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人都羡慕年星柔有个二十四孝的好老公,在家家都以男人为重的八十年代。
年星柔吃不惯食堂,他一个团长,每天挤出时间来给她做饭。
年星柔工作忙,贴身衣物是他每天早上拿去水房洗。
年星柔6点下班,他的军用越野6:01准时到铁建局楼下。
年星柔也以为他爱惨了自己。
直到她发现丈夫用钱养了别人的家。
……
1982年9月24日,北城铁建局。
墙上的挂钟走到六点整时,急刹声在北城铁建局前落下。
一辆长江46型军用吉普正停在【建设光荣】的字样旁。
女同志们纷纷围到窗前观看:“年同志,你丈夫对你真好,天天都来接你。”
年星柔胸口一沉,简单回应了两句。
没人知道,她重生了。
重生在她决定放下铁建局的铁路建设工作,回家备孕的二十六岁这一年。
作为一个铁路工程师,哪怕她知道未来,祖国会更加富强民主。
现在也依旧为祖国的铁路建设,脱贫攻坚工作感到沉重。
“星柔,我来接你回家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穿过嘈杂,传进耳朵。
年星柔心口一动,抬头看去。
男人一身利落军装站在门边,军绿色的大檐帽下,是棱角分明、冷峻非凡的一张脸。
正是她的丈夫,霍景辞,现任野战旅团长。
铁建局的女同事,纷纷向年星柔投去羡慕的目光。
“年同志,你男人对你可正好啊,每天都雷打不动来接你。”
“我男人要是有霍团长一半疼老婆,我都不至于闹着要离婚。”
所有人都在说霍景辞好。
年星柔的心却像是被塞满了柠檬,又酸又涨。
上辈子,她为了给他们老霍家留个种,早早就放下了铁建局的工作,回家备孕。
霍景辞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家里木床被干得天天“吱呀吱呀”的响。
她以为霍景辞爱她。
直到隔壁的小寡妇上门,年星柔才知道。
他给她做的饭,会“不小心”做了小寡妇爱吃的,会“没注意”就做多了,给小寡妇一份。
他给她洗衣服,也会“顺手”把小寡妇的衣服都洗了。
他每天来接她,更会“顺路”把五公里外建材厂的小寡妇也稍上。
最后,年星柔为了能有个孩子死在手术台上时,才知道霍景辞和小寡妇之前打过结婚报告。
是因为小寡妇的成分不好,结婚报告被驳回。
他才会退而求其次,参加联谊,娶了她。
年星柔将下唇咬到发白,才对门口的霍景辞挤出一丝微笑:“我还要一会儿,要不你先回去?”
霍景辞目光专注,语气温柔:“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
年星柔无可奈何,只能收拾桌面,跟着下楼了。
果然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时,隔壁的小寡妇乔玥已经坐在里面。
乔玥穿着浅色的工服,好像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嫂子,我今天不舒服所以就坐在前面了。”
她嘴上说着抱歉,语气中却满是得意。
霍景辞忙一边解释,一边替年星柔拉开后座的门。
“星柔,乔玥今天心口痛,委屈你坐在后面吧。”
年星柔心口酸涩一瞬,又很快压下坐进车内。
等霍景辞启动车辆后,她才开口:“近半个月单位忙,下班时间不太稳定,就先不用来接我了。”
说完。
她无视后视镜里霍景辞探究的视线,拿出口袋里的申请停职报告书,撕个粉碎。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不会再执着回应霍景辞虚伪的爱。
更不会为了要给他们老霍家留个种,糟踏自己到死。
上辈子她就得知,祖国要开始秘密建设兰州到新疆的铁路,预计十年完工,动工期间,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所有参加建设的干部,都要做好回不来的思想觉悟,想要离婚的干部,组织也会全力支持!
想到这里,年星柔抬眸看了眼前面,霍景辞和乔玥有说有笑。
五年婚姻。
年星柔却只用了一瞬间,就有了取舍和决定。
建设兰疆干线的干部预计会是下个月1号出发。
这段时间内,她要离婚,彻底斩断和霍景辞的感情羁绊。
还要参加兰疆干线的建设,以微末之身,筑国之脱贫大道。
第2章
一直开到半路,霍景辞才觉察到年星柔情绪低落。
他眉头拧了拧,放软了语气和年星柔搭话:“星柔,今天晚上我给你做草鱼吃好不好,你猜这鱼怎么来的?”
“乔玥同志送的。”年星柔神色厌倦,随口一答。
霍景辞透过后视镜,诧异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我媳妇,脑子真活络。”
年星柔是重生回来的。
她不仅知道这鱼是乔玥带来的,还知道乔玥去供销社换鱼的票是霍景辞给的。
他把他们的夫妻共同财产赠与乔玥,再以乔玥的名义送出,来换取她和乔玥之间的短暂平和。
年星柔才想起。
霍景辞作为团长,一个月的津贴是120块。
她一个月的津贴是150块,如果设计建造铁路,还会有奖金。
每个月,她的钱都给了霍景辞,可上辈子自己因为怀孕大出血,被送上手术台时。
医院要缴536块的手术费,霍景辞却都焦头烂额,拿不出钱来。
想到这里,年星柔抬眸看了眼前座的乔玥。
她穿的确实是工装,但用的料子却是当下最时兴的的确良。
乔玥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哪里来的布票买的确良,家里不仅顿顿有荤腥,还能多余出来送给霍家?
