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猴子从玉泉劳教所出来了,那年猴子已经三十七八岁,还是因为酒后打架,不知道怎么进了当年阿城市附近的一家劳动教养所。
据猴子讲,这个教养所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猴子属于年龄大的了,不知道他怎么进了那里头。猴子八十年代在部队因为打架,一年就被开回家了。因为猴子身手敏捷,大家都叫他猴子。猴子这辈子,没有什么男盗女娼,就是年轻的时候爱打个架。
猴子在劳教所那些人里头,当小头头。看着一伙人砸山石。他隔三差五还能出来,上哈尔滨跟劳教所采购。来了哈尔滨,我们兄弟几个就难免吃喝一顿,猴子只要喝到五瓶啤酒就闹事,不是看邻桌不顺眼,就是上洗手间跟人家大打出手。所以,我们跟猴子喝酒,就让他喝四瓶,不让他因酒后闹事。
猴子进劳教所前,在我的引荐下,认识了社会上的三浪子,说社会,当年无非就是捣动捣动外H。那些年,有点本事的年轻人纷纷去日本打工,有力气的去俄罗斯种地,有脑力的背包。三浪子那些年主营日元和卢布。认识了三浪子,就顺藤摸瓜结识了干路桥的陈大傻子,因为陈大傻子是三浪子的发小。战友二头也经常参与酒局。
猴子那年还没有结婚,跟母亲妹妹住现在的花园街,省中行后面。说是猴子的爸爸八十年代是南岗区什么物资局局长。那物资局就在花园街上。猴子爸爸八十年代末得癌去世了,当年得癌的还凤毛麟角。猴子爸爸一死,家道中落了。妹妹在物资局下属一个金店站柜台,因为漂亮,每天就有假装买金子的,年龄不等的货色男人,去店里起腻,递纸条的,约吃饭的。这些事儿,猴子从来不知道,妹妹也不告诉她。猴子妹妹叫小敏,以后咱单表小敏的爱恨情仇。今天,就不讲她了。
猴子出来以后,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猴子在里面通过一个“劳友”,联系上了这个劳友的叔叔,那年劳友才16岁,那叔叔跟猴子年龄差不多,在黑龙江流域一林区,当局长。那会儿省城开始大兴土木,木材是紧缺货。猴子的嗅觉还是够行的,带了30斤哈尔滨红肠,红肠是陈大傻子出资,去林区拜访了这个叔叔,猴子没有各论各叫,随小劳友也叫叔叔。这叔叔也是喜交天下“豪杰”,猴子算不上豪杰。
这叔侄俩就在叔叔家,喝了一顿酒。猴子就喝了四瓶,记住了我们的叮咛。担心喝到第五瓶再给老婶揍了,溜须转变为添堵。叔叔一高兴,就给猴子批了一车木材。猴子小赚,给妹妹小敏两万,让小敏结婚买嫁妆用。猴子还装修了一下他家的平房,让他老妈在家能冲上淋雨。几万块钱,一花就了。猴子就想扩大木材生意,就在酒桌上提出来这想法。我们说,把局长叔叔邀请来,好好请一顿酒,沟通沟通感情。反正30年前的事儿了,那局长已经驾鹤西去。
请客去哪里?当年哈尔滨好点的馆子,刚刚有文化宫鲁福楼。要想吃生猛海鲜就得去奋斗路上的“生猛海鲜”馆子。去生猛海鲜,这一桌子不算酒得3千打底。猴子显然拿不出来这笔钱了。
我说我来,三浪说,哥,你现在跟喜子在一起,开销大,我来。二头说,我们是战友我来。陈大傻子坐不住了,说,咋滴,不是战友就不能处了呗?这顿饭我来!我说,好!咱谁也别争了,就陈弟你了!
三浪子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笑了。
以下,咱就不叫局长了,近边点咱也叫叔叔吧!
隔日,叔叔接到了邀请。隔周叔叔没有带司机过来,先去的大庆,从大庆红岗区带过来一位芳年三八的女子,至于女子跟叔叔是什么关系,这里就不贅笔了。
酒局就订在了奋斗路上的生猛海鲜馆子 ,一间能唱能跳的包房。这家馆子,陈大傻子经常在这接待客户。也就跟时任酒店经理小丽非常熟悉。
夏天,晚上六点钟,奋斗路上街灯还没有亮,也正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下班的时间。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摆摊卖衣服的,兜售老毛子望远镜的,背小包吆喝老毛子刮胡刀的,推自行车喊马迭尔冰棍的,坐马路牙子上专门给情侣算卦的。地上用四个石子儿,压着一张已经发黄了的八卦图。嘴唇频繁一张一合冲着压马路的情侣喊道:“南来北往的,鸡西鹤岗的,打官司上访的,道里南岗的,结婚犯愁没房子的,入洞房就得住二层铺的,能不能白头到老滴……。”便有一对对情侣甘心情愿掏10元钱,算上一挂。
猴子是坐二头的宝马车去哈站接的叔叔,还有叔叔带过了的大庆红岗区女人。
我带着喜子坐陪,喜子人小酒量大,主攻目标是叔叔。陈大傻子跟化妆得富丽堂皇的经理小丽说,菜照3钱整就行了。小丽说,好了陈总,我还得敬两菜。
叔叔到,红光满面。看上去也就40多岁。有了随行年轻女人更显春风得意,任何时代,男人带着不是媳妇的女人喝酒,都照没带女人参加酒局的人,身价高。
酒局开始,我们都叫叔叔,跟那女人叫小婶。叔叔哈哈笑,说:“你们这么叫可把小芳叫老了。”小芳穿一身黑色梦特娇,细瞅能看到胸部的吊带,当年梦特娇刚刚上市。小芳小脸涂得煞白,挨着叔叔。
那天先是喝的五粮液,三浪带来两瓶,也忘了限制猴子酒量了,猴子也喝了两缸白酒,已经醉眼朦胧了。喜子跟猴子坐叔叔小芳对面。我们的目的是把叔叔喝好,喝高兴,让猴子有事儿可干。
这个时候,猴子站起来,又敬叔叔一缸,二两半。叔叔也感到哈尔滨人热情义气,站起来就喝。小芳不干了,冲着猴子说,你想把我老公灌死咋滴?猴子正好到了沾火就着的量了,也忘了这场酒席是溜须拍马了,沟通感情了。站起来就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表子。小芳也是烈女,一听到表子这句话,操起烟灰缸就砸向了猴子,烟灰缸没砸到猴子,砸喜子肩膀上了,喜子嗯呀一声,随手就把半杯五粮液,连杯子带酒砸向小芳,啪嚓击中小芳脑门。小芳站起来,陈大傻子喊,你们这是嘎哈呀!一把抱住小芳,小芳用双手在酒桌子上一划拉,盘子菜整叔叔一身。还高声骂猴子跟喜子。
猴子过去举起一个椅子,砸向小芳,结果没砸到小芳,把陈大傻子砸的妈呀一声。
小芳挣脱了陈大傻子,拿起五粮液酒瓶子砸向猴子,猴子一低头,把电视砸碎了。这个时候经理小丽带保安进来,控制了场面。
叔叔拉着小芳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三浪说,完了,这钱白花了,猴子啊,你真行。
事后,猴子也后悔了,说今后戒酒了。问我们怎么办?二头在透笼街做生意,说,好办,过两天咱们开车去大庆红岗区,负荆请罪去。把小芳哄好,叔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