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侵略军疯狂地烧杀过后,村子里的大火刚刚扑灭。夜雾里,热气烘烘,闪现出发黑的墙垣、树木,朝天竖着车辕的大车,像举着复仇的拳头似的站在那里。
在一处空地上,有一张蒙盖着死者的苇席。一个老奶奶摇颤着她白发苍苍的头,挤过人群,掀掉席子,地上躺着惨遭日寇杀害的一个年轻妇女和一个小孩的尸体。
老奶奶突然张开两臂扑倒下去,紧紧搂住那孩子细瘦的脖颈,把她那打皱的脸贴在冰冷的小脸蛋上,喊叫着:“孩子···我的孩子···”
一个女人冲出屋子,攥住她丈夫的手臂嚷着:“我说小子他爹,你上哪儿去呀?”丈夫手拿着黑暗里闪着寒光的斧头,愤怒地回答:“报仇···”
在混杂的人声中,嘟嘟地响着哨子。一个洪亮的嗓门儿喊着:“民兵到广场集合!”火光中不断闪现出身影,又不断地消失,有的搬运地雷,有的抬着云梯,乌黑的枪刺在火光中闪动。
忽然,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从火光中闪现出的栗色长鬃马上,骑着一个身躯高大的男子,宽阔的胸膛交叉地背着盒子枪和皮囊。
他勒住马,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年轻妇女和老奶奶怀抱中的小孩的尸体,然后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便飞身下马。跟在他身后的通讯员小魏保连忙下马接过缰绳。他就是县游击大队长古佩雄。
古佩雄从老奶奶手里接过那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年轻妇女的尸体边,俨然像一块沉重、粗实、森冷的岩石。
老奶奶要上去抱那孩子,古佩雄躲开了她的手,把孩子放到他母亲身边。然后,他挽扶着老奶奶回家,同时眼望着人群,低声地、温和地但是用命令的口气说:“掩埋好这位大嫂和孩子的尸体,把房子被烧了的人家都安顿好!”
沉默的人群,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立刻回答:“先打鬼子!”“先打马庄···活捉山本···”
本村的民兵队长郭大海,一个彪壮的小伙子,腰间挂满了手榴弹,背着一支步枪挤过人群,走到古佩雄面前问道:“古队长,您不是来收拾马庄鬼子的吗?”古佩雄镇静而和蔼地说:“先安置好乡亲,再谈打鬼子的事!”
对日本侵略军的仇恨和愤怒,使郭大海片刻也不能等待了。他突然转过身去,右手一挥,叫道:“走!就凭咱们村的民兵,也能攻下马庄!”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嘟嘟地吹起哨子,用他洪亮的嗓门喊道:“民兵到广场集合!”
人群呼呼啦啦地朝广场涌去,几个背枪的民兵抬着三架颤悠悠、吱吱响的云梯,呼扇呼扇,走在最后面。
古佩雄注视着从面前跑过去的滚滚人流,他觉得这些民兵充满了对敌人的仇狠,哪里知道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不抓住有利时机就不能强攻据点。于是,他大喊一声:“站——住——”
队伍停下了,郭大海走到古佩雄面前,一看古佩雄严厉的脸色和坚定的目光,他忽然挺直身子,把手举到眉棱上敬了个礼,等候大队长说些什么。
可是古佩雄没有对他说什么,却把通讯员小魏保叫到跟前,低声地、坚决地说:“命令部队跑步前进!”
通迅员飞身上马,人群迅速地闪开。不一会儿,那马就消失在夜雾里。郭大海兴奋地抓住古佩雄的胳臂摇几摇说:“大队长,我猜中你的心思了!”
