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寺外,除了庞师我和白药师之外,其他六人皆不乏剑术名家,哪曾见过这等剑法?连白药师这样的武学大行家看了这几招,也禁不住喝起彩来,连声赞道:“天山剑法,果然不凡,老哥,这孩子你教了几年了?”三戒心中也在暗暗惊讶,他知道无忌跟他师父冯素素练了一个月剑法,也见他与符九妹等人交手,却没想无忌的剑法竟是凌厉之极!他又认真看了几招,心中豁然一亮:“难道这孩子有过目不忘之能?这几招剑法明明是刚才我和含瑛用过的,被他看去,照猫画虎就能使得如此精巧,假若我还能多活十年,也许能看到他剑术成就在我之上的那一天!”思绪未了,但见寒光耀眼,无忌天龙短剑的剑尖已堪堪刺到纪忠的面门。
众人都道这一剑非中不可,哪知纪忠连败数招,已静下心来,不慌不忙,长剑横向轻轻一拨,搭着无忌的天龙短剑一牵一引,但见无忌身似陀螺,足跟贴地连打了几个盘旋,竟是立足不稳。白药师一惊,就在这一霎那,只听纪忠喝声:“着!”剑尖倏的点到了无忌脑后“风府穴”,白药师如此定力也忍不住失声惊呼,谁知他呼声未出,无忌已是腾空飞起,一招“天山飞雪”,一大片冷森森的剑光,向夺命掌柜纪忠当头罩下!
天山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中的乘风八式最擅以巧降力,无忌天资聪颖,在天山时看过王二十八当众使过“乘风八式”,端朩含瑛恶斗符九妹,也用过“乘风八式”,两人剑招都给无忌过目不忘,记在心里。他此时的剑术只算初窥藩篱,但有他在那位神秘的“叔叔”“点拨”下练成的正邪相融的内功相佐,“偷”来的剑法初次面对强劲的对手,也使得妙手迭出,可圈可点,连三戒和端木含瑛这样的剑学大师看了,也不由得既是惊喜,又是意外!
不过无忌的对手纪忠是一把剑术高手,他修为虽未至第一流境界,经验老到,功力深湛却在无忌之上,一觉不妙,立即随机应变,虽在无忌的剑光笼罩之下,长剑连拨,只听叮当作响,登时剑光流散,两人都各自飞出了丈外,斗了个平分秋色。
纪忠试了这几招,心下暗暗惊疑,不敢鲁莽进攻,冷笑道:“原来内家第一的天山剑法,也不过仅仅如此?”无忌短剑一指,斥道:“好,叫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天山剑法!”一招“王母投簪”,倏地刺到纪忠胸口的“璇玑穴”,纪忠后发制人,他练剑经年,深得本门剑法个中三味,不慌不忙,一个“乐极生悲”,反手一剑,无忌的天龙短剑登时给他以巧力粘出门外。无忌脑海中灵光乍现,忽地想起在小石屋读书时,偶然偷看到王二十八和石敏传授弟子时的一招“掩耳盗铃”,与眼前情势差相仿佛,当下短剑顺势往前一送,也把纪忠剑上传来的那股黏劲解了。
可无忌临敌经验浅薄,料不到纪忠老奸巨滑,还有极厉害的后着,刚刚解了一招,忽听纪忠冷笑道:“天山剑法,我已领教;现在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剑法!”身形动处,剑尖一颤,寒芒耀目,便好似有七八口长剑同时刺来!他这一招名叫“太白狂草”,可以一招之内,同时点刺敌人的十三处穴道,无忌不识奥妙,给他迫得手忙脚乱,但纪忠的杀着也刺他不中,也不禁暗暗吃惊。
两人各施绝技,斗了三十来招,终究纪忠占了经验上的便宜,无忌的剑势渐渐被他封住,不论从什么方位进攻,都被纪忠占住先机,激战中纪忠忽地一声怪笑,喝声“着!”剑光一合,剑尖倏地刺到无忌额间,这招快如电光石火,端木含瑛也给吓得跳了起来,刚道要糟,忽听无忌也喝声:“着!”反手一剑,唰的一声,饶是纪忠闪避得快,也给无忌一剑,划破了他肩上衣裳!
