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著名人类学家马长寿在《凉山罗夷考察报告》中说:“凉山夷族,自古以来以勇武著称,其好战之性,冠于东亚各族。其民风强悍,勇于战斗,不畏强敌,常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实为东亚最好战之民族。”
凉山彝族并非只是在长期封闭环境下持续进行有限低烈度的战争,南诏大理统治时期的情形现在囿于史料缺乏,我们搞不清楚。但自元初以来,中央王朝对凉山彝族的大规模用兵就没有停止过,有些战争的规模和烈度并不小。
元初人李京在《云南志略》中说:“罗罗,即乌蛮也。男子椎髻,摘去须髯,或髡其发。左右配双刀,喜斗好杀,父子昆弟之间,一言不相下,则兵刃相接,以轻死为勇……酋长死,以豹皮裹尸而焚,葬其骨于山,非骨肉莫知其处。葬毕,用七宝偶人,藏之高楼,盗取邻近贵人之首以祭。如不得,则不能祭。祭祀时,亲戚毕至,宰祭牛羊动以千数,少者不下数百……多养义士,名苴可,厚赡之。遇战斗,视死如归。善造坚甲利刃,有价值数十马者。标枪劲弩,置毒矢末,霑血立死。”
元朝时期,凉山属于云南行省管辖,李京以宣慰副使身份“从脱脱平章平越巂之叛”,亲身参与过和凉山彝族的战争。
元世忽必烈至元六年,以招讨使怯绵讨凉山彝酋建蒂,大败,怯绵被处死。至元九年,忽必烈又“敕皇子西平王奥鲁赤、阿鲁帖木儿、秃哥及南平王秃鲁所部与四川行省也速带儿部下,并忙古带等十八族、欲速公弄等土番军,同征”凉山彝酋建蒂,战争长达7年之久,元军一度失利,死伤甚众。至顺元年,元文宗又“发朵甘思、朵思麻及巩昌诸军,命河南平章彻里帖木儿同武靖王搠思班由四川,陕西平章教化从豫王阿剌忒失里八番”,夹攻凉山彝酋撒加伯。明年“撒加伯复叛”,元朝又“以陕西兵直抵罗罗斯,碉门兵趋邛部州”,征剿凉山叛彝。
明人范守己《建昌九夷考》载:“猓玀,其人性狠好杀。男女插发著长衣,腰系皮带曰饥饱索,裹帕,赤足,身佩刀剑,居板屋,刀耕火种,喜猎。有事以艾灸羊膊卜吉凶,有急以刃刺人或自刺而死,轻生乐斗盖其俗习。”
“建昌”即今凉山彝族自治州首府西昌,范守己在这里所说的“建昌”是泛指今凉山地区。
明代中叶以后,川南“边备日弛,蛮害日惨,官军日耗,屯堡日虚”,“旧额宁番一卫为屯者凡九十有二,今无一人存矣。行数十里,鸡犬无声,人烟绝迹”,“诸夷狺起,越嶲之间行旅为绝”。万历十五年,四川都御史奏报朝廷,调集军队征剿凉山,结果三路皆败。万历十六年七月,明朝急命松播镇总兵官李应祥、成都府同知余昭、叙州府唐导钦、同知陈守听,马湖参将郭成、朱文达、万鳌、田中科,中镇将周于德、腾国光,乌蒙土官禄荣、通判杨成,播州土司杨应龙、建昌将王之翰、杨师旦等从征,并调集汉土官兵四万余人,分兵三路,一自马湖,一自中镇,一自建昌,向凉山彝族发起全面进攻,历时两年苦战,明军师老兵疲,虽有斩获,仍未能将川南彝乱敉平。所以明朝政府不得不再启用大将“以奠封疆”,《明史·刘綎传》载:万历“四十年,四川建昌猓叛,命綎为总兵官讨之……克桐槽、沈渣、阿都、厦卜、越北诸砦,大小五十六战。”实际上仍未将凉山彝族平定,情况反而更为严重。《明熹宗实录》天启五年正月乙丑载:“云南巡按朱泰祯疏言……臣所经建昌一道……独有松林站以至礼州,从禄马站以至白水,共四百里,白骨山积,营垒丘墟,室庐空旷,夷氛独横。”