注意到年星柔的视线,乔玥唇角勾出一抹娇俏又挑衅的笑,似乎是在夸奖年星柔,终于发现了这些。
年星柔也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等到了大院门口,她先一步下车,语气冷硬:“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鱼就不吃了。”
听见这话,霍景辞立即下车,三步并两步到年星柔的面前,用手背轻轻的贴了贴她的额头。
他眉心皱的厉害:“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年星柔身体向后倾斜躲闪,又漠然垂下眼。
“没事。”
丢下这句话,她就先一步洗漱,然后回到房间睡下。
刚躺下没一会儿,霍景辞又冲了进来,翻箱倒柜。
年星柔皱着眉睁开眼:“你在找什么?”
霍景辞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往外拿,不停的比对:“乔同志的衣服洒上汤了,我就想找一件你的衣服给她应个急。”
年星柔常年穿着工装,只有少数几件衣服。
霍景辞把那几件全部拿出来,然后选了其中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
“我记得这件衣服你从来不穿,我就先拿去给乔同志应个急。”
他甩了甩衣服,见她不回答,试图将上的褶皱掸开:“你要是不想,我就给你叠好放回去。”
他嘴上这样说,却没有一丝要把衣服放下来的意思。
年星柔疲惫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忍无可忍。
“霍景辞,这件衣服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送给我的衣服,当初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和你拍的结婚照片。”
霍景辞愣了一瞬,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
年星柔继续开口:“而且我想问问你,上个月我拿回家的的确良布票呢?”
霍景辞眉头一皱,下颌线紧绷起来:“我拿给乔玥扯衣服了,她以前的衣服都打上了补丁,今年还没有过一件新衣服……”
“那我呢,你记得我有多久没有新衣服了吗?”
霍景辞面色骤沉,唇角下压:“年同志,就算你是我媳妇,我也要说你。”
“我们是军人、军属,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是我们的职责,你这种攀比享福的思想要不得!”
“……”年星柔顿时哑口无言。
她紧紧盯着霍锦辞,想看他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霍景辞却拿起衣服,转身出门了。
年星柔在床上躺了一会,越想心口就越是堵得慌。
她干脆起来,想找霍景辞说个清楚。
谁知一出门,就撞上大院里的王婶,王婶一脸的羡慕与揶揄:“还是我们年妹子命好,嫁个了霍团长这么个好男人!”
“都快晚上了,还能给老婆去水房洗月事带,洗脏裤子!”
“要不是这次我亲眼撞见,之前听别人说,我还不相信呢!”
像是当头一棒,年星柔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她的月事早就过了,刚刚霍景辞又来找衣服给乔玥应急……
霍景辞竟然打着帮她的名义,给乔玥洗月事带!
第3章
这一刻,年星柔心里已经像是塞满了湿棉花,酸涩阴冷,却还要牵强扯着笑应付王婶。
等把王婶送走,霍景辞已经端着搪瓷盆回来了。
乔玥跟在他身边,粘得紧紧地,声音娇娇地。
“景辞哥,你帮我洗裤子,嫂子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哎,我是真的很羡慕嫂子,每天都有景辞哥照顾,景辞哥从部队回来了,还要哄她。”
“不像我,我只会心疼景辞哥……”
霍景辞全然没意识到这些话有什么不对。
他甚至把乔玥送到隔壁,还和她保证:“下次有事,直接来找我。”
天色黑了,圆月高悬夜空,清冷的月光铺了一地。
乔玥若有若无朝着年星柔这边看了一眼:“可是这样的话,嫂子不会生气吧?”
霍景辞的语气沉了下去,把手中的搪瓷盆提给乔玥:“她要是生气,就说明她的思想觉悟还不够,还要多学习奉献精神!”
年星柔站在门边听着看着,原本憋在心里的质问,这一瞬间却全部都熄灭了。
她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到下个月初,就只剩下十来天。
到时候她和霍景辞就要分道扬镳,永不相见了,还有什么吵闹的必要?
霍景辞转过身来,看见年星柔站在门口时愣了一瞬。
随即他又沉下脸,语气不悦:“星柔,我知道你生气,但只是因为乔玥来月事,碰不得凉水……”
“嗯,我没生气。”
年星柔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回屋吧。”
她无视霍景辞错愕的目光,先一步转身回了屋躺下睡觉。
结果过了没一会,身边床榻下陷,一双火热的手环住她的腰间,蹭着她腰间的软肉轻轻摩挲。
霍景辞的薄唇贴着她的耳廓:“星柔,下个月就是10月1号阅兵了,我特地给你安排了场内的位子,记得早些来。”
“票我给你放在客厅的柜子上了。”
他的手不老实,虎口指尖全是茧子,还要直往软处摸。
年星柔想了想,按住男人四处作乱的手,喉间略哽:“可柜子上有两章门票。”
霍景辞贴着她的脖颈,轻轻笑笑:“乔同志说也想去,我就多要了张,刚急着回来照顾你,都忘了给她了。”
多要了张,所以两张都是北城军区家属席。
可霍景辞,在你心里,到底谁才是你的家属呢?