旁观这几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剑术高手,无忌一剑划破纪忠的肩衣,不但令李远这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连端木含瑛和白药师也莫名其妙,只有三戒手抚长须,面上虽未露出欢喜的表情,却已是点头示赞。众人明明看见无忌的剑势给纪忠封住,纪忠刺向无忌额头的那一剑可谓杀着,无法破解,无忌除非身躯后仰、背心贴地,断断难以闪开。高手较技,胜负往往决于须臾,无忌的剑法中规中矩,离高手的境界还差着不小的距离,按理这一下非受重伤甚至丧命不可。但就是这样,纪忠的长剑还未伤着无忌,无忌反而险些先伤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无忌剑柄又是一转,“唰”的一剑刺来,纪忠心中充满惊讶与不解,急忙挥剑格挡,明明无忌这一剑是剑走偏锋从左方刺来,却不知怎的,眨眼之间,剑尖竟然刺到了纪忠右胁的“带脉穴”,剑招之怪,端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幸而纪忠是个老江湖,剑招未老,急忙横剑下格,火光迸散,纪忠的长剑裂开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口子,手腕也给震得一阵酸麻,才好不容易把无忌的这一记怪招给解了。
原来无忌眼见不敌,无法招架,想起了三省池中石屋屋脚下刻着的少阳四剑,匆忙之间不加思索,便将这四招剑法中的第一招使了出来。这一招剑法威力之大,不但令纪忠震惊,连无忌自己亦觉大出意外!
这倒不是说他突然使出的这招剑法能胜过纪忠,若然两人的剑法都练到了上乘境界,纪忠剑法的长处在于精纯,而以“少阳四剑”则在于奇诡,一正一反,谁都胜不了谁。可是,无忌又为什么能反败为胜呢?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四招少阳剑法的剑路与落点和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完全相反,纪忠别说没见过,想不到天下会有这样古怪奇绝的剑招,所以给无忌杀了个措手不及;另一个原因是这四招少阳剑法是天山前辈陈清风苦心所创,剑招剑势与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迥然不同,但两种剑法同出一门,剑理剑意水乳交融,无忌把这四招剑法使出来,特别得心应手。他逊于纪忠的地方是内力修为尚弱,凭着奇诡的少阳四剑,正好弥补他临敌发挥方面和功力的不足。若是换了端木含瑛或三戒这样的剑术大行家,只怕不用五招,就能取纪忠性命。
可惜少阳四剑只有四招,剑法玄妙,招数有限,时间一长,无忌给纪忠迫得汗湿重衣,但纪忠自己也已喘息可闻,气息渐急。两人越斗越紧,越斗越险,但见无忌一口短剑浑似玉龙出海、银梭穿空,剑剑不离纪忠身体要害,好像每一剑都能把纪忠的身体刺穿!而纪忠那缺了口子的长剑也盘旋飞舞,剑尖所指,也都向着无忌身上重要的穴道,剑光闪耀,好像已刺中了无忌一般。惊险之处,白药师和李远这样混了一辈子的老江湖,一生之中也未见过几回!
但见剑影翻飞,剑光闪烁,无忌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后发制人的威力逐渐显现,每一招都惊险绝伦,妙不可言。激战中忽听纪忠一声叱咤,长剑一挥,无忌刚使到一招“杯弓蛇影”,一剑横削,只听铮地一声,双剑平交,登时牢牢吸住,无忌的天龙短剑左右挥动,竟然摆脱不开!
