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纪淑恪上辈子活得很糟糕,嫁给李凛八年惨遭休弃,死在了尼姑庵。
回到十三岁这一年,她余生只想保护阿爹与妹妹。看着上辈子就对自己奇奇怪怪的侯府庶子燕九,她有些头疼。
想着上辈子这个纨绔抱着自己尸首失声痛哭,又为她手刃仇人的份上,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带回正途。
可与传闻中不同的是,这个纨绔为何这么心机且纯情?
燕九:......我一直对你不怀好意,且思之如狂。
男主文案:
那是个风卷云舒的九月天,衣衫褴褛的燕九避难到一片陌生的土地,谁也不会知道,给了他一串糖葫芦的女孩,让他惦记了好些年,所幸他终于寻得,成了他的妻。
精选片段: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纪淑恪知道,春天不会再来了......
清兰端来一小碗白花花的饺子:
“小姐,今日冬至,吃些饺子吧。”
纪淑恪无力的躺在塌上,脸色苍白,眼神无光。
这白雀寺坐落在南山的半山腰,后院这一排屋子连年失修,她与清兰就住在了这儿,屋漏偏逢连夜雨,昨夜下了一夜雨,她们屋子里烧着的是熏出烟的木头,抱团取暖过了一夜。此时纪淑恪止不住的连连咳嗽。
“咳咳咳...清兰,咳咳...你吃吧,我不饿。”寒冬腊月的时节,冷得让人绝望。
清兰眼眶通红,委屈极了,“小姐,您吃一口吧,再不吃,您真的熬不住的。”
纪淑恪看着清兰,不觉欣慰一笑,清兰自小就跟着她,十八岁配了李府庄子上的管事,原本不用跟着她受苦的,如今却赶也赶不走。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好不了了,何必抢活人一口粮呢?”
清兰也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您别这样说,会熬过去的。”
纪淑恪心想,熬不过去的,这样的她,谁都能踩上两脚,她的至亲都走了,只剩一个不足四岁的女儿,她忘不了秀成县主临走前的那番话:
你活着就是你女儿的拖累。我嫁给凛郎后,你若自行了断,我会好好待你女儿的。
她已经穷途末路了,为了西西,为了自己最后一点价值......
“清兰,我想去看看梅花。”见清兰摇摇头,不想让她出去挨那风刀子,纪淑恪无奈的笑了笑:“我想阿爹阿娘了。”
清兰的眼泪决了堤,失声痛哭,过了良久,才点点头。
清兰拭去了泪,将一件半旧的斗篷披在了纪淑恪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了出去。
纪淑恪坐在小亭子里,静静看着眼前的红梅与白雪,喃喃地说:“阿爹说,他就是在梅花林中与阿娘一见钟情的,也是一个在开满梅花的日子里,他迎来了我。有梅花的地方,就算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也会有香如故。清兰,我想在这里去见阿爹和阿娘......”
清兰带着哭腔,她知道她家小姐熬不下去了,她浑身的病痛,如今断了药,只有等死了,清兰也认命般的点点头:“小姐冷了吧?清兰抱着小姐会暖和一点的,这样老爷夫人才不会怪我没照顾好小姐了。”
大概命从一开始就已经安排好了吧?纪淑恪渐渐垂下眼眸,这一生如走马观花般的从眼前闪过:
从十三岁那一年,父亲升迁回京,回到纪家的那一天,命运的漩涡就已经把他们二房这一脉死死地卷入家破人亡这一条路上了。
大伯不顾手足之情,与嫡祖母一起给父亲下毒,慢慢蚕食父亲的身体,连带着她自己也未能幸免。堂姐妹的伪善,令她信以为真,疏远了自己的亲妹妹,让她遭受宵小陷害,所嫁非人,难产致死。
可最让纪淑恪不甘的却是她的丈夫,在外人口中,他们也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的一对。李凛无疑是一个出色的男人,祖父是翰林院大学士,书香门第,相貌好,学识好,考中探花之后仕途节节高升。可就是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不爱她便罢了,为何作为夫妻,他就不能护住自己呢?
