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站在厨房里，机械地揉着面团。案板上的面粉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像极了我的脸色。 后厨的排气扇坏了，油烟呛得我直咳嗽。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却忘了手上沾满了面粉，这一擦，反倒把脸弄得更加狼狈。 "老板，来碗牛肉面！" 前厅传来熟悉的吆喝声，是夜班出租车司机老张。我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面要现拉，汤要滚烫，这是父亲教我的规矩。 滚烫的面汤在锅里翻涌，我望着那一个个气泡，恍惚间又回到了半年前。那时我还坐在明亮的写字楼里，敲着键盘，做着PPT。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裁员，让我这个三十岁的"中年人"瞬间失去了方向。 失业后的第三个月，我接过了父亲的面馆。老人家突发心梗住院，这间开了二十年的小店，成了我最后的退路。 "老板，面好了没？"老张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面条下锅。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却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乱糟糟的头发，沾满面粉的围裙，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还是我吗？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市场部主管？ 面条在沸水中舒展，我熟练地捞起，浇上熬了一整天的牛骨汤。汤色清亮，香气四溢，这是父亲教我的独门秘方。 端着面碗走到前厅，老张正低头刷着手机。我放下碗，他抬头冲我笑了笑："今天的面闻着特别香啊。" 我扯了扯嘴角，想回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的肌肉已经僵硬。转身回到厨房，我靠在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凌晨四点，最后一桌客人离开。我收拾着碗筷，突然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 "请问...还营业吗？"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我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孩站在门口，妆容精致，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 "进来吧。"我放下手中的抹布，"想吃什么？" "随便来点暖和的就行。"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我加完班路过这里，看见还亮着灯。" 我转身进了厨房。和面、拉面、煮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端着面出来时，看见她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眼圈泛红。 "趁热吃吧。"我把面放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谢谢。" 我站在柜台后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面。突然，一滴眼泪掉进汤里，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慌忙抽出纸巾，却怎么也擦不干脸上的泪水。 我默默递上一杯温水。 "对不起..."她哽咽着，"今天被老板骂了，说我做的方案一塌糊涂...可是我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半年前的自己。那些在深夜里独自加班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这碗面是我父亲教我的。他说，人生就像和面，太用力会断，太轻又揉不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力度。"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有时候，我们都需要一碗热腾腾的面。"我笑了笑，"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我看着女孩擦干眼泪，重新打开电脑，突然觉得，这间小小的面馆，或许就是这座城市里最温暖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