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养老，是我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儿子不舍，邻居不理解。
但我知道，如果到了晚年，能获得子女的关心，就要有自知之明。
能帮衬他们的时候，可以帮忙出点力或者出点钱。
子女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就主动退出。
这样既能保住自己的体面，也能不让儿子为难，更能让儿媳满意。
可谓一举三得。
1
9月11日早晨，12岁的孙子东东吃过早饭，背好书包，跟爷爷摆手说：
“爷爷，我走了，上学去了！”
“哎，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我放下手里的饭碗和筷子，站起身，把东东送出门，看他下楼。
等看不见东东的背影，我关上房门，坐到餐桌跟前继续吃饭。
吃过早饭，儿子振强，儿媳丹妮还没有出门。
我走到振强的跟前说：
“儿子，东东已经升入初中，自己去上学也上了10来天了。
我看他往后能自己上下学，不需要我接送了。
我想回乡下去，我的行李昨晚我都准备好了，汽车票也买了，今天上午10点的汽车。
我跟你和丹妮说一声。”
我说着从裤子口袋掏出房门钥匙，交到丹妮的手里。
振强一脸惊愕。
“爸，你这是咋了？我并没有让您回老家啊！”
丹妮也觉得我的举动有些奇怪，她一脸疑惑地问：
“爸，你不是，不是……”
丹妮没有把话完全说出来。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接着她的话我说：
“没错，当年你们把我从农村接来，让我送东东上幼儿园的时候，我有言在先，来照顾东东，以后我就要在城里养老。
但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在农村养老。
你爷爷奶奶给咱们留下的老房子，不能一直不住人，我决定回去了。”
说完，我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才7:40时间还早。
“可是，可是爸，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太好，回农村生活，万一有个病，去医院都不方便。再说，我们离着远，真有事情，再往回赶，都怕来不及。”
儿子说出他心中的担忧，我知道他担心我，不想让我走。
还没等我开口，丹妮抢先一步说：
“爸，这事我尊重您的意见，您想留在城里养老，我同意。
您想回农村养老，我也同意。
如果您回老家了，以后我们会多回去看您，您有什么事强子会及时回去帮您处理。”
说完，她看了强子一眼，手里不停地摆弄着房门钥匙。
我点点头说：
“我回农村，街里街坊都熟悉，有事叫邻居帮忙就行。
我都这个年纪了，小病从医，大病从死，不用总跑医院，浪费钱。”
振强好想劝我留下，丹妮又看了他一眼
振强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们三个人沉默了几秒钟后，振强一脸沮丧地说：
“爸，我上午请假，送您去汽车站。”
丹妮转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桃子，葡萄装进塑料袋里。
又从冷冻室拿出一整只冻鸡和一袋排骨，装进一个编织袋里。
她把东西拿到我的卧室放在我的行李箱旁边。
走到我跟前，丹妮说：
“爸，等会儿我就去上班了，不能去送你，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水果你路上吃，鸡和排骨，你到家做着吃。”
我点点头没说话。
丹妮说完转身回房间换了衣服，背着背包下楼了。
2
路上我坐在长途汽车的靠窗位置。
车窗开着，外面的习习凉风吹进来，让我感觉很惬意。
天气特别好，湛蓝的天空，飘着如白纱一样的薄云。
公路两旁的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林间的鸟儿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发出啾啾啼鸣。
吹进车厢的风都是香甜的，沁人心脾的。
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我有些想念东东了。
他还不知道我走了，我故意这样安排。
毕竟，从上幼儿园开始，我就整天陪着他，他对我产生了很强的依赖。
就连晚上睡觉都不想一个人睡，非要睡在我身边。
如果不趁着东东上学走了，我再离开，东东会哭得很伤心。
我到时候，会心软，会舍不得他，恐怕就走不了了。
跟东东在一起的差不多10年的时间里，他给我带来了无数的幸福时光。
让我体会到含饴弄孙的快乐，让我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幸福晚年。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时候离开东东了。
东东原谅爷爷的不辞而别，爷爷心里也舍不得你，希望你放寒假的时候，能回农村看看我。
