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红楼 宁为玉碎的生死抉择 《红楼梦》中金鸳鸯的刚烈,在脂砚斋批语中早有伏笔。这个世代为奴的贾府家生子,作为贾母的“首席”大丫鬟,书中以“誓绝鸳鸯偶”为核心事件,将这一人物的烈性书写得淋漓尽致。 她的刚烈并非简单的宁死不屈,而是对礼教与人性尊严的终极捍卫。 鸳鸯是贾府家生子是通过邢夫人之口提及:“你哥哥金文翔,现是老太太那边的买办,你嫂子是老太太那边浆洗上的头儿”。 此处暗写鸳鸯家族世代在贾府为奴,父母辈在南京看守老宅,兄嫂皆在贾府当差,因此鸳鸯是典型的家生奴。 邢夫人作为贾赦的续弦且无嫡子的正室,深知“无子则无根基”家族生存法则。 她主动替贾赦纳妾,实为通过“贤惠”姿态巩固自身地位。暗写家族内部因利益纠葛而扭曲人性。此举也是礼教之下女性“以夫为天”的畸形产物。 邢夫人劝婚本质更是贾赦一族对贾母势力的试探。 脂评犀利指出“大族之败必致子孙争利”,用鸳鸯具象化“借纳妾之名行夺权之实”。 邢夫人看似顺从丈夫,实为贾赦派系正试图谋求实际利益。 贾赦想强纳鸳鸯为妾,邢夫人以"道喜"之名游说时,鸳鸯"红了脸,低了头,不发一言",面对邢夫人以"主子奶奶"地位的利诱,鸳鸯这种看似羞怯的沉默实为避免正面冲突,又以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瓦解邢夫人的劝诱。脂砚斋评其"女儿心思如云遮月",暗示此时的沉默已酝酿着惊雷般的反抗。 在单独面对平儿、袭人时,鸳鸯掷剪刀于案:"别说大老婆,便是宝天王宝皇帝,我也宁死不从"。 脂批以"金石之音震碎珠帘"盛赞其决绝。这既是对姐妹情谊的信任,更是对邢夫人的提前宣战。 诚如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的名句:“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邢夫人的施压,鸳鸯的哥嫂受贾赦与邢夫人的指使与胁迫,以“攀附权贵”、“终身有靠”来劝说,结果反被鸳鸯痛斥“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做小老婆”的势利嘴脸,并当场撕毁送来的聘礼。 接着贾赦通过金文翔(鸳鸯的哥哥)传话:“凭她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我手心”,进行威胁。 鸳鸯无奈假称:“便愿意去,也须得你们带了我回声老太太去。 他哥嫂听了,只当回想过来,都喜之不胜。”实则是鸳鸯借机谋划当众揭露真相。 “可巧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 鸳鸯拉了他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他嫂子又如何说,今儿他哥哥又如何说,“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发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凭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 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 原来他一进来时,便袖了一把剪子,一面说着,一面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 这一段写得极为精彩,脂批赞叹 “奇极之文!令人意外”。在那个女性逆来顺受的时代,鸳鸯能如此坚决地反抗,其言辞与决心出乎众人意料,脂批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情节的震撼,凸显鸳鸯性格中刚烈决绝的一面。 鸳鸯的刚烈不仅体现在反抗贾赦,更渗透于日常侍主之道。脂批点出"鸳鸯之忠,非愚忠也"。她虽掌管贾母私库钥匙,却"宁可事事回过,再行裁夺",面对贾琏求借财物时坚守原则。这种品性,使其在撞破司棋私情时立誓保密,展现出身处浊世而不同流合污的主见。 贾母听闻贾赦要强娶鸳鸯,“气得浑身打战”,当众痛斥王夫人:“外头孝顺,暗地里盘算我!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权力无处不在,因为它来自四面八方” ,在贾府这一复杂的权力场中,得到了生动印证。贾母看似将怒火倾泻于王夫人,实则是对贾赦、邢夫人越权算计的借题发挥。 鸳鸯长期在其身边侍奉,对贾府诸多事务了如指掌,知晓贾母不愿公之于众的私密。从某种意义上说,鸳鸯是维系贾母权威的 “活账本”,是贾母在贾府权力结构中稳固地位的支撑。 贾赦、邢夫人妄图强娶鸳鸯,这一行为触动了贾母权力体系的敏感神经。 贾母质问“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将家族矛盾上升至孝道伦理层面,既规避直接批评长子贾赦的“忤逆”,又利用礼法压迫王夫人表态。 这时探春以“大伯子收妾与小婶无关”解了围,实则为贾母找台阶,缓和冲突。 “气得浑身打战”“两眼冒火”等肢体语言,凸显贾母情绪的失控。更是权力根基松动的隐喻。 贾母的反应一则护婢,另一层深意,实为权力的表演,既震慑大房夺权之野心,又敲打二房僭越倾向,“权力只有在行动中才能存在。” 鸳鸯以断发明志的姿态,将自身命运从“被物化的工具”升华为“自主行动的主体”,是以生命之烛火维护人性尊严的微光。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鸳鸯的宁为玉碎,终成红楼群像中最铿锵的绝唱。
重读红楼 宁为玉碎的生死抉择 《红楼梦》中金鸳鸯的刚烈,在脂砚斋批语中早有伏笔
以史为鉴玛
2025-03-09 11:3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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