年星柔正想着,话还没出口,唇就被霍景辞含住。
年星柔听见他含糊说了句:“媳妇,别生我的气,我对乔玥真的只是对群众的帮扶。”
“我可以帮扶任何群众,但要是没了你,我真的一天都活不下去。”
情话动听,年星柔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抬了抬手,正要推开霍景辞,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接着,乔玥的呼救声传来:“霍团长,救命,我发烧了……”
下一秒,年星柔身上一冷。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霍景辞就已经穿好了衣服裤子,冲着屋外遥遥回应:“我来了!”
他一边系皮带,一边往外走。
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似的,把心情不好的年星柔也捞起来。
“媳妇,你和我一块去吧。”
“这样你就不会误会,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年星柔被他硬生生拉起来,刚到门口,霍景辞就接过乔玥的三岁儿子小诚,往年星柔的孩子一塞。
“星柔,你帮忙抱着孩子吧。”
年星柔咬着牙逼着自己接过。
下一秒,小诚就开始嚎啕大哭:“阿爸,我要阿妈,我要阿爸……”
年星柔的手愕然悬停住,还没开口。
霍景辞呼出一口浊气忙将孩子护在怀中,左右拍哄着。
“算了,孩子还是我抱吧,媳妇你就跟着就行。”
年星柔悬在半空的手尴尬收回,心口也哽得慌。
她看见霍景辞半蹲下身,乔玥主动又自然地勾上他的背。
他背着发烧的乔玥,前面抱着孩子,就这样往卫生所的方向走去,再累都没有吭声。
爱不爱在此刻疯狂的具象化,年星柔在后面看着。
冷风呼呼吹走身上的暖意,也吹冷她的心。
她站在门边没迈动脚步,几乎是看着霍景辞的背影远去。
这时,霍景辞像是觉察到什么,猛然回过头来:“星柔,你快点啊,走的这么慢,以后怎么跟上我的脚步。”
年星柔笑了笑,眼眶有过一瞬的酸涩。
“以后我们会有各自的以后,但霍景辞,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以后了。”
第4章
他们之间隔得远,年星柔的声音又轻,风一吹就散了。
霍景辞显然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还想再问。
可乔玥在他的背上嘤咛一声,霍景辞就急地眉头紧皱起来:“星柔,要是你太困了就在家睡吧,我送完他们母子就回来……”
年星柔没听完他的话,按下眼中的酸意,转身回了屋。
屋里暖和,她冰冷的身子慢慢回暖,理智也渐渐回笼。
她回到卧室里,从床头柜子的铁盒里翻出这些年的存款单。
十块、二十快、五十块都有,她大致分为两份,然后拿走了多的那份。
至于屋子里的东西……年星柔没什么要收拾的,必需品组织会发,她只需要带上自己的积蓄就行。
她现在更想要收拾的,是她的心。
这一晚,霍景辞都没回来。
年星柔枯坐一夜,把那些细碎的、对霍景辞残留的情谊,全部清除。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去了铁建局,等到主任上班,她第一时间就申报要参加兰疆干线,以及提交离婚报告。
主任有过一瞬怔然,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年星柔捏紧了手指,语气坚定到近乎决绝。
“我刚到铁建局任职的时候,主任你告诉过我一句话。”
“干部干部,干字当头,我们要用十年如一日的行动,将汗水洒在人民需要的地方,用知识为百姓谋福祉。”
“至于霍景辞……”
年星柔想起他说的那句思想觉悟不够,以及他把与乔玥之间的越界,说成奉献。
她扯开唇角笑了笑:“我为组织和人民奉献终生,他会同意,也会理解的。”
主任没话说了,用欣慰和欣赏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在调令和离婚报告上,盖了铁建局的章。
等把调令和离婚报告捏在手里,年星柔的心才落回实处。
她在办公桌上贴了一张工作计划,5天交接完手头上所有的设计图,同时翻阅资料,尽量弄清楚建筑兰疆干线的最佳的路线,以及土地结构。
这一忙,她就在铁建局的宿舍对付了两天。
第三天,霍景辞找上了门来。
他依旧一身笔挺军装,俊朗非凡,只有眼下的黑青以及眸中盘虬的血丝,微微露出他的疲惫。
开口时,他是笃定的语气。
“星柔,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你生气了是不是?”
如果是指他和乔玥的事情,年星柔当然该生气。
毕竟他们还没领离婚证,他还依旧是她的丈夫。
但其实,年星柔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她确实偶尔会想起霍景辞,想他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照顾乔玥?
可这只是戒断的正常反应,忍过去就什么都不算了。
甚至,她能感受到,如果真的渐渐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连争执也不想有了。
年星柔打开抽屉,拿出离婚报告,递到他眼前:“没有生气,只是……”
“星柔!”
霍景辞瞳孔震颤,猛地打断她,语气也不悦慌乱到了极点:“你有事可以直接和我说,为什么要搞离婚这一套!?”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拧成拳:“你肯定还是在生我的气对吧,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里这两天,我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字字真情,句句实意,好像是真的很爱她。
可要是真的很爱她,又为什么不顾她的感受,要和乔玥牵扯不清?且在她与乔玥之间,永远以乔玥为先?