原来纪忠打算用“黏”字诀夺无忌的天龙短剑,夺不成功,便用内力与他相耗,无忌的天龙短剑一个不小心给他黏住,一时摆脱不开,只好与他硬拼。纪忠有数十年的内家功力,比无忌要深厚得多,不过一时半刻,无忌已被纪忠迫得倒退了六七步。这时旁观的白药师也以为无忌此番陷入了与敌人比拼内力的陷阱,当是必败无疑,不料他一念未已,只听“喀”的一声,无忌的剑尖向前一挺,纪忠手中长剑从中断成两截,一声闷哼,胸口中剑,软倒在地,登时毙命!
原来在这紧急的关头,无忌是用上了那少阳四剑中的最后一剑,借了天龙利刃的锋利,试一运用,果然得手。这一来,三戒眉头一松,端木含瑛面露喜色,白药师则大声叫好,李远等人呆若木鸡,他们可没想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夺命掌柜”纪忠会输给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而且还丢了性命!
正在这时,忽听山道上传来清脆的叮叮之声,寺顶倏然多了几条人影,轰隆一声巨响,寺门给人打得粉碎,灰尘飞扬中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咱们只要那个孩子,不是来争武功第一。既然他们不给,大伙儿还与他干耗什么!”一个身材高瘦穿着青袍的怪异老者赫然现身,但见他把手一扬,一个黄澄澄的铜环突然飞来,“当”的一声,正好套上了无忌的天龙短剑的剑尖,无忌手臂剧震,铜环裂开,一股青烟在他身前炸开,无忌一阵晕眩,一跤跌倒在地!
白药师忽地叫道:“不好!”凌空跃起,喝道:“老贼,你敢在这里下毒?”那怪异的青袍老者正是大雪山的魔头黑山老人,带着天南七煞闯进寺来。白药师话声未了,但听黑山老人哈哈大笑,手持两尺多长的铜烟锅猛吸三口,一大团浓烟喷了出来,白药师早有防备,一个劈空掌荡开那股浓烟,虽然如此,也感到一阵昏眩,倒退几步,未曾跌倒。他摘下腰间葫芦咕嘟嘟地喝了几口,一口喷在无忌脸上,黑山老人吸烟再喷,蓦地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酒气冲鼻,白药师一口药酒喷了出来,不但冲散了他喷出的毒烟,嗤嗤作响,黑山老人的青袍之上,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洞!
黑山老人恼怒成怒,挥掌就打,白药师闪身避过,冲他冷笑道:“原来你也是个行家,好,让我看看你偷学五毒教的毒功有几分功力吧!”黑山老人又是一口浓烟喷出,白药师的药酒可解邪毒,傲然不惧,迎上前来,哪料黑山老人的手法快极,在烟雾迷漫之中又弹出了一撮毒粉,白药师大袖一挥,忽觉手臂上似有数十口利针攒刺,急忙以袖遮面,一口酒喷在手臂上,刺痛立减,吞下药酒,大喝一声,一掌向黑山老人拍出。
黑山老人哈哈一笑,身躯一侧,不先还手,却对屋顶上跳下来的天南七煞喝道:“咄,那小子已中了我的黑叶菊毒烟,你们不替我把他拿了,还等什么?”原来他烟锅中的毒烟是苗疆特有的“黑叶菊”制炼而成,这种菊花在瘴气盘结的幽谷中生长,从叶至茎,通体漆黑,含有剧毒,五毒教徒在深谷中发现黑叶菊,便将它移栽了不少,晒干后混在普通的烟丝中使用,向来为武林中人所忌惮。所幸无忌中的毒烟中因混有普通烟丝分散了黑叶菊的毒性,毒质不浓,又给白药师的“还魂散”药酒喷在脸上,去了一大半毒性,否则就算治好,侥幸保住性命,以后也会患上痨病,一身武功就永无恢复之望了。饶是如此,无忌也头晕目眩,一时无法起身,更无法用剑动武了。
