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道恒无名朴”一章?还是看看周澜老先生的解释吧!

问道化鸣 2024-11-04 18:43:57

周澜老先生是我的历史老师,年逾八秩,皓首穷经,因道相合,常与先生小酌论道,每有所得。得此夫子耳提面命,此生之大幸也!

老夫子曰:世人读经,常圉于一己之见,难入于奥堂之深。固步于藩篱之见,却凝思于缥缈之境,浮光掠影于外,断章取义于内,浅尝辄止,不得要领。

周老要说的是他读今人解读“道恒无名”一章的乱象,老先生说,近读郭某某教授的注老文章,行文张扬轻飘,文意错谬寡淡,尚不若老朽所见,实亏于教授之名。

“老先生是指郭某教授哪一章”?您对他总体印象如何?

老先生说:瞟了他几章,不忍卒读。与其说他是教授,莫若说他是守城卫士:他连城内都没进去过,只在城门外东张西望,却与人描述城内“佛光”万丈,光明洞彻。净是意淫,没点实料。他对“道恒无名”一章的解释即是。

注老作品何来“佛光”之说?

老先生笑了:他是儒道佛都知道一点,没法深入,只能东拉西扯,自欺欺人。你看这一章:

道恒无名,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俞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匀焉。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也,犹小谷之于江海。

这一章上承“不以兵强天下”,进而阐述人主若能守道无为,则万物和谐而人民拥戴,天下归心。但是任何部门的职责不可脱离“为天下浑心”的要求,不可偏执于“器”这一名号而忽略“朴”的整体性,因为一切“有名”的思想文化、政教法令,都归于“无名”之道。

“是的老先生,我也常遇到过,我有一友就认为老子之道‘不究竟’,理由是:既然无名,在这里又说‘名朴’。先生如何理解这些问题?”

老先生说:历来解老的,只能是一家之言,即便是河上公、王弼、苏辙、憨山德清那样的大家,其观点也不可能被完全接受,何况你我?我所说的也只能是一家之言。但我自信还不至于像郭教授那样隔靴挠痒,不着边际。

先说说“道恒无名,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老先生说:所谓“道”,乃是“强名之名”,标签而已。故以无名为常态,故曰“道恒无名”也。

“恒”,终古不变之义。凡有名之物,必与时俱迁,有生有灭。“道”之所以“独立不改”,正是因为它无形无名。故云“道恒无名”。

“朴”,原是被加工成“器”之前的质朴状态,在这里是对“无名”的譬喻。被切割加工成器物之前,被加工的器物已在加工者那里有了具体的形状,故成器必有名。

“小”,微弱细小,“朴”无形无名,近似于“无”,“视之,不足见也”,故云“朴”小。

“臣”,臣服。对于无形无心亦无名之物,如何令其臣服?若侯王能抱朴无为,无心无欲,而“以百姓之心为心”,则天下归往“自宾”而道自得也,何须暴力征服?

“天地相合,以俞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匀焉”

老先生说,郭教授的解释是:你知道巫山云雨,便明白了“天地相合”,他说天地亲爱和谐,因此甘霖普降,无偏无向。又拉来佛语云:佛视一切众生,犹如一子,爱无偏党,常欲度脱。

先生问我,你觉得这样的解释如何?

我回答先生:我对郭教授三言两语式的短视频从未看好,他是一句老子言,五句禅家语,偶杂儒家文,终不知所云。但他颇善生意之道,偏能戳准读者痛点,于是“对症下药”。但不知他学术水平如此呢?还是出于营销考虑?

先生说:也许两者兼有!荀子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老先生笑言:郭教授传的歪门邪道,授的是“业障”之业,解的是“惑上加惑”之惑——羞于与他同行!

“天地相合,以俞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匀焉”,本意是说:天地交合,则甘露不求而自降;我守道无为,则民不令而自匀也。

“巫山云雨”说的雨水,不是老子所言的“甘露”,滂沱大雨岂能与“露珠”相提并论?

“露”与“雨”不同,但与“霜”类似,‌“露”是空气中水汽遇冷液化而成,雨水不是露水,有车辙雨之说,但没有车辙露之说,因为水汽漂浮于地面之上,一样的温度不可能出现彼此不同的露水。老子用词十分精当,是“甘露”,而不是轻重有别的“甘霖”。

甘露是用来比喻有道之君施政行为的结果的:人无需祈求,圣人之治自然润泽天下,犹如甘露普降无所偏私。民众享受“无为之治”的阳光雨露,“自化”“自朴”而已,何需“度脱”?

民间以佛解老者大有人在,不足为奇,甚或正常,无可挑剔。但作为高等学府的研究者,动辄引佛入道,以佛解老,未免江湖味浓,用意令人生疑。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老先生说:“始”,初始,方才之意。“始制有名”对应于“有名,万物之母”,恒道乃是“混成”之物而不可定名,所以称之为“无名,朴”,“无名,朴”是万物的开始,“朴散则为器”,由“恒道”变成“可道”之道,有了政教礼法之道,于是“无名”变成“有名”,名利随之产生。

既然道为本、为质,名为末、为文,则不可逐末而丧本,弃质而从文,更不该任名而伤物,驰骛而不返。逐本任名就会争名,争名就是失道,有道方可“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所以,“止”就是“止于名”而“本于道”。

郭教授把“知止”理解为孔子“不多食”的“适可而止”,不多吃也不饿着,保持适当的度,停于当停之处——当停之处在哪?郭的理解不是禅语,就是中庸,淡化了老子思想,实不足取。

“譬道之在天下也,犹小谷之与江海”

先生说:这是老子以物喻道之说,如果打个比喻来说明的话,那么,道与万物的关系,如同百川跟江海的关系一样:江海并没召之,而百川自归,此乃自然势。圣人行道亦如是,不令不求而自匀、自得,此乃自然之理。

老子35章讲“执大象天下往”,与此同理。意在表达侯王若能守道,则民归附,若川谷归于江海。

本章大意:

道恒存不易而无名。它虽然幽微,但是天下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支配它。侯王如果能守道而无为,天下人将自然顺服。天地相合而降下甘露,人们无需乞求发愿,甘露自动自发而无所偏私。

道生万物后便都有了有名分,也就有了政教礼法规章制度这些名号,即由“恒道”变成“可道”之道,于是“无名”变成“有名”,名利随之产生。但一切职责名分得制定,都是为便于协调关系而建立的,若固执于名,则会因名而争,舍本逐末就是“失母之治”,将面临重大风险。

所以,道对于天下,就像川谷跟江海的关系一样,圣人之治,处下不争,天下人自然归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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