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号小轮在碧海中劈波斩浪。从九龙半岛的尖沙咀渡过维多利亚海港,就来到了最繁华的港岛中环。那些在港片里时常出现的地名,真切地呈现眼前。
穿过香港金融中心,走进窄长的士丹利街,“陆羽茶室”这块令港人心心念念的招牌,已经在风雨中悬挂了90年。
推开棕红色的油漆木门,似曾相识的民国风扑面而来。酸枝花梨木圆桌次第排开,柚木椅上铺着绸缎软垫,天花板上倒立着古旧的吊扇,几幅张大千的真迹画作,静静地挂在墙垣。古董彩瓷壁瓶,白色玻璃壁灯,意大利彩色琉璃画,带着浓浓的西欧设计元素,如此,陆羽茶室呈现出中西合璧的艺术风格。
穿着对襟白色唐装的侍应生,皆为衣着朴素的老年堂倌,他们步履轻盈且稳重穿梭堂间,端茶倒水,布菜送饭……其实我在哪里见过什么民国风情?“似曾相识”只不过是电影、文学留存在我脑海里的影像。
粗纸石印的点心单,边角打孔,一线红绳铅笔拴住铅笔,茶单漫不经心地搁置桌隅,张大千,李嘉诚,金庸……就用这些铅笔,在茶点单上勾勒每周更替的新茶点。在逐步进入电子时代的今天,扫码订餐是多么稀松平常。然陆羽茶室依然保留着从开业至今的手写惯例,难怪《米其林》指南称其为“硕果仅存”。香港美食家蔡澜亦称陆羽茶室是香港最闻名的茶楼,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可见“硕果仅存”的陆羽茶室,其实就是经典的香港饮食文化。
陆羽,唐朝竟陵人,即当今湖北天门人氏,这位出生于江汉平原的中国茶文化的奠基者,以其著作《茶经》闻名于世,后世尊为茶圣。
1933年,以陆羽命名的茶室,在香港永吉街开业。以茶圣为楷模,做好一盅茶,是始创人的初衷,永续经营更是创建人的心愿。1976年,陆羽茶室迁至士丹利街现址,风格依旧,食客依然。
香港茶室与大陆的茶馆茶社名称类似,但售卖的品项却大相径庭。传统的内地茶馆茶水廉价,吃食无非是壳皮满地的花生瓜子,麻将不可或缺。岭南茶楼则不同,点心小吃烧腊是必不可少的吃食。饮茶与饮食合二为一。
90余年来,陆羽茶室孜孜不倦地引领粤式茶点潮流,花样倍出。品茗更是穷尽中国茶叶的极端,西湖龙井、武夷铁观音、云南普洱、苏州碧螺春、黄山毛峰……应有尽有,以满足不同口味的食客饮茶需求。有人称陆羽茶室是“富豪食堂”,从茶室给那些如雷贯耳的达官贵人、文化名人、商界精英的留位来看,富豪食堂名不虚传。
1975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访问香港,出于对中国传统美食的兴致,女王也想品尝粤式茶点。当女王一行到达陆羽茶室时,却被告知客满。失望之极的英国女王,只得悻悻而归。由此,反映出陆羽茶室在香港饮食界的崇高地位。
午间,小芒果在我的授意下勾选了如下品项,“鲜虾荷叶饭,腊味糯米鸡,筍尖鲜虾饺,滑鸡球大包,莲蓉香麻堆,蛋黄莲蓉月,普洱茶水。”在浓浓民国风情的茶室里,饮普洱,品美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台湾历史学家逯耀东说:“所谓饮食境界是由环境、气氛和心境形成的饮食情趣和品位。”今日于陆羽茶室小坐,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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