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与日月》
作者:陌缓
简介:
(古言日常+双向救赎+表面娇弱内心强大成长性女主+从天之骄子陨落后仍心怀仁义的男主)
温家嫡女,因一句刑克双亲祸及全家的诅咒,被困宅院十六年。
傅家次子,年少成名却因战场受伤不良于行,一眼能望尽余生。
因一旨退不了的婚约,温时宁被接回京替嫁。
嫡妹说:“弃女配废子,也算是天偶佳成。”
生而不养的爹娘说:“若不是这婚退不得,你连进傅家为奴都不配!”
只有那人说:“你要知道,我废的不仅仅是腿,还有我这条命。你若不愿意嫁不必勉强,后果由我承担。”
温时宁拽住他衣袖,只问:“若你死了,能放我自由吗?”
那人沉默良久,“若你嫁,我必为你安排妥当。”
起初,温时宁是因为无法反抗,后来她只愿那人能长命百岁。
起初,傅问舟是出于怜悯同情,后来他只愿与她能朝朝暮暮。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精彩节选:
“那你呢?你几岁了?”温时宁反问。
傅问舟愣了下,微笑说:“我年长你五岁。”
温时宁想起温子羡说的,他十七就封了很厉害的将军……也就是只比她大一点点的时候。
这么厉害的人,也被老天爷捉弄。
温时宁眼里的同情又多了几分,又一想,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呢?
傅问舟瞧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我叫你来,只是想亲自问问你,如今我这个样子,你是否真的愿意嫁?你若不愿意,可如实告之,后果我来承担,不必有任何的压力。”
温时宁眼神澄亮地看着他。
“那你呢?你是真心愿意娶我的吗?他们说我是灾星,你怕吗?”
傅问舟又被她反问的愣了下,失笑。
“这世上若真的有能害人性命的灾星就好了,派去敌国,可免多少将士牺牲,可免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清风霁月般。
比楚砚还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温时宁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
傅问舟自小就是被人夸着长大的,只是受伤这几年来,每个人和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就戳到他什么痛处……
是以,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夸,弄得耳根莫名发热。
“楚砚是谁?”他故意镇定。
温时宁便说起奶娘,说起阿姐,说起楚砚,最后说:“他们也都说我不是灾星,否则为什么他们天天和我在一起,仍活的好好的,阿姐还怀了孩子,楚砚高中解元……”
傅问舟耐心地听她说完,“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时宁低下头,“你真的没法治了吗?”
傅问舟语声有些苦涩:“无药可解,再怎么努力,也就三五年的活头……也许还等不了那么久。”
温时宁听得有些难过,又认真的想了会儿。
“我若嫁你,能出门吗?”
傅问舟还没回,她又说:“奶娘说,回到京城怎样也好过被困一辈子……可若是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我宁愿困在庄子上。”
若是从前,傅问舟是想象不出一个人被困数十年,甚至一辈子是怎样的。
但现在他十分深有体会。
可他似乎连这样简单的承诺都给不起。
于是,沉默。
温时宁似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继续说自己的。
“我还想读书认字……就在昨日,嫡妹问我会不会写诗作画,会不会四书五经,我说我不会,她便生气地打我,说这样的我如何能被傅家看上,如何能替代她。”
傅问舟这时才看清,她脸上厚厚的粉下,那隐约可见的印子。
温时宁又说:“三公子随后来训诫我,说我下作贪婪,不知廉耻,像我这样的灾星,就合该去死,免得让二公子你为难……”
傅问舟听得心惊肉跳,“胡说!这一切与你何干?”
温时宁嘴角轻轻地扯了扯,“楚砚说,我是被命运捉弄了的人……可我又能如何?”