郭大海转身奔向他的队伍,欢天喜地地尽力叫喊说:“原地休息..县大队马上就到··”
可是古佩雄没有让他们休息,他亲自指挥民兵,装殓死难的乡亲,收拾那些散乱在地上的衣物和粮食,把无家可归的乡亲们安置起来。
不一会儿,游击队涌进了村,人们更加激昂,更加喧嚣,更加沸腾了。在那快要熄灭的火堆旁边,可以看到闪亮的刺刀、乌黑的枪筒、斧头、大刀、长矛,闪着汗光的胸膛和面孔。
游击队各队的负责人和应召而来的附近七八个村子的民兵队长们,一进村就被古佩雄召集到一间刚刚收拾出来的屋子里开会。屋内,古佩雄在一张铺展着的军用地图上用手比划着。
“打马庄!打马庄!”“不行,你听我说···”“化装成老百姓进马庄···”古佩雄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倾听各种不同的意见,时而看看这个,时而看看那个,时而又把眼光投向桌上的地图。
古佩雄一字一句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每战要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歼灭敌人!这一带据点,敌人有五六个团的兵力,我们不能强攻马庄!要让敌人自己出来就歼。怎么才能叫敌人自己出来?大家得想想办法。”
于是人们都开始思索,接着就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长工出身的游击队长高横提出了“围点打援”的办法,古佩雄认为很好。但是他又说:“大家再研究一下,围哪个据点?打哪里的增援?”
大家提出了很多方案,其中佯攻牛庄、打马庄的增援的方案比较好。因为牛庄在北边,增援的第一个是马庄,其他都离牛庄很远,而且牛庄和马庄之间地形险要,是个天然的埋伏圈儿。
古佩雄采纳了这个作战方案,他问高横:“你能不能在拂晓前佯攻牛庄,引诱马庄敌人出来?”高横把帽子往脑后一推:“好!”
古佩雄把脸转向大伙儿:“我们同马庄出来的敌人接火后,潘庄、汤河镇必然出来增援!”“用冷枪牵着敌人的鼻子,叫他们在地雷阵里跳圈儿就是了!”游击队长马虹接着大队长的话茬儿说。
古佩雄认为这意见很好。他要马虹带一个排马上出发!马虹认为一个排太少。古佩雄胸有成竹地说:“你把那一带的民兵全部调动起来!主要靠民兵和地雷封锁敌人!”大家都点了点头。
队长们详细讨论了伏击战的部署后,又郑重其事地推选郭大海担任民兵战斗总指挥。古佩雄是队长兼政委。一切准备就绪,古佩雄把手一挥,命令:“出发!”
夜雾里,村庄、旷野、树林、大路、小路,到处是按计划调动的游击队和民兵的队伍。当天空里电光闪现的时候,可以看见到处是兴奋、激动和仇恨的目光。
古佩雄在一道小河边停下来,一个民兵抓住马的缰绳,低声地问古佩雄,民兵是不是埋完地雷后就留在战场上,同游击队一起参加正面战斗。古佩雄点点头说:“当然是!”
拂晓前,天空里乌黑浓厚的云层,仿佛睁开眼睛似的,裂开了巨大的缝隙。在旷野里,到处都能看到挖掘地雷坑和掩体的游击队员与民兵战士。
在朦胧的月光里,古佩雄来到战场南头的树林外面,审视了四周,然后对郭大海说:“这里应该用子母雷封锁敌人的退路,把射击组埋伏在村头墙里!”
尽管郭大海认为这里是口袋嘴儿外头,没有必要布雷,但他还是转过身去,对明德二叔说:“你老人家辛苦一趟,叫曹家湾民兵派一个地雷组、一个射击组来!多带子母雷!”
古佩雄仔细地询问和检查队伍的布置、火力的配备,并根据地形地势重新做了调整之后,回到他的指挥所。他坐在沟坡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轻声说:“棋子已经摆好,就等着对手来啦!”
远处传来风暴一般的机关枪声和手榴弹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啊!开始了!”从每个阵地上发出兴奋的叫声。古佩雄把皮囊交给通讯员,重新束紧腰间的牛皮子弹袋,打开了装着驳壳枪的木头盒子,缓缓地站起身来。
忽然侦察员苍连山跑来报告:“马庄增加了三百多敌人,连原来的加起来就是四百多。装备很硬,一个排一挺机关枪、一门六。炮,一个连一挺重机枪、一门八二迫击炮,说是增援山区!”
