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胠箧》简疏(1):盗之有道

袁连法爱文学 2024-09-28 11:54:48
《外篇·胠箧》简疏(1):盗之有道

儒家的有为其实也是对症治疗。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中庸》)而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将为(针对)胠(开)箧探囊发匮(柜)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收紧)缄藤,固(加固)扃鐍(钥),此世俗之所谓知(智)也。然而巨盗至,则负(背)匮揭(提)箧担囊而趋,唯恐缄藤扃鐍之不固(以为只取箧囊匮中之物,没想到连这些也一起盗走,讽刺儒家表面仁义背后却是名利通吃)也。然则乡(向,昔)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

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狗之音相闻,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余里。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关于齐国,孔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庄子别有所指)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伐),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

在孔子时代,鲁国是楷模;到了庄孟时代,齐国是楷模,既有圣人之教,又有霸伯之势,所以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也就是《骈拇》所说:“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在殉名殉利的背景下,仁义礼智信之类反而成了助纣为虐的工具。

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至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龙逢斩(首),比干剖(心),苌弘胣(裂腹刳肠),子胥靡(碎尸)。故四子之贤(都是奉圣人之教者,不但未能保其国,反而丧其性命)而身不免乎戮。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与儒道相对之道)乎?”跖曰:“何适(往)而无有道(天下之大道,道之名同而实不同,就是《骈拇》所说的名声异号而事业不同)邪?

夫妄意(假设)室中之藏,圣(圣本是明,妄意非明)也;入先,勇(老子说不敢为天下先)也;出后,义(表面义气,后出却是明哲保身)也;知可否,知(既是妄意如何判定可否)也;分均,仁(有入先出后,一定不能均)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唇竭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比喻因小事而引发的争端或大事件),圣人生而大盗起。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

庄子原来有一个任务是破名相,或者说重新界定名相。此段推论自相矛盾,或者说不适洽。盗之道也是知仁勇义均,道同而德不同。其实此处却肯定了仁义礼智信作为约束规绳的必要性,正是前门出而后窗入,与把脏水和孩子一起泼出去的决绝态度不相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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