了一声：“素华，我们回来了！快出来！我们给你带了好多吃的！”
他们都看向叶素华的房间。
可过了许久，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安安静静的。
季母眉头微微挑了挑：“不应该呀，这个点素华已经是从福利院回来了。”
“我们先进去吧。”
季父说着，就提着东西进了屋。
季母也跟了上去。
两人就走进屋。
桌上的钱和两封信瞬间就映入眼帘。
季家夫妇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季母就拿起桌上的信，打开看了起来。
看着的脸色一变，随后递给了季父：“老头子，你自己看看吧。”7
季父看了之后，脸上带着笑：“素华考上首都师范大学了，这是一个好事情呀，有什么不对的吗？”
季母叹了口气：“你说，这种事情素华怎么可能不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呢，我总觉得素华这次走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季父听到季母这句话，脸色一变：“是不是那臭小子欺负素华了，要不然素华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季母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另一封信，这次脸色直接黑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季延骁想要做些什么！”
季父快速地从季母手中拿过信封，眼眸中带着怒火，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我们才离开半年的时间，他就给我们这么一个大惊喜！”
“让他好好照顾素华，现在好了，直接就是把人给逼走！没照顾好素华，这让我怎么向老叶交代呀！”
季家夫妇两个人都被气得半死，恨不得将季延骁碎尸万段的感觉都有了。
……
季延骁任务结束回到了家。
刚进院子。
就听到了自家父亲的怒吼：“给我跪下！”
季延骁一愣，看着季父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愠怒，眉头微皱：“爸，你怎么了？”
季父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地就是上去要给季延骁两脚。
季延骁反应迅速地躲开了。
“到底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盆水就泼在他身上。
季延骁全身瞬间湿透，他转头就看着自家母亲拿着盆，脸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他茫然的，询问道：“爸妈，你们到底怎么了？”
季母指着季延骁就破口大骂：“你还有脸问我们怎么了？你心里没有点数？！你还敢瞒着我和你爸，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季延骁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是不是素华和你们说的？”
季父直接就是又一脚，怒吼道：“你什么态度？！你怎么不知道就因为你，素华她走了！”
原本季延骁心里还有一股莫名的不悦，在此刻瞬间消散，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父亲：“爸，你说些什么呢？”
“我出任务的时候，她明明好好地待在家里的。”
季母回了屋子，直接将给季延骁的信递了过去。
“自己看看吧，别说到时候我和你爸骗你。”
季延骁快速地接过打开来看。
瞳孔紧缩，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手攥紧信，心瞬间一抽。
慌张不已。
第10章
季延骁抬头看着季家夫妇，问道：“爸妈，那她去哪里了？”
季家夫妇两人视线一对，谁也没有说话。
“爸妈，你们说呀，我去把她带回来。”
季母偏了一眼季延骁，不淡不咸地说：“当初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急了。”
季延骁忽地哽住。
季父开口道：“你先和我们说说结婚的事情吧。”
季延骁解释：“我没有打算结婚，当初只是想要素华死了心，就找了个人假扮一下，对方也在被父母催婚，我们就达成共识罢了。”
一旁的季母冷笑：“那你的心愿达成了，素华，对你死心了。”
这话现在就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季延骁的心里。
季父坐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季延骁：“现在素华在首都读书去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季母继续补刀：“也可能以后在首都定居下来，会在首都找个好对象，结婚生子。”
季延骁直接就是否定：“不可能，她一个人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这和你有些什么关系吗？你又不喜欢素华，还不允许别人喜欢素华了。”
季母白了一眼季延骁，继续说：“而且你不是不喜欢素华喜欢你吗，她现在不喜欢你了，你还不乐意了，人就喜欢犯贱！”
季延骁被夹击着，脸色逐渐难看，艰难吐出：“我没有……”3
季父看季母对视瞬间，季父就说了一句：“难道你喜欢素华了？”
季延骁瞬间顿住，脑袋此刻是空白一片，心底丝毫什么东西好像破掉，一股从未有的情绪直接溢满整个胸膛。
下一刻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叶素华的脸。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一紧，隐约发疼。