队长们对敌情的变化,进行了研究,提出了各种建议,有的要撤,有的要硬顶,有的建议奇袭马庄··
可古佩雄却说:“不能撤!上级给我们的任务就是牵制住这里的敌人,保证主力部队顺利地消灭正在山区‘扫荡’的日军!但是我们一口吃不掉这么多,要一口一口地吞!”
他向副大队长肖云龙说:“你马上从预备队抽调五十名队员、五十名民兵,绕道跑步到马庄。如敌人倾巢而出,你们就烧毁他们的给养弹药,可以把敌人调回一批。若敌人留守的兵力雄厚,就埋设地雷,封锁马庄的增援。”
肖云龙飞跑去了。古佩雄又让郭大海派一个地雷组、一个射击组,跑步到夏庄桥头布雷,马庄打响前,不让敌人过桥。万一来不及布雷,就用步枪射击。郭大海也嗖的一声飞跑去了。
这时,主力兵团司令员给古佩雄来信:主力兵团决心歼灭正在山区“扫荡”的日军,要古佩雄拖住山外的敌人,使其不能进山增援。古佩雄写了回信,报告这里布置的情况和决心。
古佩雄立即转告民兵和游击队员,使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在直接配合主力兵团作战。像春风吹遍无边的森林,消息传到阵地上,响起一片兴奋的低语声··
鬼子旅团司令官川岛,刚从北平冈村宁次司令部开完军事会议回来,半夜潜行到马庄,他要从这一带抽调大批日伪军,并由他亲自率领增援山区。他的旅团正在那里“扫荡”。
川岛坐在马庄日军队长山本的办公室里。山本恭敬地请求他不要调走这个地区的主力部队:“大批部队一走,八路军游击队马上就会过来·.·.”
骄横不可一世的川岛听了这话,忽然仰脸哈哈大笑:“什么样的游击队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话没有说完,小副官就来报告:游击队正在攻打牛庄,牛庄向山本求援。山本惊惶万分。
川岛嚷道:“古佩雄,你好大的胆子!这回你可是钻到我的网兜里来了!”他腾地站起身来叫道:“出发!”
除了留少数人看守马庄老窝,山本大队和一小队伪军共四百多人,在月光里踏起滚滚灰尘,直奔牛庄而来。
忽然,“轰——”从夏庄桥头传来地雷爆炸声。接着又是“轰轰轰”几声雷响。川岛命令部队绕道过桥。可是雷又响了,只好停下来,先用探雷器探道。
遇到可疑的地方,划上白圈儿,插上“地雷危险”的木牌。后面的人把白圈儿里的“地雷”挂上绳,跑到老远去拉。拉出来的净是些破犁头、瓦罐子。
日伪军弯下腰,一步一步踩着前面的脚印,鼻子脸儿差不多贴到地面上,滚动着惊骇的眼珠子,在地上扫来扫去。民兵、游击队把这种行军姿势叫做“给地皮儿吹灰”。
山本并不是头一遭儿领着他的部队踩民兵的地雷、挨游击队的伏击。他马上向川岛司令官建议,为了提防民兵和游击队的埋伏,应该搜索前进。
前头的伪军和特务,听到搜索的命令,立刻放慢了脚步,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大道两旁的庄稼地里,边走边搜索。
一个伪军朝玉米地走去,用刺刀稀哩哗啦地拨着叶子。突然,他那老鼠眼睛瞪了起来,同隐蔽在密叶底下的一个民兵的目光碰在一块,吓得结结巴巴地嚷道:“有埋··埋伏!”
伪军们听了这话,立刻乱成一团。伪军队长的后脚,不偏不倚,踩到地雷的土窝里,直瞪着双眼,狼嗥般叫了声:“地雷!”
他踩的是蝎子雷的脑袋。这种雷踩着以后,脑袋不响尾巴响。只听后面传来“轰轰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在同时,地里一片喊话声:“中国人不打中国人!郭总指挥命令你们缴枪的往西北跑!”