清朝统治川南地区两百多年,对凉山彝族的大规模用兵就达到20多次,其中较有代表性的有:雍正年间川陕总督岳钟琪与云贵总督鄂尔泰联合进剿凉山。道光十七年,以四川提督多隆武、骁将余步云征剿凉山。同治七年以湘军名将周达武统兵二万,由西昌深入凉山,至美姑牛牛坝,久战天晚,觅径不得,遂致大败。后周达武在越嶲厅晒金关(今属四川汉源县)立《征剿建南夷匪碑记》,其中讲道自古用兵凉山有三难:“建南之中,群山所部,峻途绝险,足茧艰步,难一;猓夷野处,蹊经熟悉,猱猿善登,如履平地,常以羊皮裹数日行粮,力强轻战,难二;夷地辽阔,群蛮散处,不能聚歼,败则兔脱,胜则蜂屯,善于攻人之整,袭人之疲,乘人之退,常以数十人敌千数百人之众,难三”。光绪三十四年,英国探险家巴尔克在凉山被黑彝阿侯家杀死,引发外交争端,清朝从西昌和马边两路出兵攻打凉山,阿侯家彝族坚壁清野,遁入深山,清军修了一座昭觉县城后退出,号称“拓地千里”,实际上并不能控制凉山彝族。
辛亥革命以后,边疆社会秩序崩溃,大小凉山彝族奴隶主武装四出烧杀掳掠,按西昌名士刘芷汀1947年在《倮区汉奴吁天录》序言中披露:“乃有凶暴成性,违抗政令,不率教化之倮族,繁衍于川康滇省间,年年月月,燬人庐舍,劫人财物,伤人生命,掳掠汉族数十百万,辗转售卖……民元以来,军阀割据,罔顾边关,犹任其肆意猖狂,宁属(今四川凉山和攀枝花地区)各县无日不掳,无夜不抢,无一乡村不遭焚杀搂掠。如西昌小麻柳二十馀村堡,二三日间焚杀掳尽……盐源黄草坝,最繁盛之乡镇,无一户幸免,田土尽荒。盐边县大有田场,人民千馀户,民(国)十四年完全消灭……西昌县城外数里之北山东西两河,人民千馀户,多被捆杀……西昌北行,傍山大路,行人绝迹……外省客藉人,未曾身受,以为妄谈,且加非议,令群众痛心。”
国民党统治川南二十多年,对凉山彝族的大规模军事征剿就有20多次,几乎平均每年就有一次。其中最著名的两次是:
1945年,西康省政府主席刘文辉命其侄刘元瑄等率部两万余人进剿普雄彝区,结果大败,普雄彝族并焚掠越西、冕宁、甘洛、石棉各汉族乡镇,震动整个川南,使国民党政府无法善后。
1946年,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亲自下令再剿普雄,派亲信贺国光主持西昌军事,仍以刘文辉之侄刘元瑄为指挥,调集西康各路地方军队,同时出动中央军和空军助战,此事当时在全国的报纸上都闹得沸沸扬扬。
1950年,国民党军胡宗南、贺国光残部并家属万余人在西昌北山与喜德、越西等处彝区为彝族部落武装所劫杀,这就是所谓的国民党军万人男女裸身大逃亡事件,此为国民党自黄埔建军以来从未有过之奇耻大辱。
马长寿是著名人类学家、民族史学家,长期从事东亚民族史研究,抗战时期曾经深入凉山彝族地区进行了7个月的社会调查,他在《凉山罗夷考察报告》中说凉山彝族“实为东亚最好战之民族”,这是对凉山黑彝性质的一种描述,我认为不是无的放矢。解放后由著名民族学家李绍明统稿、邓力群负责审查的《凉山彝族奴隶社会》一书中,同样讲到“凉山黑奴隶主以好战为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