在儿子家生活的这10年，儿子儿媳也曾给予我很多照顾。
平时总往回买好吃的，我自从进城，胖了不少。
我生病的时候，儿子儿媳积极张罗给我治病。
虽然，偶尔丹妮会抱怨一家三代挤在85平方米的两居室里有些不方便。
我带着东东也曾经租房搬出住过一段时间。
频繁的搬家，让东东上学很不方便，还有不断上涨的房租，让振强的压力越来越大。
后面三年，我带着东东又搬回振强和丹妮的房子里。
东东大了，还跟我住在一个房间，丹妮总是抱怨，东东你什么时候才能独立？
是啊，两居室的房子，振强和丹妮住一间，东东自己住一间，才是最合适的安排。
别人家都是这样的，但我们家，因为有我，东东就不能拥有独立的卧室。
丹妮从来没有说过我的不是，对我很客气。
但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很清楚很明白，我就该懂其中的含义。
3
3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我回到那个熟悉的老屋。
三间瓦房，坐北朝南，100多平方米的院子。
院子的东头过去是一个小菜园，已经撂荒许久，里面长满了蒿草，差不多有一米多高。
院子的西头曾经是一片花园，种过许多花期比较长的花。
有蔷薇，月季，玲珑草，芍药，……
我背着编织袋，拉着行李箱，打开院子的大门，走进来。
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这才是我的家，我独立的空间。
我顺着甬路径直走到上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开门进屋。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发霉的味道。
房子太久没有人住了，家里的家具，生活用品都长了霉菌。
我走进房间里，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厨房的橱柜里找来围裙，戴上做饭戴的帽子，准备打扫卫生。
我把各个房间的窗户和门都打开，散散房间里的味道，让房子通通风。
我去后院的下房，找来扫帚和铁锹，准备先清理一下院子。
把菜园里的蒿草都铲除，再把花园里的野草拔掉，再把院子好好清扫一下。
既然我回来了，这院子往后就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小菜园我会重新种些蔬菜，比如：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
小花园我也会重新种些花花草草，让我的小院儿生机盎然，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从小就干农活，清理菜园和花园，没用多久，就把蒿草和杂草归拢到一堆。
我还把菜园里的土认真松了松，拉成了陇，方便我以后种菜。
我拿着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就在这时，隔壁刘二条手里提着一塑料袋西红柿走进院来。
还没走到我的跟前，就笑呵呵地大声说：
“哎呀，老王回来了？这次回来住多久啊？”
我停下手里的扫帚，双手交叉叠在扫帚把的最上端，站定看着他说：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咦，不对吧？你孙子九月份开学了，你回来了，谁接送孩子啊？”
刘二条一边说一边在我眼前晃了晃他手里提着的一袋西红柿，然后，放在地上。
“东东大了，不用接送了。”
我没有感谢刘二条第一个来登门看我，更没有感谢他给我送来西红柿。
我甚至都不太愿意搭理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因为他是村里有名的大喇叭，整天就喜欢走东家串西家，四处打听别人的私事，再到村里到处广播。
“老王，我在家就看见你回来了，特地摘了自己种的西红柿，你尝尝。”
我点点头，“坐吧，我指了指旁边的小竹凳。”
毕竟人家来看我，总不好直接轰出去，我还是礼貌地给他让座。
刘二条这个人屁股沉，坐下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他一屁股坐在小竹凳上，伸手从裤兜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两支烟，一支递过来给我。
我摆摆手说：“戒烟了，好几年不抽了。”
他自顾自把烟点上，抽了一口，烟头上发出耀眼的光亮，他吐了一口烟雾问：
“怎么着？你这个给儿子出完力，还得回农村养老？”
我听了这话就觉得不舒服，这是我的私事，关你什么事？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我不能这样怼他。
我笑了笑说：“回农村养老怎么了？现在很多城里人都来咱农村养老呢！”
“那往后，等振强回来，我得劝劝他。
你爸都这么大年纪了，给你出完力，又让他回农村养老，你这就是不孝。”
瞧见没？刘二条就是这么爱瞎打听，爱管闲事，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我刚想说，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就听见手机响了。