年星柔的心轻轻揪痛了一下,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再被这件事牵动情绪。
“霍景辞,你之前说我的奉献精神不够,我仔细反思了。”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的一切都是人民群众的,我的丈夫当然也是,所以我决定把你‘奉献’给乔玥。”
一瞬间,霍景辞寸寸面色灰败。
第5章
墙挂钟的时针分针一圈圈转着,时间一分一秒悄然过去。
年星柔看他僵在原地,久久没说话。
又低下头,兀自去整理桌上的设计稿。
好久好久,久到年星柔还以为霍景辞已经走了,霍景辞才走上前来,喑哑着嗓子再次开口。
“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和乔玥真的没什么?”
年星柔翻阅图纸的指尖一顿,轻轻应声:“我知道你们真的没发生什么。”
霍景辞一噎,脸上即刻浮现出“那你在无理取闹什么”的表情。
可对于年星柔而言,没有发生关系,不代表精神上没有越界。
上辈子。
她也曾一度安慰自己,说霍景辞和乔玥什么都没发生。
可霍景辞把钱粮票都给了乔玥母子。
她受伤住院时,乔玥带着儿子小诚吃老母鸡肉,把吃剩的鸡骨头给她熬汤,霍景辞也没制止。
他得知后,也只是轻飘飘说了句:“小诚在长身体,乖,下次我亲自给你炖。”
他好像爱年星柔,但爱得又不彻底。
他好像偏心乔玥,但又偏心的不绝对。
年星柔想了想,不想和他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
“我是真心想要把你‘奉献’出去的,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我做了,你又不开心?”
霍景辞的脸色变了又变,几次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上前来,拉出年星柔的手:“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不那样说了,星柔你原谅我好不好?”
年星柔任由他拉着,没说话。
她本来就是那种,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的人。
霍景辞见她无动于衷,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他强压着放软声音,语气无奈:“星柔,你是军嫂,如果我不同意离婚,你这婚永远也离不了……”
“所以你乖一点,别和我闹了行不行。”
年星柔当然知道军婚不好离,如果不是这次组织上有政策,她根本不可能离婚。
她淡然抽出回手:“你先回去吧,我晚上会回的。”
霍景辞仔细看着她的脸,没看出有什么别的情绪后,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好,晚上我做好菜,在家里等你。”
年星柔说着会回去。
但等霍景辞一走,她后脚就和主任打了声招呼,带着调令和离婚报告去了趟野战旅。
兰疆干线的活动是绝密,至少要旅长以上才有资格得知。
年星柔越过霍景辞,打报告等了一下午才见到旅长。
旅长得知她的来意后,直接批准了她的离婚报告。
赶在婚姻登记处的同志下班之前,年星柔又火急火燎,到登记处领了离婚证。
回到霍家的时候,已经傍晚。
远远地,她就看见门口站着一大群左邻右舍,把霍景辞和乔玥围在中心。
乔玥的衣领被扯开,右脸高高肿起,头发散乱。
她紧紧揪着衣服,好像在害怕什么,整个人都瑟缩在霍景辞身后。
走得近了,年星柔才听见霍景辞的话。
“如果不是我救了乔玥同志,她就要被三顺胡同的小混混给糟蹋了!”
“她现在精神恍惚,离我太远就会害怕,所以我才决定把她接回家里来住,还请大家不要说乔玥同志的嫌话!”
人群安静了一瞬,面面相觑一脸难色。
最后还是王婶站出来说:“小霍,我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你要把乔玥同志接到家里住,和年妹子说过没有?”
霍景辞怔然一瞬,表情有些难看。
年星柔就站在不远处,她看完这场闹剧,抬手轻轻按了按胸口,心里无疑是难受的。
毕竟他中午还信誓旦旦,说和乔玥没什么。
但年星柔完全清楚,彻底断绝一段不合适的感情,难过是无法避免的。
她深呼吸几次,压下情绪走上前。
“大伙不用围着了,霍景辞和我商量过的,让乔同志住进霍家,我是同意的。”
毕竟现在离婚证在手,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去制止霍景辞。
随着她话音落下,大部分邻居都走了。
只剩下一部分和年星柔关系好的,拉着她的手想劝她。
年星柔一一谢过他们的好意,又补了句:“我有分寸的。”
等所有的邻居散去,她才对上霍景辞动容的视线。
“媳妇,果然还是你最懂我,最支持我……”
霍景辞上前一步,想要去牵她的手。
年星柔错身避开他的靠近。
临进门前,她在乔玥耳边留下一句忠告。
“我已经和霍景辞离婚了,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别让他再纠缠我。”
第6章
年星柔本来是回来和霍景辞说离婚的事情。
只是目前,霍景辞这死活不同意离婚的架势,她说了无疑是徒增烦恼……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离开之前,保持现状。
她无数次无视欲言又止的霍景辞,吃了晚饭,简单洗漱一下,把离婚证藏在衣柜里,就准备走。
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墙上挂钟指向8点,已经没了回铁建局的车,霍景辞今天又没把车从军区开回来。
她想到乔玥遭遇的事,又不想冒险,只能硬着头皮拿了两床被子,在主卧睡下。
结果刚躺下,霍景辞又跟着进了房间。