就在蝎子雷尾巴爆炸的同时,四周的连环雷如同火山爆发,炸得日伪军人仰马翻,顿时一阵大乱。
队伍后面的川岛和山本,紧紧勒住受惊的马。山本在马上东张西望,寻找藏身之地,他劝川岛下令停止前进。
可是被激怒的川岛,已经失去了理智,呲牙狞笑着,哼哼着鼻子。嗖的一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恶狠狠地凌空斜刺出去,大叫一声:“绕道前进!”
于是,日伪军往大道两旁的庄稼地里窜。民兵早给他们准备好了绊雷、连环雷和路边树上的天雷。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开了花。就在这时,山里“扫荡”的日军也被八路军主力兵团包围。
地雷爆炸的浓烟还没有消散,雷声突然沉寂了。这时,古佩雄跳到机关枪跟前,“哒哒哒哒···”扇形的火网,把那些从浓烟里奔跑出来的敌人打倒在地上。
接着,古佩雄跳起来大喊一声:“冲啊!”我军阵地上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声,应着冲锋的号角,震撼着大地。民兵和游击队员,在滚滚的硝烟和黄尘里,冲向混乱的敌人。
郭大海冲进混乱的敌群中,挥舞着上了刺刀的枪,左刺右杀。当他的刺刀还没有从一个敌兵的胸口拔出来,就见另一个敌兵朝他右肋扎来一刀。他一闪身,那敌兵扑了个空。
这个敌人是个有经验的老兵,他猛回身,端着枪,一会儿蹦到左边,一会儿蹿到右边,想把郭大海逗累了、急了、恼了、乱了刀法,然后取胜。
可是郭大海不吃这一套,瞅准空子来了个突刺,敌兵慌忙用枪刺往下一压。郭大海一双大眼圆睁,射出烈火似的目光。“你还想活吗?”猛地把敌兵的刺刀一拨,直刺进他的胸口。
郭大海把刺刀拔了出来,又大吼一声,冲进另一堆正在拼杀的人群里。“滚回你的老家去吧!”他嘴里这么吼着,捅倒一个,猛转身又扎另一个,接二连三地捅倒了好几个敌人。
郭大海干得正带劲,一个同他一样膀大腰圆的鬼子找上来了。因用力过猛,大海一下子撞在他身上,趁势抱住他按倒在地上,两人滚在一块儿,相互厮打。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敌兵端着刺刀,直向郭大海斜刺过来。幸好明德二叔赶来,挡住了敌兵,只听得咕哧一声,这个家伙扔掉手里的枪,栽倒下去了。
明德二叔随即从腰间抽出那把斧头,当的一声,先把同郭大海拼打的鬼子的钢盔打落在地,又用斧头背儿朝鬼子后脑勺上重重地敲了一下,那家伙立即断了气。
郭大海从地上跳起来,抄起枪,用袄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又到别处厮杀去了。明德二叔瞧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其他几个地方也差不多了,就打扫起战场来。
明德二叔一手持枪,在敌人的死尸堆里搜集枪支弹药。突然发现一个日兵的“死尸”动了一下,接着哀叫一声,爬起来,双膝落地,捣蒜似的磕着头,把地皮撞得咚咚直响。
你那股子‘皇军’的威风跑到哪里去了?”明德二叔本想一枪结果了他,可一想到古佩雄讲过的八路军宽待俘虏的政策,才押着他去找郭大海。
古佩雄同民兵、游击队员一块拼杀完右翼中央阵地上的敌人以后,来到一个土岗子上,观察整个战场,听着从四面八方向他跑来的民兵、游击队员和队长们的报告。
从牛庄那边来的通讯员,带来游击队长高横的报告:已经胜利结束佯攻任务。副大队长肖云龙也派人来说,他们焚毁了敌人的弹药、给养后,胜利地撤出马庄,正在夏庄桥头待命··
郭大海带着十几个民兵,还押着明德二叔抓来的俘虏,一阵风地来到古佩雄面前。他背着一杆崭新的三八大盖儿,兴冲冲地说:“古队长!让我们进攻马庄,活捉山本!”