亏了身体的纪淑恪,养了三年才怀上一胎,可这时,他的通房丫头也怀上了。而她因为难产,在保大保小的节骨眼上,听见他的那一句保小,即使这也是她的孩子,可听到了也会难过,也会失望。从鬼门关活着回来的纪淑恪小产了,而那侍妾却顺利的生下了庶长子,赵淑恪的心犹如针扎一般的疼。
过了两年,挣着一口气生下了西西,她也算是彻底坏了身子,而阿爹,在被皇上提拔为四品官之际,熬坏了眼睛,毁了仕途,在家中浑浑噩噩,没过多久便抑郁而终。
从那时起,李凛便待她极好,纪淑恪也渐渐敞开了心扉,解开了心结,想与他携手并进,可天不遂人愿,皇后的亲侄女秀成县主看中了李凛,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身为二皇子一党的他,定是要为二皇子效力,拉拢皇后娘娘,去尚县主。而她身为李凛三书六聘的发妻,无疑成了众矢之的,老夫人劝她和离,可她怎会甘心受人摆布?她好不容易等到李凛也喜欢她,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如珠似宝的女儿。
不妥协带来的后果便是娘家的堂姐妹伙同着秀成县主一起,使计毁了她的清白,将她推下万劫不复之地。
发生在娘家的丑事,奸夫是丈夫的泛泛之交,也是候府的二少爷,燕九。这位少爷平日里的名声便不好,声色犬马,极尽淫靡,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与他搅和在一起的纪淑恪,被人发现两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塌上,任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毁了名声的纪淑恪,毫无意外的被夫家休弃,被娘家唾弃。等待她的就只有一纸休书,削发为尼,出家忏悔。
纪淑恪觉得这一生便是从回京后才渐渐腐烂,更是在嫁给了李凛后,彻底没了鲜活。回忆渐渐模糊,纪淑恪怔怔的看着最后的人间,毫无留恋的闭上了眼,清兰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哭得涕泪纵横。
纪淑恪魂魄离了体,就飘荡在南山上,在她尸身下葬的前一天,是个大风大雪的天气,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白雀寺来了个男人,这个男人她识得,是污了她清白的燕九。
纪淑恪很好奇他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来祭拜她的?她不怨燕九,她知道,燕九也是被她们算计了,为什么要算计他呢?大体是觉得只有他与自己接触过,而且他名声本就不好,这样下的两人才会让外人相信他们私通,坐实她的罪名。
燕九不顾清兰的阻拦,将她的尸首从棺木里抱出,更是死死地抱紧,纪淑恪简直觉得见了鬼,虽然自己现在就是个鬼。
只见燕九抱着她的尸首目眦欲裂,双肩颤抖,更是失声痛哭。按理说,燕九应该是被他那世子哥哥保了下来,不知送去了哪儿。
期间还传来一次信,叫她千万活着,他会替她把这些人通通杀了。可纪淑恪自是不信的,他一介不务正业的泼皮公子哥,靠着兄长庇佑,能怎么杀了那些身居内院的女人呢?
后来,她的魂魄竟被吸入到了燕九藏于怀中的金镯子上。纪淑恪只能被迫的跟着燕九走了。也就是短短的十二日,让她彻底的对燕九改了观。
他潜入赵府,杀了大伯一家,抓了已经出嫁的纪淑妍和纪淑音姐妹。又潜入李府,绑来了秀成县主,将她三人活活虐杀,看得纪淑恪目瞪口呆,却也有隐隐快意,毕竟大仇得报,她没有那么蠢的良善。
可燕九为何要杀他们?难不成是因为她们的陷害而恼羞成怒?
纪淑恪在镯子里头,每每只能听得燕九与他人的对话,更多的时候,她被他放置在一个精巧漂亮的小匣子中。
这一日,她被燕九包着帕子带出来,听见了李凛与西西的声音,纪淑恪听着女儿稚嫩的童声,泣不成声。
“这是你娘亲小时候的东西,伯伯将它给你,你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四岁的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小脑袋,小心翼翼的接过,好奇的看着这只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的手镯。
纪淑恪竟不知道这手镯是自己的,燕九他是从何而得?
“你太冲动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暴露我们的计划!”是李凛的声音,纪淑恪倾耳聆听他们的对话。
“她嫁给你,何其不幸!我别无所求,你好好照顾她的女儿。”
李凛强忍着怒气,低吼道:“你以为我不想为淑恪报仇吗?若是我在此时动手,三皇子党被连根拔起,我死了无所谓,可我女儿,她才四岁!”