他不睡,就红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似的,坐在床边看着她。
年星柔被他盯的心口发堵。
可笑她上辈子曾无数次期盼过,霍景辞能和乔玥断绝关系。
此时此刻,她竟然会希望外面的乔玥弄出些动静来,来把霍景辞支走。
“媳妇,我知道你没睡,我想和你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擅自决定把乔同志接回来,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真的做不到……”
好在霍景辞还没说完,乔玥就在外面尖叫起来:“啊,景辞哥,我好怕,你在哪……”
年星柔微微睁开眼,就看见被打断的霍景辞担忧往外面看了眼,满脸犹豫。
但他没犹豫多久,就丢下一句“媳妇,我就出去看一眼,就回来”,接着他起身出了门。
几乎是他刚出门,乔玥娇弱的哭声就从门外传来。
“景辞哥,嫂子是不是为难你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依赖你,只是……只是我男人死的早,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要是我家当初没出事,我嫁的人是你就好了……”
“景辞哥,真的,嫂子虽然不珍惜你,但我做梦都想要你这样的男人做丈夫。”
霍景辞的声音则始终是温柔地、宠溺地。
“没事没事,现在这样我也能照顾你们,你嫂子她没介意,你别害怕,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哪怕是已经决定离开,年星柔听见这些,也像是吞了只苍蝇。
不知道哄了多久,她都依稀要睡了,霍景辞又进来了。
他站在床边,正要准备脱下军装睡下。
外面乔玥又开始梦魇,霍景辞解皮带的动作一顿。
年星柔不想忍了,狠狠扯了下被褥:“你直接去她房里守着吧,别再闹了,我明天铁建局还有一堆事呢。”
霍景辞站在床边,双眸微颤难以置信:“我和乔同志孤男寡女,我怎么合适守在她的房间里!?”
“而且,哪有把自家男人往外推的女人?”
年星柔心口微刺,心想原来他也知道和乔玥呆在一起不适合。
她无视霍景辞后面那个问题,转过身去:“实在不行,你就睡在外边的红木沙发上吧。”
她疏离的态度刺伤霍景辞的心。
他眸光闪了闪,咬了咬后槽牙,脱了衣服上床。
不想下一秒,房门突然“吱呀”一声。
霍景辞和年星柔同时疑惑望去。
就看见乔玥满脸眼泪,楚楚可怜走到床边:“景辞哥,我能……我能和星柔姐睡在一起吗?”
像是怕被拒绝,她连忙开口:“我就睡在最里面,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年星柔顿时一点睡意都没了,心口像是咯了块石头。
只觉得恶心。
乔玥却还嫌不够,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嫂子,求你了,心疼心疼我这个没了男人,还差点被糟蹋了的寡妇吧!”
年星柔真的受不了了,她抿了抿唇,正要起身走。
结果手腕却被霍锦辞紧紧握住,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哀求。
“媳妇,答应她吧,你睡中间,我守着你们。”
第7章
霍景辞话音落下那瞬,乔玥别提有多得意了。
年星柔的脑子里,也堪堪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在霍景辞的世界里,不管乔玥的借口多荒谬背德,只要乔玥有理由,他就可以让自己受尽委屈!
“你们爱怎么睡就怎么睡吧!”
年星柔抽出被桎梏的手,掀开被子下床,端起床上的被子,去了客厅。
她把被子铺好,把卫生纸捏成团塞进耳朵里,确认自己不会再听见霍景辞和乔玥的任何一句话后,在梆硬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年星柔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了。
她正要起来,霍景辞正好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进来,脸上喜色难压。
“媳妇,快来看我给你的礼物,上面批的限购名额终于下来了,我们家也有彩色电视机了!”
他将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小心的打开着:“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来着?快来看看!”
霍景辞神色自若,好像昨天晚上要三个人一起睡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年星柔坐在一旁,内心复杂到极点。
她扫了眼这台一年前定的牡丹牌电视机,现在突然出现,就像是一份过期的礼物。
和它一起过期变质的,还有年星柔对霍景辞的感情。
霍景辞全然没觉察到她的情绪,将那些线扯出,连接在插座上。
“当时和我闹了那么久才说好要买,快看看喜不喜欢?”
他嘴上在问她,行动上他按下开关,看里面正演着射雕英雄传,鲜艳明亮的颜色让人挪不开眼,当即就迈开腿。
“媳妇你先看着,我去接乔同志,她也惦记这台电视很久了。”
不管大小事情,霍景辞永远都不会落下乔玥。
爱和不爱的差别这样明显,可笑年星柔竟然要死过一次才发觉。
她不想再多耽误,等霍景辞出了门,她后脚也跟着出门,谁知经过乔玥家门口时,无意间透过窗户看见。
霍景辞站在乔玥的身后,闭着眼在帮她解衣服扣子……
年星柔目光一刺,连忙收回目光,快步离开,搭乘班车就回了铁建局。
要交接的工作多,年星柔这一忙碌,就又到了下午。
下午六点,一辆长江46型军用吉普准时停在铁建局楼下。
周围的女同事又开始起哄。
“年同志,你男人又来接你了。”
“年同志,和我们分享分享呗,你怎么和霍团长保持恩爱啊?”
