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伴王大军坐在老家的堂屋里，屋外的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的燥热。我们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谁也没有心思去喝。老王下岗已经几个月了，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巴。这么多年，我们每个月都给女儿小燕打4000块钱帮她还房贷，可如今，老王没了工作，我们的生活也变得捉襟见肘。我看了看老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老王，你看这个月咱们还要不要给小燕转房贷钱？”
老王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着：“桂花，我下岗了，咱们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钱再给她？这些年我们给她打的钱也不少了，她和那小子也该自己扛起来了。”我点点头，心里其实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小燕过得不容易，两个孩子，房贷压力大，加上女婿工作不太稳定，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帮衬着。可是这次，老王说得对，咱们自个儿的日子都难过了，哪还能再接济她？正想着，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亲家母打来的。
“哎，桂花啊，你们怎么不给小燕打钱了？”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急促又带着几分责备，听得我心里一阵不舒服。我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由得有些火：“宋大姐，我家老王下岗了，我们现在收入也不高了，哪来的钱给他们还房贷？再说了，他们也是大人了，该努力了，不该老是指望父母。”亲家母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下岗了？那老王怎么不继续找工作？我看啊，你们就是不想给我儿子儿媳妇还房贷了，找的借口吧！你们不给钱了，我儿子就把我3000赡养费断了，我现在打牌都没钱，你说该怎么办吧！”
我脑子嗡的一下，耳边的蝉鸣声仿佛被拉长了数倍。我呆愣在原地，心里一边是愤怒，一边是震惊。我们辛辛苦苦每个月给小燕打钱，结果这些钱竟然被她老公拿去给他妈当赡养费了？那我们到底是在给小燕还房贷，还是在养年纪比我还小的亲家母？挂断电话后，我转头看向老王，他看我脸色不对，急忙问：“怎么了，桂花？”我气得直哆嗦，把亲家母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给老王听。
老王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小子真是够可以的，作为男人，一家之主，一边跟老婆哭诉房贷还不起，让老婆找岳父岳母要钱，另一边给自己的老妈这么多钱，让他妈不到60就养老，日子过得像神仙，真是精啊！”我紧紧攥着手机，心里越来越气愤。这么多年，我们省吃俭用帮小燕度过难关，没想到竟然被女婿这么糊弄。更让我气不过的是，小燕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她老公工作不顺，只好找我们要钱。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瞒着她！
我和老王的这辈子，说起来就是一部忙忙碌碌的奋斗史。我们结婚后，生活条件一直不算好，但那时候心里有盼头，觉得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最初的几年，我们省吃俭用，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心里还是有股劲儿，想着总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1988年，小燕出生了。那是我们生活中最开心的时刻，抱着这个小小的生命，我心里充满了希望。可日子并没因为孩子的到来变得轻松，反而更艰难了。
偏偏那几年农村的活儿不好干，老王在县城的建筑队打零工，我在田里种地，挣得连温饱都难保。为了让孩子有个更好的未来，我们咬牙决定带着小燕去省城打拼。刚到省城的那几年，真是吃尽了苦头。老王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早出晚归，我则在街边的小饭馆里打零工，端盘子、洗碗，不管多累多脏的活儿都接下。那时候，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积蓄，我们住的地方是租来的破旧小房子，房顶漏雨，冬天冷得像冰窖，夏天闷得像蒸笼。可是不管日子多难，我和老王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生活的希望。最难熬的时候，老王工地上的活儿不稳定，有时候一个月连几百块都挣不到。我就拼命多干些活儿，甚至晚上还去给人家做清洁工。我们攒下每一分钱，都是为了让小燕吃得好一点，穿得暖一点。她在学校里表现一直很好，学习成绩优异，我们也时常从她身上看到希望。每次小燕拿着奖状回家，老王都会激动得眼眶泛红：“咱们家的丫头真争气，肯定能考上大学！”2006年，小燕高考成绩出来了，她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那天我们一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老王当场就抱着小燕，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心里也是满满的自豪感，觉得这些年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终于盼到了孩子出人头地的这一天。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依旧是个不小的负担，但我和老王咬着牙，继续拼命赚钱。老王的身体在工地上日渐吃不消，可他从来不抱怨，依旧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我知道他心里想的和我一样：只要小燕能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我们这辈子的苦就值了。