“出生没法选,被送到庄子上没法选,被接回来没法选,能否嫁给你,我同样没法选……若被你拒绝,我要么继续被关在庄子上直到死,要么随便嫁个人……同样没法选。”
“昨夜我生病发烧,香草也没能叫来人,婆子说大抵是府兵都寻夫人的猫去了……我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
“是以,傅二公子问我是否愿意嫁,实在没多少意义。纵然我有千般想法,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若公子非要一个我自己的答案,那我便还要问公子一个问题。”
傅问舟眉眼温柔:“你说。”
温时宁清润的眸望着他,用力咬了下唇。
“虽然很冒昧不该,但我还是要问,若公子有天真的去了,可否还我自由?放我独自生活也好,去庙里清修也好,只要不再受亲情裹挟,都比我不能选的任何一种命运要好。”
微风轻拂,花香四溢。
两个一眼能望到命运尽头的人,静静相望。
傅问舟没想过是这样的。
他自以为,把选择权给姑娘,是他唯一还给得起的仁慈。
只能说,这世间的嫉恶,他还是经历的太少。
温时宁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意思非常简单。
她不是不想选,是没得选。
她身上那种看似平静,实则震耳欲聋的无力感,冲撞着他的心。
他好像给自己出了一道大难题。
娶或不娶,他都是在将一个姑娘往火坑里推。
傅问舟沉默的越久,温时宁就越煎熬。
人非草木,谁不想有个盼头。
远远地,香草躲着众人还在朝她挥手跺脚。
温时宁心一横,大着胆子上前两步,蹲在傅问舟脚边,轻轻扯着他滑在膝盖上的衣袖,仰起巴掌大的小脸。
“我虽然不如嫡妹那般才貌双全,但我会听你的话,会好好照顾你,我还会干活,会种花,不会的我也可以学,奶娘说我极聪明一学就会……二公子若也没得选,那请选我吧。”
温时宁想不了太复杂的事,她只觉得若他有选,何需走到这一步。
问她的意愿,也不过是实在没瞧上她而已。
但奶娘说过,她是顶顶好的姑娘,她起初觉得奶娘是在诓哄她,直到回到温家,见过了被好好教养的温书妍,她便也觉得自己是顶顶好的。
姑娘的脸看起来实在滑稽,只那双眼睛干净赤诚。
傅问舟垂垂老矣般的心脏,被轻轻拉扯。
心思转念,他伸手将她轻扶起来,郑重道:“若你我真的成婚,我必然为你安排妥当。”
只是回应了她方才那些话,并未说娶还是不娶。
温时宁浑身沸腾的血液逐级冷却,望着傅问舟转动轮椅离开的背影脱了力。
香草朝她跑来,温时宁虚弱地笑了笑。
“香草,我努力了。”
但命运要如何左右她,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闻家人没有留下来用膳,温时宁被送回侧院,等待命运的审判。
不曾想,等来的是温书妍更盛的怒火。
偏院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温书妍砸了。
她近乎疯魔地指着温时宁,“我倒是小瞧你了,说!你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功夫是谁教你的,怪不得你能在那样的地方活十几年,多亏了那些野男人吧!”
“就你这种下贱胚子,你也配!你也配!”
温时宁被香草护在角落里一脸懵。
幸好温子羡及时赶到,拉住了歇斯底里要打人的温书妍。
“问舟哥也是没得选,你别闹了!”
闻言,温书妍突然哭的伤心。
“怎么就没得选?”
“他大可去求圣上退了婚事呀……他已经有过最好的了,怎么能看上那样一个贱人!”
温子羡很恼火,“你这样说未免太自私了些,是你先不要他的,还想要问舟哥孤独地了却残生吗?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怎么没错!他把自己弄成那样,置我于薄情寡义之地,就不残忍吗?”
“温书妍!你理智一点!”
看着二人拉拉扯扯的终于出了偏院,瑟瑟发抖的香草终于松了口气。
而后,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
香草:“所以,傅二公子是同意了吗?”
温时宁反应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大抵是吧……”
“太好了!恭喜小姐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香草开心的跳起来,满院的蹦哒,可温时宁只觉得有些悲哀。
替自己,也替傅问舟。
他们一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被抛弃了还被憎恨为何不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
一个是无辜被抓来的流浪狗,本能接住被赏的骨头,却被骂下作贪婪不知廉耻。
这世间的理,似乎都掌握在那些得天独厚的人手里。
但温时宁相信,傅问舟既应承了她,就定能说话算数。
如是,似乎确实是有些盼头的。
……
傅家,堂厅中气氛有些沉凝。
老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责怪起傅问舟来。
“就算你要应承,至少也得同我们商量商量吧?你没瞧见吗,温家那副松了一口气的嘴脸有多难看!”
是,温家是摆了傅家一道,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但见到那温家嫡长女的瞬间,她就打定了主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婚也退定了!
傅家再不济也是高门侯府,岂能被区区伯爵府这样羞辱。
傅家二公子就算是废了,也是圣上亲封的三品将军,更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如何也沦落不到去配那样一个辣眼睛的乡野弃女!
可也不知那女子使了什么招数,两人不过出去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傅问舟转来便一口应承,还说想尽快完婚。
老夫人扶额,气的头疼。
小女傅晚儿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小声说:“二哥执意要退婚时,你们左劝右劝,现在二哥终于想通了,你们又不乐意了……”
“你闭嘴!”
傅晏修瞪了她一眼,又复杂地看向傅问舟。
“母亲说的是,你该同我们商量商量的。是,大哥承认,并不想和温家撕破脸,也不敢去赌猜圣心……这一切皆因大哥无能,没能守住你和父亲搏来的荣光。但今日一见,确实令人寒心,温家欺人太甚,大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你受这种委屈。”
其夫人沈玉娇插嘴道:“我倒觉得那姑娘挺好的,在乡野长大,想必性子至善至纯,总比那些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心口不一的好。”
傅晚儿表示同意:“大嫂说的对,那温书妍嘴上说着不想退婚,一副对二哥用情至深的样子,可二哥养伤这几年她来过几次?一边拖着二哥,一边可没少参加那些高门大户的茶话会,不然怎的就能入了二皇子的眼,就算二皇子看上她,她是有婚约的,且是圣上赐婚,难不成二皇子还敢抢不成?说来说去,不过是骑驴找马,如今找着了便想将二哥一脚踢开,又怕落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才强塞个乡野女子来!”