“这你也要问,霍团长鼻子高挺,一看就知道那那方面很行,唉,不像我们家那个,是个不中用的……”
这话题越说越歪,年星柔听不下去了,干脆起身。
下楼之前,她还看了眼日期和工作计划表。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9月29日了,距离1号她离开,也只剩下最后1天了。
想到这里,年星柔下楼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霍景辞见她来,双眸都明亮了起来,连忙拉住她的手:“早上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听说今天城东开了个东来顺涮肉锅,今晚咱们去吃火锅。”
他语气雀跃,可惜年星柔不是来跟他走的:“我还有事,火锅我就不去吃了,你也别在这等着了。”
霍景辞的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语气中满是受伤:“你不去吗?你忘了吗?今天是咱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年星柔一怔。
每年的纪念日和七夕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这次,她惦记着离开的日子,其余的全部抛在了脑后。
“今天算了吧,我还有事,等明天吧,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
也是她和霍景辞之间,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她说完,在霍景辞震颤的目光中转身上楼,却不想遇见主任从拐角处出来。
主任没看见霍景辞,开口就是:“小乔同志,你过来,我和你商量一下兰疆干线的事……”
话还没说完,霍景辞难以置信的质问声就从身后传来。
“年星柔……什么兰疆干线!?”
第8章
年星柔心脏一紧,连忙解释。
“祖国好像要建设一条新铁路,局里正在组织捐款,也算是为国家建设尽了绵薄之力。”
闻言,霍景辞的眼神又重新温润起来:“难怪我发现家里的存款单少了一半,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和我说。”
他抬手,在军装的口袋里翻找一些毛票,递给年星柔:“媳妇有这样的觉悟,作为你的男人,我也该出份力。”
年星柔眉梢轻挑,没接他的钱,只说:“捐款已经结束了。”
霍景辞又看向主任,见主任颔首之后,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又继续说:“那我明天中午来接你。”
“最近准备阅兵比较忙,等国庆结束,我带你去大连看海,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看海吗?”
年星柔曾经确实说过,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爱没了,再怎么提过往的承诺,都不过是往事随风。
更别提她根本等不到国庆,明晚就要跟着组织出发去往起始站甘肃兰州……
年星柔假装思虑一瞬:“都可以,我随意。”
她随便搪塞一下,就略过失落的霍景辞,和主任一起进了铁建局的门。
当晚,年星柔依旧睡在了单位的宿舍里。
或许是离开在即,她的心久违的安定下来,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第一缕晨光落进窗台时,一切又将开始,今天她也要迎来新生。
她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中午,拉开霍景辞的副驾的车门,她看见霍景辞赶紧把副驾驶的东西挪去后排。
车子发动后,他才解释:“军区发了两台座机,咱们家留一个就够了。”
“我把另一个给乔玥同志家装上,这样她就不用住在咱家了,以后有事情也好方便联系,你觉得怎么样?”
“行。”
毕竟年星柔活了两辈子,她很清楚霍景辞只是问问她而已。
哪怕她不愿意也会被劝说,直到她同意为止。
每一次,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年星柔有份,乔玥也不会落下。
哪怕是一袋小小的江米条,霍景辞都贴心的准备双份。
她现在连霍景辞都能“奉献”出去,别说一台小小的座机了。6
等回到了大院,车子停下的第一时间,霍景辞第一时间就是去了隔壁,给乔玥装座机。
他忙着在隔壁安家,年星柔也不催他。
她自己在厨房找了找,给自己下厨做了两个菜。
正要开始吃,霍景辞回来了,他额头上都是汗水,焦急的抓住了年星柔的手腕。
“别吃了,小诚不小心摔断了腿,我打电话去了医院,医院说血库现在缺少AB血,我记得你的血型是AB型,你能不能帮帮忙?”
依旧是老一套,嘴上是问句,却根本没给年星柔拒绝的机会。
“孩子那么小,你也不忍心看他这辈子以后都瘸着腿的,对吗?”
霍景辞死死拽着她不松手,大有一幅她不同意就这样死耗下去,直到她同意为止。
年星柔抬眸扫了眼墙上的挂钟,2点了。
她下午5点要去局里集合,出发前往兰疆干线。
既然饭吃不成,那就遂了他的愿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先说好,我只是觉得孩子无辜而已,不是在帮你,也不是帮她。”
霍景辞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放松些许,去医院的路上,他车速极快。
献完血。
年星柔又看了眼墙上的钟,3点半了,她深深看了霍景辞一眼:“我该回了……”
霍景辞像是才注意到她,转过头来干巴巴说了声:“多谢了。”
年星柔的失望,就像是一口凉水,从喉到心。
毕竟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还以为霍景辞至少有什么话,会是单单只关于她的。
可霍景辞没有,他甚至没有询问前因后果,直接话锋一转。
“乔同志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今夜得留在这里照顾孩子。”
“明天阅兵,你记得早一点过来。”
年星柔收回情绪,淡淡点头:“我尽量吧。”
距离好像是一瞬间拉开的,两个人突然像是陌生人一样,没了话题。
四目相对了几秒。
最后还是年星柔莞尔一笑,打破沉默:“我先走了。”
“我在衣柜里给你留了纪念日礼物,你记得看。”
说完,她不等霍景辞的回答,就先一步转身走了。
霍景辞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突然猛烈跳了跳,他想要叫住年星柔,说他爱她。
可病房里传来乔玥的呼声:“景辞哥……”
霍景辞的话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年星柔离开病房,直接就回了铁建局,和大部队集合完,她们又分散开各自搭乘火车,到兰州。
不巧,年星柔分到的票是第二天,10月1日早上的。
她在候车室等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大喇叭提醒她k2次火车即将检票时。
候车室内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着阅兵的现场。
霍景辞一身军礼服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持着指挥刀。
英姿飒爽,冷峻无双。
年星柔看的心神恍惚,轻声说了句:“再见。”
曾经,霍景辞说离了她就不能活。
但估计过不久,他就会发现她藏在衣柜的那张离婚证了……
不知道他看见离婚证时,会是什么反应。
但不管结果如何,也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已经既弥补了告别,也给了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
车站催促登车的声音再次响起,年星柔默默收回视线,起身走向了检票口。
火车启动,缓缓驶往兰州时。
她拿出霍景辞给的那张阅兵家属票,默默把它丢在了风里。
从此,她就只剩下对祖国的热爱,奔赴真真正正名为“为人民服务”的山海!