原来如此,纪淑恪嗤笑,李凛明面上是二皇子一派,可实际上却是三皇子一党,好一出反间计啊!竟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的人。
所以,在一开始,他便打算将她抛弃了。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对谁都不曾真心,她如是,秀成县主亦如是,都是输家而已。
后来,纪淑恪便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偶尔得以看见李凛一面,不过每回他皆是神色匆匆,看一眼西西便走。
这一日西西躲在李凛的书房里,纪淑恪却听见李敢回禀:“燕九行事鲁莽,二皇子令忠信侯世子将人处死,三殿下弃之。”
李凛听后微微嗟叹,纪淑恪听得却百感交集,那浪荡子,为了她,竟将自己置于险地,如今,却是连命也没了,纪淑恪的眼眶,不知不觉便流下泪来,这可都是她欠他的啊!
在那之后,二皇子一党被三皇子彻底连根拔起,三皇子问鼎,李凛作为帝王路上的有功之臣,一跃成为首辅,掌生杀大权,屠尽先皇后一族,将秀成县主墓地掘出,暴于荒野。
这一日,李凛终究是带着女儿来了一次南山,静立于她的坟前,沉默良久,让西西祭拜亡母。
纪淑恪的魂魄随即抽离了手镯,飘荡在了自己的墓前,只见那墓碑前的墓志铭写着“爱妻纪氏淑恪之墓”。
李敢上山来,压低声音对着李凛说道:“紫微星势弱,主子可取而代之......”
纪淑恪大惊失色,李凛他,他竟然......
纪淑恪嘲弄的摇摇头,终究是释然了。
心想:这辈子没活好,很糟糕......骤雨初歇,江南的地界依旧寒风刺骨,院子里的梅花零落在小石子路上,伺候的婆子知道大小姐爱梅,嘱咐了几个洒扫的小丫鬟,将泥地里的梅花也仔细挑出来清洗一遍。
“小姐,果然又找到了没化的雪。”清荷手中拿着白色瓷瓶,献宝似的呈给了纪淑恪。纪淑恪看着清荷,不觉嘴角带笑,轻轻点头。复而转身将桌上的梅花捣碎,掩上雪,填满瓷瓶。
“小姐,门房传话来,老爷今日夤夜就能回府了。”外头响起了清兰的声音,纪淑恪手一顿,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迫使自己与先前一般无二。
昨日她从梦中惊醒,以为这就是死后的阴间,可越看越不对劲,最后才惊觉,她回到了十三岁这年。
而眼下是永历十七年的冬至,就在半个月前,宜州知州纪府接到了京城来的调度文书,阿爹即将走马上任至京城,任六部中工部郎中一职,虽同为五品官员,可京官与地方官却是大不一样。就等这次阿爹从姑苏回来,便安排事宜,动身前往京城。
纪淑恪闭上眼睛,她委实不愿阿爹卷进纪府,深陷泥潭,可自己来得迟了些,不得不回京中走一遭。前世的回忆纷至沓来,让她有些喘息不过来,那些明枪暗箭,那些牛鬼蛇神,她发誓,宵小狗辈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复而睁开眼,纪淑恪是无比的庆幸,幸而她与阿爹眼下还在宜州,她没有嫁人,淑念没有死,阿爹也还是那个受百姓爱戴的宜州知州......
“小姐,您就别犟气了,二姑娘也是老爷的女儿,是您的姐妹,小姐与二姑娘应该姐妹同心才对啊!”清兰在一旁苦口婆心。
清荷嗤笑,“小姐是嫡出,二小姐尊卑不分,怎么成了小姐犟气了?”淑恪轻声制止了清荷的口无遮拦。
是了,前世的这个时候,阿爹亲自去姑苏寻一位药师,为淑念调养身体,纪淑恪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淑念闹了矛盾,不想让阿爹走,还在阿爹面前说淑念是庶出,不值得这般大动干戈的浑话。让阿爹好一顿生气,而她也是个大小姐心气儿,仗着平日里阿爹的宠溺,敢与阿爹置气,自阿爹前去姑苏后,她更是一连几天也没搭理过淑念。
“清荷!以后不得说这样的话了。”清荷上辈子就是吃的口无遮拦的亏,也怪自己,平日里对手底下的人管束不够。让清荷惹怒了孙氏,被一顿打,发卖了出去,纪淑恪更是寻都寻不到,又不敢与身为嫡祖母的孙氏作对。其实也是怪她,性子外强中干,不顶用。
拉回思绪,纪淑恪更是对自个儿上辈子的愚蠢小心眼感到惭愧。
将雪梅存封好,清兰赶紧将汤婆子递给淑恪。
“原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你将这罐雪梅给淑念送去吧。她若是想见我了,我再去寻她。”
毋以小嫌疏至戚,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淑念是妹妹,合该让着一些才是。若是按以前的纪淑恪来说,自是拉不下面子主动求和,可此时的她,已然是换了个芯子,大不一样了。
以梅求和,淑念她会明白吧?