天南七煞中的黑山魈王天都声到人到,手持铁拐,立即抢到无忌跟前。他铁拐虽短,却也有二十来斤重,带着沉闷的风声,向端木含瑛头顶击下,端木含瑛喝声:“贼子敢尔!”出手如电,左手已抓着了王天都的杖头向前一送,王天都蓦觉一股大力猛撞过来。本来以他的武功,虽非端木含瑛对手,但最少也可抵挡个十多招,只因他大意轻敌,端木含瑛出手又快,顺势一送,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铁拐也给端木含瑛夺去。
端木含瑛将他的铁拐拿在手中,哈哈笑道:“练了几天武功,你就敢跑到三戒寺来闹事!”一个转身,铁背龟孟狡的精钢短戟正好劈来,端木含瑛手腕一抬,拐戟相交,只听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孟狡在天南七煞中气力第一,却给端木含瑛这一拐震得虎口酸麻,铁戟飞上了半天云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端木含瑛冷笑连声,一掌将他打倒,拐头一颤,回拐一戳,竟以粗重的铁拐使出了精巧的点穴招数,刹那之间,连点天南七煞之首巴山公的七处大穴。巴山公是天南七煞之首,称得上一等一的人物,端木含瑛这一招点穴虽然厉害,却给他的龙头拐杖尽力化解。端木含瑛嘴角噙着冷笑,铁拐又连点了五下,倏地戳到了巴山公胸口“璇玑穴”。巴山公迫得回拐防身,硬接了一拐,当的一声大响,火光四溅,这一下的劲道比刚才打倒王天都、震翻孟狡的那一招更猛,巴山公踉踉跄跄连退三步。端木含瑛铁拐轻轻一抖,如影随形跟踪而至,一拐紧似一拐,登时将巴山公迫得透不过气来。
无忌盘膝运功驱毒,看得惊心动魄,但他身中剧毒,虽得白药师的药酒解了大半毒性,但黑叶菊的毒性厉害之极,以内火真元炼化毒素非一时可以做到。他望着三位白发萧然的老人在人群中纵横起伏力拼群魔,自己却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计可施,忽然眼前又是一黑,登时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原来正宗玄门的内功心法调息养元之道,最忌的便是心浮气躁气血飘浮,无忌本可静心行功,最长半个时辰以内便可恢复元气,但他心中一急,便犯了大忌,真气四处乱行,内力失了统属,气闭昏迷过去。
断尾蝎刘春与双头蛇羊四瞥见无忌昏迷,挺刀扑了上来,猛可里背后只听端木含瑛喝声“着”,金刃劈风之声呼啸而至,羊四头也不回,锯齿刀反手便迎,另一只手仍然抓向地上的无忌。蓦地里背心剧痛,铁拐钝头透体而入,将他一个瘦长的身躯贯得直飞进佛堂中去。佛堂中烛火明亮,羊四的尸首将香案上两支牛油大烛撞翻,烛火掉地,立将佛堂布幔引燃。布幔干燥,佛堂之中立时火光熊熊。
白药师见佛堂火起,无忌倒卧在地,扑地腾起半空,左手虎撑扫荡四方,右手拔出背后弯刀,疾闯出去。白家快刀,江左闻名,断尾蝎刘春距无忌最近,满以为手到擒来,白药师蓦地闯来,转眼之间,连劈了十六刀。刘春也是个快刀手,接到十四刀,嗤嗤两声,手腕给白药师刀尖划破了一道口子,当的一声,单刀落地,白药师一个跨虎登山,一刀横批,溅血三尺,登将刘春砍翻。那倒霉孟狡刚刚爬起身来,尚在头昏脑胀,白药师左手虎撑已是当头打下,大喝一声,孟狡头盖粉碎,尸横就地!