第9章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的阅兵现场。
霍景辞的眼神下意识的撇过家属席,两张并排的空座位十分亮眼。
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乔同志没来,他知道是因为小诚那孩子生病了。
可年星柔为啥没来?
莫名地,他想起那天她说起离婚时,那副决绝的模样。
霍景辞的心口一刺,顿时心脏痛到说不出话来。
甚至仪式结束后,他心有余悸,可还是先去了医院。
医院内,乔玥满眼疲惫的接过霍景辞带来的饭菜:“年同志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霍景辞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她今天没到场,可能临时去单位了吧,晚上我去接她的时候问问。”
乔玥若有所思的拍哄着孩子,霍景辞还以为是她在担心年星柔。
他语气中带了些责备:“你不用担心她,她以前不也总一声不吭就去出外勤。”
快六点的时候,霍景辞开车去了铁建局。
他从办公室的窗外望去,办公室内只有一个值班的女同志。
三声敲门后,霍景辞推开了门:“同志,你们单位出外勤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女同志抬头推了推眼镜,疑惑的看着门口。7
“外勤?我们单位在休假中,没有出外勤的同志啊。”
霍景辞也怔住了:“你们单位的年星柔同志今天没来过吗?”
他太了解年星柔,工作就是她的全部,其余时间是不会乱跑的。
女同志更疑惑了:“年同志?她……她调走了啊,你不知道吗?”
只言片语间,霍景辞险些没有站稳,心中的跌宕让脸色变的及其精彩。
“调走了?她去哪了?”
女同志为难的摇头:“抱歉啊同志,这个涉及保密,不能告诉你。”
最后,他只笑笑缓解尴尬:“打扰了你了。”
看似平静的霍景辞,回到车上的时候却重重的摔上了车门。
年星柔那么爱他,怎么会轻易的就走了,一定是让同事帮忙吓吓他,没准回家后她正在家等着哄呢。
想到这,他果断的发动车子向家属院驶去。
家属院门前,霍景辞鞋都没有换:“媳妇,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嘹亮很多,可得到的回应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霍景辞在屋子里到处走动,发现年星柔的东西都还在,不像离开了的样子。
可他还是惴惴不安,心脏的位置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
霍景辞想起年星柔说在衣柜留了礼物。
他木讷的站在衣柜前,既期待又惶恐,胸口剧烈起伏几次后,霍景辞终于拉开了柜门。
映入眼中的却是一本绿色的离婚证,安静的躺在年星柔的衣服上。
霍景辞心脏猛的下坠,仿佛整个人都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他失神的跌坐在床上,抖动的手让离婚证的内容模糊了起来。
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扼住了一样,疼痛难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原来铁建局的同志说的是真的,年星柔就是走了。
霍景辞又猛地想起那天兰疆干线的事情,才恍惚的意识到年星柔骗了他。
而他正巧听说过这个项目计划,起始于兰州,那年星柔只能是去了那边。
“叮铃铃……”客厅的座机不合时宜的响了几声。
霍景辞怕是军区有事情,强打着精神接了起来。
乔玥站在公立电话一旁,讨好的语气更加明显。
“霍团长,小诚又哭了,你看能不能过来一趟?我一个人在这实在是太吃力了。”
霍景辞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
“不去。”
第10章
另一头的乔玥蓦地愣住了。
几乎下一秒她就强哭出声:“霍团长……小诚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霍景辞听着这话,越发觉得别扭,就好像他才是乔玥的丈夫一样。
他想年星柔就是生气了,只要他和乔玥断的一干二净,就能去哄她回来。
几经犹豫,终于狠心说了绝情的话:“小诚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本以为这样拒绝了乔玥,她就会放弃。
可她好像没听见一样:“小诚嗓子都哭哑了,这可怎么办。”
周旋了几个来回,良心使然下,霍景辞还是松了口。
“等一会儿吧,我这就过去。”
挂断后,他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转身时看到角落的架子上有一只黄色的橡胶鸭。
橡胶鸭上已经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那是新婚后年星柔在展会上买的,说是给以后孩子准备的。
霍景辞拿在手里吹掉了灰尘,呛的他干咳了两声,而灰尘下,橡胶鸭的头上有一个很深的掐痕。
是年星柔亲手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抬起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逼走了年星柔的,正是他。3
住院部内。
乔玥红着眼在霍景辞的一旁抽泣:“小诚这孩子生的可怜,从小就没有父亲。”
霍景辞心不在焉的轻拍着小诚,越看越觉得乔玥心思不正。
“以后有困难,你就去军区寻求帮助吧,我不能一直这样照顾着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乔玥的眼泪一下干涸了,全身紧绷了起来:“要是年同志不情愿,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霍景辞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年星柔,是乔玥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话题。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察觉到了这其中的门道。