我猜想是振强打电话来，问我到家没？
我走进房间里，去接听电话，之后，再就没有去院子里。
刘二条抽完烟，见我没有再搭理他，自觉无趣，走了。
4
果然，是振强打来电话，问我到家了吗？吃饭了没？
我告诉他到家一会儿了，吃过饭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饿，也懒得做饭，等饿了再说吧。
我挂断振强的电话，伸脖子往窗外看了看，见二条走了。
我又来到院儿里，继续打扫尘土和杂草。
干了一会儿，我觉得好渴，想去烧点水，发现烧水壶坏了，想找扫床笤帚扫扫床，笤帚也找不到了。
我脱了身上的围裙，摘下头上的帽子，出门去村东头的小超市买点东西。
我刚走进凤霞超市，坐在超市里聊闲天的人就从乱哄哄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变得鸦雀无声。
二条站起来说：“哎呀，老王来买东西了？”
超市老板凤霞也笑脸相迎走过来说：
“王大哥，啥时候回来的？需要点啥？”
我走进去，买了两瓶矿泉水，一个扫床笤帚，一个电烧水壶。
结账的时候，凤霞又笑嘻嘻地说：
“我们都听说了，你这回回来就不走了。
老王大哥，你以后要是买米买面，我可以送货上门，省得你往回扛了。
毕竟你年纪大了，扛不动。
就是要收上门费10块钱，我提前跟你说一下。”
我付了钱，拿起我买的东西，没吭声，直接走出超市。
我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又议论起来。
“瞧他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儿子媳妇使唤完，扫地出门的。”
“进城过了10年，看不上咱农村了，瞧他高傲的样子。”
“城里那么好，咋不在城里养老啊？回来干啥啊？”
“白忙乎，他自己以为，帮儿子带大孩子，就能在城里留下，结果咋样，还不是得回农村？”
不用说，这都是刘二条帮我宣传广播的，村里人对别人家这些事特别在意，特别喜欢议论。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左右不了他们说什么。
我只能当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回家烧水，打扫房间。
忙乎了一下午，该擦的都擦了，该扫的都扫了，被子褥子我也都晾在院子里晾晒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我才感觉到饿了。
出门去村里的菜市场买了一点米，油，盐，调料，蔬菜。
5
回家之后，做了晚饭，我把餐桌支在院子里，把西红柿炒蛋，酸辣土豆丝，白米饭端上桌，又给自己倒了二两小酒，自斟自饮，挺自在的。
看着我亲手收拾干净的院落，心里虽然思念东东，但感觉非常踏实，这才是我的家。
刚喝了两口酒，同村的老赵来了。
我感觉挺意外，前两天在城里还看见过他，他说他不回村里，就在城里生活了。
怎么这也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袋猪头肉还有两瓶啤酒，看样子听说我回来了，来找我喝酒。
我之前在城里生活的时候，就总能见到老赵。
他儿子家跟我家振强家住一个小区，他也是去帮忙带孙子的。
我们俩白天把孙子送去学校，没事的时候，会在一起下下棋，或者聊聊天。
我们从一个地方来，又住在同一个小区，交流得比较多。
他能来看我，我挺高兴的。
赶紧站起身，迎上去说：
“哎呀，老赵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
说着话，我进屋拿出一个小竹凳，让他坐下。
他把带来的猪头肉的袋子打开，把啤酒放在桌子上，用牙起开瓶盖。
我又进屋拿来一副碗筷和一个酒杯。
他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怎么吃得这么素，连个肉菜都没有？”
我笑了，说：“你瞧，你知道我没吃肉，这不就给我送肉来了？”
他听了哈哈大笑，举起酒杯跟我碰杯。
我喝了一口啤酒，问：
“你咋也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不回来，不行啊。
我家小孙子跟东东是同学，也上初中了，不用咱接送了。
再留下来，就碍人的事儿了。”
我一听，原来跟我一个情况。
我没说什么，又端起酒杯跟他碰杯。
又喝了一口酒，我夹起一片猪头肉放进老赵的碗里说：
“嗨，在哪儿不是养老？咱农村多好，房子宽敞，空气又好，物价便宜。”
“对，关键是，自在，咱自己说了算，想干啥就干啥，不用顾虑别人。”
老赵附和着。
我们俩坐在院子里喝酒，直到天黑。
天上繁星闪烁，这在城市是看不到的。
听着房跟儿蛐蛐儿的叫声，我家前面那条小河里青蛙的叫声。
这就是秋天的农村，好像还是夏天。
我跟老赵聊了许多，有在城里生活的回忆，有对未来的规划。
老赵这个人比较感性，说着说着他就笑了，说着说着他又哭了。
我在一旁轻声安慰着……
本故事为虚构创作，内容为版权方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