小燕毕业后，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结婚时，我们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给她买了些嫁妆，还帮她出了部分首付。那个时候，我们的心愿就是她能有个幸福的家庭，不再像我们一样为生活奔波。可没想到，日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顺利。小燕和她老公买房后，房贷压力大，再加上生了两个孩子，生活开销越来越大。为了帮她减轻负担，我和老王又开始每月给她打钱，帮她还房贷。虽然我们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但作为父母，总想着能给孩子帮衬一点是一点。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以为体贴妻子、对我们也算孝敬的女婿居然会这么欺骗我们。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拨通了小燕的电话，心里的火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小燕，你跟妈说实话，咱们每个月给你的钱到底都用在哪了？”我尽量压低声音，不想立刻惹出什么大事，但语气里的怒意还是显而易见。小燕愣了一下：“妈，当然是拿去还房贷啊。最近我们压力特别大，房贷、孩子的学费，开销太多了……再说他工作不顺，工资也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一听，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小燕，你老实告诉我，你老公每个月到底挣多少钱？”小燕似乎被我问得有些懵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跟我说每个月7000块钱左右，他们公司这几年效益不好，工资不稳定，有时候还不到7000……”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小燕，你知道他每个月给他妈3000块钱赡养费的事吗？”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我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小燕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妈……你说什么？他每个月给他妈3000块钱？”“对！你婆婆刚才打电话过来质问我呢，说我们不给你钱，她那3000块赡养费就没了。”电话那头，小燕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急又气：“妈，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他工作挣得少，才让你们帮忙的。”我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无奈：“小燕，这事儿妈也不想多说了，你回去好好跟他谈谈吧。这几年我们帮你还房贷，已经尽力了。以后你们的日子得自己想办法了，妈和你爸也顾不上了。”挂断电话后，我心里压着的那股火终于爆发了出来。老王看我气得直捶桌子，赶紧过来劝我：“桂花，别气坏了身子。小燕她也不容易，咱们得让她自己面对。”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啊，孩子的事儿，咱们管不了一辈子。”接下来的几天，事情很快有了变化。小燕和她的婆婆、老公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原来，亲家母见我们断了供，女婿没了那3000块钱孝敬她，自己的日子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接受不了，竟然跑到小燕家去闹。她大声责备小燕，说自己没钱过日子了，都是因为我们这边不给钱导致的，要小燕找我们要钱，说什么也要保证她的3000赡养费不可以断。小燕在家里跟她婆婆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孩子都吓哭了。后来，她终于忍无可忍，质问她老公：“这些年，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每个月挣1万块，为啥骗我说只有7000？为什么你给你妈3000块钱的事儿我一点都不知道？”女婿被逼得哑口无言，只好支支吾吾地承认了，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认为自己孝敬父母天经地义，一口一个他妈养他不容易，我们老两口有工作有养老金，钱又花不完，给他们花钱是应该的。小燕气得眼泪直流，甚至提出了离婚。她告诉我：“妈，我真的受够了这些年他的欺骗和隐瞒。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家里，结果他背着我做这些事。我现在真的想离婚了，可是……孩子们怎么办呢？”听到女儿的哭诉，我心里一阵酸楚。两个外孙还那么小，离了婚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可是，继续过下去，小燕心里也肯定不会好受。“小燕，妈知道你难受，但离不离婚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得好好考虑孩子们的未来，也得想清楚你自己能不能过下去。如果你觉得实在没法忍受，那就不要委屈自己。但不管怎样，妈和你爸都会支持你。”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不想给她更多的压力。小燕在电话那头哭得厉害，我的心也揪成了一团。作为母亲，我不希望她过得这么艰难，可有些路，终究得她自己走。而我和老王，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不再继续给小燕打钱。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女儿的路，她得自己走了。现在，老王下岗了，我们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父母不能永远做他们的拐杖。那天，我最后一次跟小燕通了电话，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燕，妈知道你现在很难，但过日子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能帮你一辈子，该面对的事儿你得自己去解决。妈和你爸年纪都大了，今后也想过点轻松的日子。你得学会独立，不能总靠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