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拾掇新房，置办酒席搞得他焦头烂额、疲惫不堪。不知这样碌了多少天，终于修成正果——儿子结婚了。

在农村谁家办喜事，村民都会过来帮忙，一帮就是几天。看着劳累的乡亲们，他心里过意不去，特意准备了一锅鸡蛋汤，答谢一下。

乡亲们相继到灶台去盛汤，他则拖着沉重的身躯坐在凳子上，稍稍休息一下喘口气。

老伴去世多年，从小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个中辛苦可想而知。儿子结婚了，自己使命终于完成了，这下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是天不遂人愿，老了患上了风湿病。想想自己一辈子命运多舛，一波三折，6岁丧母，30岁丧妻，不禁暗自神伤。

他坐在凳子上，懒得动一下，任凭腹中咕咕叫个不停，多么奢望有一碗香喷喷的鸡蛋汤啊。

“爸，趁热吃吧，吃了我再给你盛。”

正在这时，一碗带着香气的鸡蛋汤放在桌上，儿子（小龙）说话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他望着鸡蛋汤，再看看孝敬的儿子，一股热流涌向心头，暖暖的，一切辛劳苦楚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咳……咳……”

他正要享受美食，不知何时父亲坐到桌旁，只见他瘦小苦干，秃顶驼背，面如皴皮，一条胳膊挛缩着，一条腿走路画着圈，说话还有些口吃。衰老的前列腺控制不住尿液，肆意流淌着，裤裆湿了一片，离老远便闻到阵阵尿骚味。

“爹，你怎么来了？”

“我我在在老宅里待着烦，心心想着过来看看，省了老惦记着。”

“饿了吧，赶快吃点。”他毫不犹豫，端起鸡蛋汤来到父亲面前。

父亲用颤颤巍巍的手，握住汤匙，艰难往嘴里送，一路上哆哆嗦嗦洒了不少，到嘴里时已寥寥无几。

想当年父亲是何等潇洒能干，高大威猛，全乡扣坯比赛得了第一名；写写算算，耕耩锄耪样样精通，是有名的“才子”。如今被病魔折磨成这幅模样，不禁双眼湿润，心如刀绞。

“爹，我来喂你吧！”

“唉，本来想想帮个忙，却却添乱！”父亲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让父亲坐正，又扯了块纸巾垫在脖子上，把汤一勺子一勺子送到嘴里。由于父亲的舌头受疾病所致，搅拌食物受影响，每次吃口大了，总是咀嚼不清。他就慢慢的，一点点地喂，就向小时候父亲喂他那样，不急不燥，那么耐心、细致。

忽然父亲一阵呛咳，唾沫夹杂着食物残渣，毫无防备地喷了他满脸一身，他赶紧用纸巾轻轻擦去，为父亲捶打后背。

“儿呀！爹老了不中用了。唉，该死不死，光给你添累！”

“爹，你这是怎说话呢，谁也有老的时候，不要难过。”

“爸！你快吃吧，我来喂爷爷！”小龙又盛来一碗鸡蛋汤。

“还是我来吧！你爷爷......”他欲言欲止。人老了身上难免邋遢，有这样那样的味。

“爸！我来吧，你太辛苦了。我不怕......”儿子懂事的说道。

“还是我来吧！”

“我来！”

“......”

“你们谁也别来，还是我来吧！”就在父子俩争论不下时，恰巧出来有事找小龙的儿媳小红走过来，她端起碗，来到爷爷面前。

看着一身漂亮的大红喜服，一副姣好的容颜和嫩白的青葱玉手，他赶紧制止：“小红！不可！还是我来吧！”

“爸！谁家里没有老人。我不是娇娇女，家里也曾有爷爷、奶奶。小的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是爷爷、奶奶把我拉扯成人。

“你是新婚刚过门的媳妇，怎能让你干这样的活呢，传出去会被人取笑的！”

“爸！你怎能这样认为呢，尽孝老人是应该的，不丢人。”小红接着哽咽说道：“我爷爷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去世了，连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小红已眼含热泪，涕不成声。

“贤孙媳，不可呀，会弄脏了你的手和衣服的，你有这份孝心我糟老头子就知足了。”

“爷爷，咱们不说了，脏了没事，赶紧吃吧，一会就凉了。”小红擦干眼泪端起汤匙送到爷爷面前。

看着儿媳喂汤的样子，他感觉是那么的高尚、漂亮、好看，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把院子里衬托的熠熠生辉。

作者简介：

刘海利，男，河北蠡县人，中西医结合执业医师。

◆总编兼创作基地主任: 刘云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