巴山公斗端木含瑛不下,拐杖一抖,拐头龙嘴中射出几点寒星,端木含瑛早有防备,飞身躲开,斥道:“呸,不要脸!”反手一掌,“呯”的一声,一旁白头翁樊奇那水牛般雄壮的身躯应声飞起,跌出了一丈开外!樊奇原是贵州金沙苗族土司手下的第一名武士,武功十分了得,但端木含瑛使出了须弥神掌中“开天门”重手,力能摧金裂石,樊奇武功虽高,究是一勇之夫,架不住这势如闪电的一掌,“咕咚”一声,刚刚站起,好像一个人肉陀螺转了几圈,又头昏眼花地倒在地下了。
巴山公见端木含瑛出招如电,自家兄弟转眼两死一伤,大吃一惊,掌拐兼施,“呼”的一声,一个劈空掌,右手铁拐一挺,趁端木含瑛身形飞落,拐杖龙头直戳她丹田。端木含瑛哼地一声,身子一弓,脚尖在巴山公杖头上轻轻一点,飞身倒纵数丈,说时迟那时快,端木含瑛一声叱咤,剑光如练,杀上前来。但见拐影纵横,掌风飘忽,端朩含瑛衣袂飞扬,在千重杖影之中倏进倏退,穿插往来,转眼之间两人便斗了二三十招,巴山公是两广有名的黑道高手,越战越勇,一根龙头拐杖展开,呼呼轰轰,方圆丈许,飞沙走石;端木含瑛身似电闪,轻灵迅捷,不减先前。在不远处的三戒看来,他们两人看似是平手相持,看不出胜败的迹象;但三戒耳聪目明,却听出了巴山公的真力已减三成,久战下去,必败无疑。
三戒听出了巴山公真气耗损的弊端,巴山公自己也暗叫不妙。但高手比斗,哪容分心?他刚刚稳住了阵脚,拼尽全力才渐渐与端朩含瑛打成平手,这时神思一浮,立刻气躁心急,端木含瑛从他真气断续之间也已察觉到了他内力微妙的变化,突然一招“铁树盘根”,霍地掌力疾吐,一阵劲风直扑巴山公前心要害,巴山公急忙闪避,“唰”的一声,长袍一边,已吃端木含瑛以掌化抓,撕去了一大片,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幸好他武功不弱,急急一个吞胸吸腹,就差那么半寸,端木含瑛这一抓没伤着他的皮肉,可也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端木含瑛一抓不中,蓦然又是一声大喝,身形一晃,一剑刺来。巴山公武功不及端朩含瑛,和身一滚,头脸身上沾满雪泥,发髻散乱,狼狈不堪,不由凶性大发,呼呼呼连环三拐,拐拐打向端木含瑛要害。
无论三老如何尽力,也脱不开身,眼睁睁看着寒风劲吹,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三戒寺没多时成了一片火海。白药师好不容易把无忌拖到了围墙之下,围墙外就是百丈山崖。这时通红的火舌不断从寺内涌出,炙人头面。白药师唉了一声,把无忌扶坐在地,双掌按着无忌背心,一股浑厚之极的内力缓缓渡入无忌体内,助他收敛体内乱走的真气。
他转眼望去,但见三戒那高大的身影在几个魔头的重围之中倏起倏落,百招过后,饶是三戒武功精绝,在群魔的围攻之下,已是十分吃紧,险象频生。别者尚可不惧,黑山老人的“腐骨神掌”却是被誉为“古往今来邪派第一神功”的最厉害的邪派功夫。
三戒虽是玄门正宗,毕竟身在包围之中,既要运功抵御腐骨神掌,又要应付李远和庞师我,斗到百二三十招间,三戒只觉胸口烦闷,牙关打战,冷汗淋漓,心中暗叫:“不妙。如此下去,即可支持,过后只怕难免大病一场。”陡地掌法一变,以攻为守,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指掌兼施,越斗越快,招招不离黑山老人三十六处要害穴道。他功力精纯在黑山老人之上,配以神妙莫测的点穴,攻得黑山老人也有点手忙脚乱,非将掌力撤回先保自身不可。这么一来,攻守易势,三戒虽处下风,已没有刚才那样吃紧,在敌人围攻之下,未脱险境,也还可勉强自保。