“小姐,二小姐收下了雪梅,并附上一张字条。”
纪淑恪看完这一手熟悉又漂亮的簪花小楷,不禁会心一笑,带着清荷清兰两人就去了淑念的院子。
近乡情怯,淑恪心中有些忐忑,她这算是有七年没有见过淑念了吧?一想到这孩子死在了十五岁,淑恪就鼻尖发酸。
帘子被丫鬟撩起,里头是一股不同于凛冽冬日的温柔花香,是淑念的味道,她快步往里走去,那孩子站在暖炉旁,见到她就是一个甜甜的笑容。这一刻,纪淑恪才清醒的认识到,她真的回来了。
“阿姐,快坐过来,我有个花样还不会绣,你教教我。”十一岁的女孩儿,稚嫩柔软,像花骨朵一般,垂下的发丝贴在脸颊两侧,安静又美好。
“好。”纪淑恪克制着泪,伸出手,摸了摸淑念的发顶,陪她一起坐了下来。“淑念...”
“嗯?阿姐怎么了?”女孩儿睁着漂亮的圆溜溜的杏眼看着她。
“为什么不和我说,那玉佩是姨娘的?”
江姨娘是父亲的妾室,是个最温和不过的性子,与母亲好似是旧相识,不过在母亲去世之前就染了病,早早便离世了。玉佩却是因自己失手而打碎的,上辈子的自己觉得碎了就碎了,给淑念买个新的便是,也没太在意,淑念却气得脸都白了,与自己头一回发生了口角。
淑念人老实,不太爱说话,曾经住在纪府里头,只因长得极为貌美,奈何是个庶女的身份,没少受纪淑妍她们的欺负。而她身为她的亲姐,却也因外人的蛊惑,对她渐渐疏远,才导致淑念被坏人欺辱,覆水难收。
“阿姐怎会知道?”淑念有些慌了神,眼神闪躲。
“我没有讨厌姨娘,念念你不用紧张。”纪淑恪知道,这孩子和曾经的她一样,一度以为是江姨娘的死使阿爹阿娘离了心,所以认为自己讨厌江姨娘,故而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江姨娘半句。
“阿姐,你真好!”还未说完,淑念便一把紧紧抱住淑恪,小小少女的脑袋埋在淑恪的肩窝处,好似在哭,
“姨娘死之前将玉佩给我,说玉佩很重要,那一日阿姐不小心弄坏了,我是很难过的,所以气糊涂了,才顶撞了阿姐。”
说着,淑念的双肩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阿姐生淑念的气,再也不理淑念了...”
纪淑恪听得心中一痛,自己之前都是怎么做姐姐的?上辈子的淑念该有多难过?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个人该有多绝望!
“是阿姐不好,阿姐不会不理你的,以后阿姐会保护你。”让欺辱你的人付出代价,这辈子,阿姐一定会护住你!
淑恪柔声安抚淑念,姐妹俩终于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纪淑恪听着身旁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却辗转难眠,明日便能见到阿爹了,心中自是雀跃又难受。
终于到了夤夜,外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不多时,院里有丫鬟的说话声,好像是准备热水之类的声音,纪淑恪心中一喜,是阿爹回来了!
纪淑恪安静又快速的起身,未惊动淑念和守夜的丫鬟。套好外裳,系好斗篷大衣,就往前院奔去,穿过长廊,越过拱门,纪淑恪终于来到前院。
那一路从外头走来的人七七八八,纪淑恪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中间的阿爹,眼下三十有四的阿爹,还是意气风发,身姿挺拔的壮年男子,一点也不像后来身染异毒,垂垂老矣的模样,纪淑恪心中酸楚,忽而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阿...阿爹!”声音饱含情绪的打着颤,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纪淑恪加快步子,朝纪大人跑去,纪大人转身,就看见自己如珠似宝的女儿眼珠红红朝自己跑来,心中自是软的一塌糊涂。
纪淑恪拦腰抱住纪大人,声音十分难过与委屈,“阿爹,阿福错了...”