也想明白当时见到叶素华对别的男人的关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嗯。”
季家夫妇倒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继续嘲讽。
“哟，现在是知道了，人都走了，知道自己心有什么样，都变成这样了，你能改变了些什么。”
“当初素华喜欢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的，反而是觉得恶心，那你现在更让人恶心。”
季母说完，还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季延骁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
就任由自家父母怎么说着。
季家夫妇说着见人不说话，面面相觑。
最后没有再说，而是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
季母从窗户看着还站在院子里的季延骁，说道：“这该不会突然变傻了吧？”
季父哼了一声：“谁都会变傻，就他不会的，谁让他认不清自己的心，要不是我们两个人刚刚戳破这一切，他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素华。”
“而且素华现在也走了，看他怎么办吧，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
院子里，季延骁站了很久。
中午的太阳炙热，让他回过神。
他缓缓地走到了叶素华的房间前。
季延骁伸手，推开了门。
迈着步伐走了进去，进去后，立马的东西几乎是原封不动。
他心里一颤。
季延骁视线环顾着房间，这房间的布局当初是他给叶素华准备的。
他坐在了椅子上，脑海想起了，当时叶素华第一眼见到这间房的脸上露出的高兴，是这么阳光，她还很认真地和自己说了声谢谢。
可这些后来都变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第11章
季延骁垂着眸，余光见到一旁的抽屉。
抽屉没放好，他便伸手抽出，想抽屉放好。
可打开抽屉的那一瞬，他呼吸一滞。
抽屉里面都是他送给叶素华的东西。
每一样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抽屉里。
他手缓缓地拿出其中的东西，这是第一次见面送给她的，她怎么没有用？
季延骁忽地又想起叶素华收到礼物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这些都是叶素华保存好的，他送给她的礼物。
他的心更是颤得厉害。
季延骁在叶素华的房间待到了晚上。
季家夫妇都煮好饭菜了。
季母扯了扯季父：“在素华房间都待到晚上了，一动不动的，你去叫那臭小子吃饭。”
季父便来到了叶素华的房间，瞅了一眼在发呆的季延骁，直接开口：“别给老子在这里装些什么深情，吃饭了。”
季延骁回过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饭桌上。
饭桌上。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季父这时开口：“你要是真的喜欢素华，那就把自己身边的事情处理好，别到时候嘴上说这些话，然后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0
季延骁回应道：“嗯。”
他确实要和张丽仪说清楚，也不能一直这么耽误人。
第二天。
季延骁就将张丽仪约到了公园里。
张丽仪见到季延骁，立马带着笑说：“延骁，你回来了呀。”
季延骁随口应了一声，便说道：“丽仪，我们的合作就从今天结束吧。”
张丽仪脸色一变，但瞬间又变正常：“延骁，怎么就突然结束了？你不是说想要素华放弃你吗？我看素华现在好像和以前一样，并没有改变，而且你不是也说会帮我应付我爸妈吗？”
“素华的事情就不麻烦了，你爸妈那一边，我们已经见过了，之前的事情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张丽仪听到季延骁说的话，手紧握，这叶素华给季延骁说了些什么？明明之前都很好，现在就突然要结束。
不，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手。
她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不过，我们最后吃顿饭吧，也算是结束合作了。”
说着，又抬头看着季延骁：“延骁，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季延骁随口答应：“没有，可以。”
毕竟也是自己毁约在先，说到底是要补偿张丽仪的。
张丽仪邀请地说：“那就去我家吧，我家里正好有食材，我也想吃你做的最后一顿饭，毕竟已经也吃不到了。”
季延骁就和张丽仪来到了她家。
桌了一大桌子菜。
张丽仪拿出了两瓶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瓶子，给季延骁倒了一杯，“延骁，喝喝看，这是我爸他们从老家给我带来的，自己做的果茶。”
季延骁看了一眼杯子里红色的水，眉头微皱，询问道：“立马没有酒吧？”
张丽仪笑着说：“当然了。”
季延骁却依旧没动杯子，目光凝着张丽仪看。
张丽仪心里一疙瘩，抹出笑：“怎么了？”
季延骁声音冰冷：“我给你说实话的机会。”
“这真的是个普通的果茶，你不相信我，那就不喝了。”
张丽仪说着就把季延骁的杯子里的果茶倒在地上。
“吃饭吧。”
季延骁没动筷，冷声地说：“若不是刚刚我质问你，你怕是得逞了。”
他刚刚端着吃从厨房里出来，就见到张丽仪鬼鬼祟祟地在杯子里不知道加了些什么东西。
看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延骁说罢，起身就往门口走。
张丽仪立马就上前，伸手一把就要抱住季延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