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明远，今年三十四岁，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山村。村子不大，四面环山，小时候的冬天，寒风总能钻进家里那单薄的木门。
我的童年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灰暗的。尤其是八岁那年，命运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母亲在我八岁那年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村里的医疗条件很差，母亲的病拖了几个月，也没能治好。
葬礼那天，父亲一脸憔悴，但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村里的婶婶们窃窃私语，说父亲早就和邻村的一个寡妇走得很近，母亲去世，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再婚的机会。
不到半年，父亲就再婚了。继母带来了她的女儿，她比我小两岁。家里的经济并不好，父亲对我说：“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你跟着你姑姑去吧。”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既难过又害怕。
我站在门口，拽着姑姑的衣角，小声问她：“姑姑，我是不是不要紧了？”
姑姑红着眼圈，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安慰我：“在姑姑家，谁都不能不要你。”
姑姑是父亲的妹妹，那时候她还没结婚，家里只有她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为了养育我，姑姑放弃了许多本属于她的生活，她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婚姻。
小时候，我并不懂姑姑为我付出了多少，只知道她对我很好。她为了让我上学，盘下村里的小卖部，白天忙着看店，晚上还要辅导我写作业。那些年，我经常听到她和爷爷奶奶吵架，起因总是因为我。
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奶奶抱怨：“养个孩子多不容易，他爹倒好，娶了个媳妇，撒手不管了，真是造孽，摊上这么个不负责的儿子。”
姑姑的声音很激动：“孩子现在没娘，我不养他谁养？我哥不管，总不能让他没书读吧！”
奶奶低声骂了一句：“你这样，自己还想嫁人吗？”那天晚上，我听到姑姑低低的抽泣声。
姑姑真的一直没嫁人，后来我懂事了，每次想到她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婚姻，我心里都说不出的愧疚和感激。
小学毕业后，我升到了镇上的中学。那时候，姑姑的小卖部生意不好，她又去镇里找了一份帮人做针线活的工作。
每天早上，她骑着自行车送我上学，再赶去干活。中午来不及回家，她就把早上做好的饭菜装进饭盒，送到学校门口。每次我接过饭盒，总能看见她脸上疲惫的笑容。
有一次放学，我买了两块五毛钱一根的甜筒。回家后，姑姑发现了，声音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明远，家里能有多少钱？你怎么能乱花！”
我被骂得不敢吭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晚上，她偷偷拉着我坐下，语气缓和了很多：“明远，不是姑姑舍不得让你吃好的东西。你要记住，咱们的日子虽然苦，但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就能过上好日子。姑姑再累，也值了。”
听着她的话，我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姑姑过上好日子。
中考那年，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姑姑高兴得抹了好几次眼泪，可我知道，学费对家里来说，是天大的负担。
姑姑拉着我去父亲家，想让他帮忙拿点学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继母，她笑眯眯地端了杯茶递给姑姑，却始终没提钱的事。
父亲不耐烦地说：“明远啊，你弟弟也要上小学了，家里开销大，你就省着点读吧。实在不行就别读了，早点外出打工补贴家用。”
姑姑气得脸都白了，站起来就走。后来，她硬是找村里借了几百块钱，帮我交了学费。
那一次，我彻底明白了，父亲早就把我当成了累赘，而姑姑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我大学毕业后，考上了省城的一份普通文职工作，收入不高，但还算稳定。
去年，在省城工作了几年后，我咬咬牙买了一套小两居的房子。首付款是姑姑拿出了她攒了多年的积蓄，还加上了她店铺转让的钱。
她说：“明远，房子是家，咱们不能一辈子租别人的房子住。”
拿到房子钥匙的那天，我带姑姑去看了房子。她站在客厅里，抚摸着墙壁，眼里满是欣慰。为了这套房子，我和姑姑付出了太多，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今年元旦回老家时，继母的话让我一下子陷入了矛盾和痛苦之中。她说：“明远啊，你这房子是两居的吧？你弟弟今年也要结婚了，你这房子空着，不如让他住，算是婚房了。”
我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继母见我没回应，语气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你弟弟以后是要传宗接代的，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不是浪费吗？”
我回到姑姑家后，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姑姑听完，气得把手里的针线活都扔了：“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房子是你辛辛苦苦买的，凭什么给你弟弟！”
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明远，咱不能惯着他们。这房子，是咱们的命换来的，谁也别想拿走。”
春节快到了，姑姑让我别再回老家，说那边没什么可牵挂的。我却犹豫着，总觉得不回去似乎不太合适。她叹了口气，说：“你呀，就是太心软。人家都不把你当回事，你还替他们着想什么？”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像极了我小时候趴在木门前听到的风声。只是这一次，我知道，那个像母亲一样爱我的人，永远站在我身后，给我依靠。
房子的事，我还没有答复继母，但我心里已经慢慢有了答案。这是我和姑姑的家，谁也别想夺走。
我终于意识到，人生可以选择牵挂谁，也可以选择拒绝谁。姑姑的一生几乎都为了我而活，我不能让她的付出被别人轻易践踏。我更不能让那些冷漠的亲情，成为我未来生活的负担。
我决定留在省城过年，不再回老家了。这个家，会永远属于我和姑姑。也许将来，我会遇到属于我的幸福。但无论如何，我都会记住，姑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