话没落音,就听到将军河这边传来密集的枪声,古佩雄拿起望远镜一看,说:“那边坟地里有敌人,可能山本在那里!”转身命令通讯员:“拉马来!”
小魏保把马牵来,古佩雄飞身上马,驰下土岗,又向他身边的郭大海叫道:“你带人从左翼擦着河边过去,抄他的后路,小心他们跳河!”郭大海回答道:“好!跑不了!”
古佩雄直奔那片荒坟,一路上向那正在打扫战场的民兵和游击队员们大声喊叫说:“到坟地去活捉山本!回头打扫战场!”旷野上立即响起了雷鸣似的轰响:“活捉山本!报仇···”
果然不出古佩雄所料,山本确实是在坟地里。他和司令官川岛,带着十多个死里逃生的鬼子兵,像碰壁的苍蝇,走投无路,不得已钻进了古佩雄束紧了的“口袋”。
子弹嗖嗖地响着,掠过黄尘滚滚的田野。“打着了···打着了··”一阵欢呼声中,只见坟地里,一匹一匹马倒下去了,一个一个敌人中弹落马。川岛的马也中弹栽倒地上,把他抛出老远,扑哧一声栽进泥塘里。
山本的马也被打死了,他拖着笨重的牛皮靴,趔趔趄趄,气喘喘地哀号:“司令官阁下,守住坟地,等候增援吧!”川岛要发电报求援,可是随军电台早就被地雷炸掉了。
山本命令鬼子兵快把川岛拖出水坑,自己带着几个人去死守坟地。川岛干渴得嗓子眼儿直冒烟,俯下身去喝了一口脏臭的塘水,接着又哇的一声吐出来了。
山本指挥着仅有的一挺机枪作垂死挣扎。在民兵和游击队的猛烈打击下,坟头上被打死的鬼子的尸体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
川岛拖着笨重的双腿,走到坟地土坎下。一具尸体从坟头上滚落下来,把他砸倒了。这一下倒提醒了他,他干脆躺在死尸底下,向山本做了个手势。
山本明白司令官想活命,连忙把死尸一个个堆到川岛身上。就在这时,一个从土坎上滚下来的死尸,差点儿把山本也砸倒了。
坟头上的枪声突然沉寂下来,只听见那潮水似的人群奔跑着发出惊心动魄的喊叫:“活捉···山本···”山本踉跄了一下,失魂落魄地瞥了一眼死尸堆里露出半个脸的川岛,川岛正朝他瞪着一只眼睛。
于是山本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战刀的刀柄斜伸出去,把刀尖儿轻轻地对准自己,摆出一副将要剖腹的样子。就在这当口上,郭大海已经跳下土坎,当啷一声,踢掉了山本的战刀。
郭大海随即伸出大手,抓住山本的脖领往上一提,山本便乖乖地站了起来,眉毛抖动着,望着郭大海直喘气。
呼啦呼啦涌过来的民兵和游击队员们吼喊着:“这是山本!山本!揍他,揍他!”忽然间,一切都沉寂了,所有的头都转过来,只见古佩雄飞身下马。
古佩雄跨到山本跟前,用巴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脑勺儿说:“你的鬼子统统完蛋了!”随即又望着山本的丑脸儿冷笑道:“怎么连鼻子都歪了?”人群响起一片笑声。
可是明德二叔没有笑,他在仔细检查鬼子死尸堆里有没有装死的,提防有狡猾的家伙从背后打冷枪。
这时,一只蚂蚱蹦到川岛的鼻子上,川岛皱了一下鼻子,想把那只蚂蚱赶走。这下子可就暴露了目标。
啊哈!这里还有一个装死狗的!”明德二叔叫道,把川岛从死尸堆里拉了出来。川岛浑身血污和泥水,直呆呆瞪着眼睛站在那里,吸溜着鼻子。古佩雄把手一挥,命令:“带走!”
川岛和山本同一群俘虏一起,在日寇的死尸中间走着。“鬼子消灭啦···活捉了川岛··活捉了山本···”胜利的欢呼声,震荡着无边的旷野,发出巨大的回声:“给万恶的侵略者以严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