十三岁的纪淑恪身量还未抽条,抱住纪大人的腰的样子活像一只憨憨的小狗,紧紧抱着死活不撒手。
纪大人摸摸女儿的头,别提有多受用了。那日淑恪的出言不逊,他其实已经消气了,但见淑恪穿的这么少就跑出来,免不了还是一顿问责,
“跑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屋里去?”说着便把自己身上的大貂解下,团团包住纪淑恪。
“那阿爹是原谅阿福了吗?”原谅她的娇蛮,原谅她的愚蠢,原谅她作为阿爹的女儿最后落得一个名声尽毁,给至亲蒙羞的凄凉结局。
“阿爹原谅阿福了,阿福乖,快回屋里去。”纪大人哄着纪淑恪,见女儿没有回屋的意思,心中却是乐呵呵的对其他人无奈一笑,低下头,轻轻对淑恪说道:“再这样下去,阿爹脸都冻僵了。”
纪淑恪松开手,“那天亮了,阿福就来给阿爹请安。”看见父亲点点头,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跑出来寻她的清兰回屋了。
“方才是纪某的大女儿,从小就是个欢脱的性子,前些日子犯了点错,这才让吴大夫见笑了!”
吴大夫便是纪显毓从姑苏请回来的医科圣手,本是不该连夜赶回来,这样极为无理,但吴大夫此次来宜州会友,颇是迫不及待,所幸也正中纪显毓下怀。
“纪大人有福,令爱与纪大人父女情深。”两人边说边往屋内走去,安排好了吴大夫的厢房,纪显毓得以松一口气,回了房中休息。
这回升迁,纪显毓知道是那人暗中动用势力,本想离开纪府这个大染缸,哪曾想,竟是万般不由人,也罢,回京之后,万事小心。一想到方才女儿急切的跑出来,纪显毓心中一暖,抚摸着亡妻画像,发誓定要护住淑恪与淑念两姐妹。还未到请安的时辰,纪淑恪便起了个大早,洗漱穿戴好之后,往阿爹的院中赶去,却被伺候的周管事拦了下来。
周管事是跟了阿爹近十年的老人了,还是阿爹在山西大同做知县时,在一场大旱中救下的乡下读书人。对阿爹极为忠心,却在回京不久后因为大儿子周秉忠调戏纪淑妍一事气到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为此阿爹有很长一段时间十分愧疚。
纪淑恪稍加思索了一番,周伯虽是不惑之年,但身体一向健朗,若是有什么隐疾定是要早日发现的好,怕就怕是大房的人丧心病狂,连周伯这样一个管事也要加害。
“大小姐,您来得太早了,老爷还没起呢。”周管事憨态可掬,也是看着这两个小姐长大的,对纪淑恪更是有求必应。
纪淑恪这才反应过来,阿爹夤夜回来,定是十分疲乏,看来自己是太过心急了,冲周管事点点头,“若是阿爹醒来,周伯就派个人来君梅院唤我一声。”
“老奴记住了,这天也怪冷的,大小姐快回屋里去吧。”说着就搓搓手,哈了两口气儿。
纪淑恪觉得还是要提醒周伯一句,“周伯,我看阿爹找来的吴大夫确系真才实学,您若是有空,也找吴大夫看看,我瞧这几天周伯脸色不太好。”
周管事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那个不争气的秉忠,嗐,不提他了,多谢大小姐提醒,老奴记住了。”
回君梅院的路上,恰巧碰见了来寻自己的淑念。
“阿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淑念小跑至淑恪跟前。
“怎么起得这样早?晚会儿又该贪睡了。”淑恪理了理淑念衣领处的一片枯叶。
两人结伴回了纪淑恪的院子。淑念似乎有心事,手一直攥着腰带处的香囊,抿着嘴不说话。纪淑恪看在眼里,轻声询问:“念念怎么了?”