黑山老人乃是域外枭雄,内功固是深湛之极,邪门掌法更是中土所无。三戒的武功刚柔互济,变化神奇,这已是武林中罕见罕闻的功夫,哪知黑山老人合腐骨神掌与本身原来的武功练成的掌法亦是神妙无方。只见他大袖飞扬,宛如鹏鸟展翼,挥袖卷起的狂飙,地上积雪给吹得飘飘四散,转眼之间,三戒的攻势竟都被他破解。黑山老人能抵挡得住三戒,李远与庞师我渐趋渐紧,一丝不放松,骆天野趁机裹好了伤口,也加入了合围之中。
五人占了上风,越攻越紧。端木含瑛心中暗暗发急,袖中藏指,倏地弹出,“铮”的一声,正中巴山公龙头拐杖正中,巴山公虎口发热,脚步跄踉。端木含瑛喝道:“还不撒手!”铮的又是一指弹出,巴山公连退三步,仍是紧紧握着拐杖。他素性凶横,端朩含瑛要夺他拐杖,他偏偏不肯放手,端木含瑛扭腰合掌,忽地又是一声大喝,双掌齐发,猝击巴山公下盘。她蓄势而发,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巴山公运全身之力以拐迎之,只听呯地一声,一团碧绿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炸开,白药师大叫一声“小心!”人影交作中端木含瑛一声闷哼,退后两步,巴山公拐杖断成两截,直飞出去,一头撞上山墙,登时脑浆四溅,一命呜呼!
原来端木含瑛虽以大力震断巴山公的龙头铁拐,却未曾防他拐杖中空,内藏药粉,拐杖一断,剧毒药粉四处飘散,一大半沾到了端朩含瑛身上。巴山公的毒药乃是广西十万大山中特有的见血封喉汁液和以枯叶蛛、霸王菊和雷公鞭炼干成粉,毒药沾身,瞬间由肌肤渗入体内,世上无药可解。白药师见药粉洒上了她身体,心下一沉,起忙放开无忌,上前搀扶。只见端木含瑛忽地睁目喝道:“我身上有毒,不要过来!”
她虽不懂毒物,但见毒粉一触肌肤,立即消失不见,立知毒药厉害无比,取出一颗黑色丹丸嚼碎吞了,沉声道:“三厚,我夫妻若遇大事,百年之后,无忌这孩子就托给你了!”拾起无忌的天龙短剑,忽地仰天一啸!
他夫妻自别天山,四十年来不再用剑。此时端木含瑛横起天龙短剑,伸指弹了两弹,但闻声若龙吟,悠扬悦耳。她低叹了一声道:“一乘禅师,一乘禅师!”面色灰白,叫道:“三戒,不开杀戒,更待何时!”运剑如风,冲入人群,李远运足内力伸剑一拦,“当”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端木含瑛手起剑落,喀地一声,先将骆天野一剑斩了,王天都吓了一跳,急忙逃走,端木含瑛剑如电光,王天都不及回头,后心一痛,一段明晃晃的剑尖从胸口突了出来。他脸上满是讶异之色,缓缓回头一望,软倒在地。
端木含瑛仗剑杀入,黑山老人心中一寒,大喝道:“老太婆,你来找死么?”端木含瑛嗔目怒道:“魔头,今日叫你有来无回!”天龙短剑一挥,又将侧面攻来的赤练蛇归三娘手中长刀卷脱敌手,一招“白虹贯日”,剑尖疾刺。归三娘长鞭急挥,鞭如毒龙出海,直击横打,呼呼风响。端木含瑛的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法与中原武林各家剑法都不相同,手腕一翻,天龙短剑突然弹起,唰的一下,从长鞭封锁之中,一道剑光倏地直刺进去。归三娘不及变招,端木含瑛短剑已到,噗地一声,剑尖入喉,颈后穿出,登时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