“没有,是我不情愿。”
这几年来,他从未如此的对待过乔玥,也没给过她难堪。
可现在,乔玥觉得浑身上下的皮肤像被炙烤得发疼,臊得发慌。
霍景辞自认为女同志脸皮薄,就没有说的很难听。
他给乔玥留下的体面,被误认为是商量的余地。
乔玥抹了把脸上泛白的泪痕,伸出纤纤玉手勾了勾耳边的鬓发。
“霍团长,你要对我们母子负责啊。”
娇嗔的语气激起了霍景辞的鸡皮疙瘩。
“你是我什么人?这两年我对你谓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小诚停止哭闹后,他在纸上留下了一串号码。
“这是军区的群众服务热线,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转身就离开了,一点留恋的感情都没有。
霍景辞在车上冷静了好久,决定去军区申请年假,用于挽回这段失败的婚姻。
首长正在办公桌内,将公章一下下的扣在审批条的底部:“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申请年假啊。”
霍景辞陪着笑脸,交握的手因为过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节。
“媳妇生气了,想好好的陪一陪。”
领导的嘴角压了又压,点燃了一颗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你啊哪都好,就是有些事情做的太过分了,要是我家婆娘,早就跑了。”
烟雾缭绕中,霍景辞滚了滚喉咙,收下了审批条。
走出门后,他的喉咙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十分的痛苦。
霍景辞从没想过年星柔会离开他,毕竟两人的情谊深厚。
可他今天才知道,再浓的情谊也抵不过单方面的消磨。
第11章
霍景辞知道错了。
只要年星柔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通往兰州没有铁路,他预测年星柔不是火车转汽车,就是派了车专门接送。
为了便捷一些,霍景辞决定开车往那边赶。
日夜兼程下,那张通往兰州市的地图险些就要被揉碎掉。
三天的时间,他只敢短暂的在车上小憩,生怕晚了一分一秒,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年星柔了。
兰州市,领导正向大家介绍着新来的同志,轮到年星柔的时候,还特意多嘱咐了几句。
“同志们,这位是从北城过来的高级技术员,也是我们新来的组长。”
“个别技术上的问题,也会由年同志带着我们一同攻克。”
话音落下,铁建局的大厅内一片哗然的掌声。
年星柔穿着单位发的羊绒工作服瑟缩了两下,简单说了两句就让大家散了下去。
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其他女同志带她去了安排好的宿舍。
低矮的土砖房,老旧木门上的油漆已经分了层,带着孔洞的桌子上,开着一盏昏黄的钨丝台灯。
年星柔坐上床边,床立马传出震颤,同志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儿的条件比不上你们北城,要是嫌弃怎么还来这啊。”0
对床的女同志翘着两个麻花辫,阴阳怪气的说着话,眼底覆满了嫉妒。
年星柔摸着发凉的指尖,扫视了对方几眼。
“我看过你的资料,宋柚宁同志对吧?”
见新来的技术员知道她的名字,宋柚宁得意极了:“这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凹着身材坐回了床铺,没再为难年星柔。
别的同事凑到年星柔的床边悄悄的提醒她:“她父亲是这铁建局的供应商,你要是惹到她了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眼前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短发,看起来格外的老实。
年星柔道了谢后就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温度好似又下降了许多。
年星柔去办公室的路上正好吹过一缕凉风,把她吹了个彻底清醒。
新的开始,年星柔不会再选择委屈自己。
她是来搞建设的,那些不利于国家发展的蛀虫不应该留在这里。
指挥部内,年星柔组织着众人汇报近期的工作进度。
“领导,我们线上的工人很多都是从荣洲徒步了两百多公里走过来的。”
“天气冷了,可工人们大部分还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咱们申请一批过冬的棉衣吧。”
这是年星柔上任的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去线上看一眼。
徒步二百公里和单薄的衣服,她想着画面就红了眼。
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停在指挥部的门前,几声门响落下,众人抬头看了过去,值班的小同志止步在门前。
“年技术员,有位同志说找您。”
年星柔浅笑了一下:“让他稍等一下。”
刮花的玻璃外,好像透过一个年星柔熟悉的身影,她用力挤了几下眼睛,又倏地不见了。
会议结束后,其他同事都散去,只有年星柔在桌前在白纸上写着申请。
门外,霍景辞已经在寒风中站了两个小时了。
他拒绝了同志让他进屋候着的邀请,他怕年星柔知道他来了会躲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室内传到门边,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见到年星柔的第一面,他决定要开口告诉她。
他爱她,他的余生不能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