“阿姐,你说我的病治得好吗?”女孩儿皱着一张脸依旧赏心悦目,纪淑恪还以为是什么事,上辈子吴大夫为淑念诊治,虽然当时她们二人正闹着矛盾,可也知道淑念的病是治得好的。
淑念早产一个月,听说是江姨娘在怀胎时误用了药物,致使淑念出生便带着胎毒,这胎毒奇怪得很,找不出根源,虽然使人体弱多病,可又不会危及性命。
阿爹在大同和宜州找过无数大夫都没能查出这毒,后来还是这姑苏吴大夫用了长达一个月的时间纠出病因,在这之后淑念的身体调养得当,慢慢的身体中的余毒也排出体外,整个人从弱柳扶风的枝头梨花变成了明艳惊人的芍药,想来也可笑,当初的自己也如纪淑妍一般,嫉妒过淑念的美貌。
“念念别担心,定能治好的,阿姐听说那个姑苏吴大夫医术极好,经由他手的病人,还没有治不好的。”
淑念放心的点头,整个人明朗了许多,不时冲着淑恪傻笑。纪淑恪看着她腰带上的香囊,知道那是被她摔成了两瓣的玉佩,即使话都说开了,两人也和好如初了,纪淑恪还是觉得心中愧疚,“念念,你把那玉佩给阿姐吧,阿姐去找个玉匠,看看能不能将玉佩修补回来。”
淑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玉佩交到了淑恪手上,淑恪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枚玉佩,通体玉白,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背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旵”字。淑恪越看越不对劲,但是淑念还在身旁,只得压下心中疑惑,笑着向淑念问:“念念,这枚玉佩我怎么之前从未看过啊?”
还是那日她去找淑念时,看到她的首饰盒开着,才得以看见这块玉,之前可从未见过,纪淑恪直觉告诉自己,恐怕这玉阿爹都未曾见过。
“姨娘给了我之后,便一直放置在匣子里,知酒告诉我说,既然玉碎了,按民间说来便是‘碎碎’平安,让我带在身上,保平安。”
知酒向来是个忠心的,这是想让淑念修复她们的关系,这丫头倒是个伶俐的。
没过多时,周管事便派了前院伺候的丫鬟,将两姐妹请去了前院,纪大人与吴大夫在前院喝茶交谈,看见两个女孩儿走来,立马让其向吴大夫见礼。
“吴大夫好。”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声音清甜,听得吴大夫乐呵呵,直夸纪大人有福气,女儿乖巧听话。
知道是客气应承的话,纪大人还是十分的高兴,这可是他纪显毓家的双姝。
“过奖了,还请吴大夫为小女看看。”
果然,吴大夫诊治的结果与前世分毫不差,淑恪也只恼自个儿上辈子为何不多打听一些淑念的病情,导致现在虽然重生归来,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但情况不算太坏,总归是治得好的。
吴大夫将淑念的病情记录在册,心中也有了计较,确实是中毒,不过这毒邪门的很,竟连行医四十载的吴大夫一时也找不出是何毒。只知道这毒应该是来自漠北。
“老夫家族世代为医,老夫的叔父早年曾钻研异毒,若是叔父知道是何毒,等老夫配制好解药,令爱的病情便能有所缓解。”说话间,吴大夫心中拿定了主意,对于不知名的毒,作为医者,都有强大的征服欲。
纪大人听完便将事情安排了下去,吩咐周伯到时随吴大夫回姑苏,将解药带回京城。
“阿爹,到时候回了京,祖母她们会喜欢我和淑念吗?”纪淑恪只是想在父亲面前提个醒,他们如今与纪府的关系。
父亲是祖父的第二个儿子,当初祖父还未发迹,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原本有一个订了婚约的远房表妹,但被上司的千金看中,非他不嫁。
后来,上司的千金,也就是如今纪府的老夫人,成了祖父的嫡妻。而本该是嫡妻的远房表妹,却成了祖父的平妻。
平妻,那都是商贾人家才会做出的荒唐事。而阿爹作为平妻的儿子,本应该享受嫡子的待遇,可随着祖父的升迁,为了不被御史口诛笔伐,一官不置二妻,身为平妻的亲祖母变成了良妾,阿爹变成了庶子。
祖母更是忍受不了羞辱,一病不起,最后年纪轻轻便去了。
好在阿爹争气,通过科举,中了进士,与大伯平分秋色,才不至于被看轻,但也正因为阿爹的才干,而被京城里的纪家提防着,在地方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在纪淑恪十三岁之前的记忆里,回京城纪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就因为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让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京城才是顶好的,上辈子的她就十分期待能回京城去,殊不知,那才是噩梦的开端。
纪显毓明显的怔了一下,“阿福不是一直想回京城吗?”
“阿爹,我不想回京城了。”因为那里会要了我们的命。“阿福觉得宜州就很好了,阿爹,我们就留在宜州吧,阿福有些舍不得这里。”
纪淑恪还是担心,万一命运要是没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改变,那他们岂不是要回京中送死?她不想阿爹去冒险,一点也不想。
“傻闺女,哪能是你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的,这调度文书是圣上的意思。放心好了,嫡祖母会喜欢你和淑念的。”
纪显毓笑笑,原来是舍不得宜州了,也难怪,这里不像是大同,经常有逃难的北人成群结队的在大街上抢东西。宜州地处江南,自古是渔米之乡,物产丰饶,吃食也十分符合淑恪的口味。
纪淑恪撇撇嘴,“阿福知道了。”阿福会保护好阿爹的。
纪淑恪一路小跑,终于赶在了吴大夫出门会友前找到了他。
“吴大夫好,小女淑恪,向吴大夫讨教一件事。”
“大小姐请说。”吴大夫捋着山羊胡,神态自若。
“小女在话本子里看到一段,说是有一种毒,无色无味,混于吃食茶水或者书册床褥之中,久而久之令人精神萎靡,却又突然亢奋,最后双眼失明,像是被重重打击之下,抑郁而亡。小女想知道这是何毒?”
纪淑恪寄希望于吴大夫身上了,这种毒上辈子她就怎么找也找不到,就连李凛也毫无办法,所以她在明知道阿爹被纪府的人暗害之下还去了纪府,就是为了找出阿爹被害的证据,却没想到,羊送虎口,反被陷害。
如今,她想快些找到这是何毒,以防万一,早早做好准备。
“这?”吴大夫有些为难,其实异毒本就不是他的专项,还得问过叔父,所以他不好回答,“恕老夫愚钝,大小姐所说的异毒,能否誊抄一份,老夫带回姑苏,让老夫的叔父为大小姐解答。”
“有劳吴大夫了。”
......
明日便要动身回京了,周伯送回来的信,说是淑念中的是漠北的“黑草水”。目前还在配制解药,不出半个月便能配制出,那时候走水路前往京中,不出一个月便能到达,而淑恪在信中写的异毒,到现在都还未找到,不过,已经知晓是水里的毒。
纪淑恪心事重重,这回京之后不知纪府里的人何时才会下手,若是那时还不知道这毒物到底怎么解,那该如何是好?
父女三人和一众奴仆浩浩荡荡,先从宜州到扬州的陆路走了五日,到达扬州码头,那儿已有一条被纪显毓包下的商船,前往京中。
这日还没上船,纪淑恪就让淑念贴上一贴晕船药,纪显毓看在眼里,直觉得淑恪在他从姑苏回来就有些奇怪,这是他女儿没错,可淑恪这性子却是拐了个大弯,从前可是有些娇蛮任性,哪会像现在这般沉稳大气,又体贴入微。
心里却直摇头,女儿果然是越大越懂事了,做老父亲的,心里竟然有点不是滋味了,巴不得她不要长大,一天到晚闯些祸让他来收拾呢。
“阿爹!你看着我做什么?”纪淑恪有些疑惑,阿爹这目光,就好像上辈子自己定了亲,天天用这种舍不得的眼神看着自己。
“淑恪怎么长不高呢?”这都十三岁了,过完年的四月便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和个萝卜一样?
纪淑恪听完,直觉得阿爹在心里指不定的在丑化自己,纪淑恪伪善的笑笑:“是不是觉得女儿像一截萝卜?”
“没错!”纪大人看着女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脸,才发觉说错了话,心中懊恼,本来是舍不得女儿长大离开自己,怎么说出口就变成了这样?立马笑着脸,自顾自的夸道,“阿福再怎么样,也是阿爹的孩子,能矮到哪里去?”纪大人还是很满意自己的身量。
得,不如不夸。
哼,别看现在她矮矮的,到时候十四岁一过,她可就是阿爹嘴边挂着的“窜天猴”。一下就把纪淑妍两姐妹给比了下去。就连大房的纪子维都没她高呢。
淑念在一旁听着父亲与姐姐的对话,显然是乐不可支,父女三人其乐融融,看得在一旁伺候的清兰清荷也十分高兴。
为了让女儿们睡个好觉,纪大人让船靠在了京杭边上最近的码头,客栈的东家一早就来码头上迎接纪大人了。
回了客栈,洗漱好,淑恪便要入睡了,突然鼻尖闻得一股异香,身体一轻,便被人抱了起来,淑恪脑子一怔,身体却使不上力,软塌塌的,而抱着自己的,明显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