等她一口气说完,傅晏修才无奈般道:“都闭嘴。”
温家如何的不要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事人怎么想的?
于是,目光齐齐看向傅问舟。
从温家回来后,傅问舟便不发一言,沉寂的眼眸里瞧不出喜悲。
几年磨难,他愈发的沉得住气,也愈发的令人难以捉摸了。
被大家瞧了会儿,傅问舟这才像刚睡醒似的掀起眼尾,似是笑了笑。
“退婚太麻烦,且我觉得多个人作伴也挺好。”
简短一句话,让所有人百感交集。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更加伤心难过。
天之骄子被困轮椅,所有人都扼腕叹息,可那日日夜夜的孤苦煎熬,谁又能体会。
再是至亲,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
各有各的日子要过,就算心中惦记,也无法做到时刻陪伴,事事照拂。
有个贴己的人作伴自然是好,可偏生是那样一个女子。
老夫人眼眶发红,哽咽说:“你若有那念头,再寻就是了……”
“就她了。”
傅问舟笑容清浅却泛着苦涩:“如今我这样,有人愿意嫁已是幸事,还请母亲成全。”
老夫人噙在眼窝里的泪珠子终于滚落而出。
她的骄骄儿啊,是把自己埋进了尘埃里不打算出来了。
事已至此,那就由他吧。
娶来若是不合意,打发了便是,反正也没打算再给温家人留脸面了。
老夫人刚这样想,便听傅问舟又道:
“圣人言,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既应承了这门婚事,便要担起人夫之责,还望母亲,哥嫂,小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吾妻多加照拂。结亲事宜,也都拜托给各位了,想来我这一生也就经历这么一次,问舟不敢求隆重,但求妥贴,不留遗憾。”
众人傻了眼。
吾妻?
这是还没过门就护上了?
什么不求隆重但求妥贴,劳他说了这么多,不认真隆重怎么对得起?
如是,没隔几日,以侯府最高规格的聘礼就下到了温家。
紧接着便是请期。
两家很默契地选了个最近的日子,九月初九,也就是一个月后。
婚事板上钉钉,怕温书妍又来发疯,香草白日也请婆子把院子锁着,只盼着这日子能过的再快一些。
但伯爷和夫人召见,温时宁却不敢不去。
正厅,温书妍和温子羡都在。
温夫人挑了些年,也只从众多庶子庶女中挑了他俩。
两人也没辜负她的培养,放眼京城,皆算是人中龙凤。
如此比较之下,那眼里的厌恶,便浓的溢到了脸上。
看着温时宁远远地行礼,温夫人张口便道:“你可知,你是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温时宁抿了唇,似有许多话藏在心里,却选择了沉默。
温书妍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如何配不上,依我看,弃女配废子,也算是天偶佳成。”
温夫人看她一眼,温书妍便委屈地将脸扭到一边。
温庆宗仔细将温时宁打量了番,大发慈悲般开口。
“你母亲没有说错,以你之姿,若不是这婚退不得,你连进傅家为奴都不配,更别说嫁给傅二公子为妻。”
“今日叫你来,为父是想敲打你几句,傅家退而求其次是不得已为之。你既捡了这婚事,就要好自为之,温家不求你为门楣增光,只求你谨记一点,出嫁从夫,荣辱与共,你可明白?”
“父亲说的这样委婉,她那般愚昧之人,如何能明白。”
温书妍接过话来:“父亲的意思是,你能捡到这桩婚事,皆因你是温家女,温家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以后别给温家抹黑。傅家没落也好,你丧夫也罢,和温家都没关系,别想着还有温家兜底,这里没有人欢迎你,更没有人欠你!”
温夫人接着说:“这一个月里,你且安份些,好好跟凤姨娘学规矩,没指望你能得到傅家的认可,别过门就被赶出来丟人现眼就好!”
温子羡继续愤愤不平:“一个月能学些什么,不过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罢了!也不知傅二公子是怎么想的,若是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个乡野废物来跟前天天恶心自己!”
温时宁眉眼低垂着。
温夫人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听明白了没有!”
温时宁点点头,“请伯爷和夫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你,你说什么?”
温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伯爷更是眼起怒意,一盏茶重重摔在桌上。
温时宁眼眸清澈地看着他们:“你们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将流浪狗带回来,赏了根他们不想要但又有些舍不得的骨头,便觉得是施了天恩。
而她无以为报,了断亲情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回礼。
“但时宁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伯爷和夫人,我是如何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是我生来就不配,还是我不曾努力而不配?”
温庆宗和温夫人脸黑如锅底。
温子羡和温书妍则是惊讶又愤恨,“你竟敢顶嘴!”
温时宁唇角轻抿,“小女怎敢,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于温家而言,这桩婚事是给我的恩赐,于我而言,是在还生养之恩。”
“温家无人欠我,我亦不再欠温家,望伯爷和夫人保重。”
话落,她端端正正地行了跪拜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茶盏落地。
“孽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她!”
温夫人的哭声同时传来:“果真是个讨债鬼,养不熟的白眼狼!”
温书妍娇声劝:“爹娘莫气,不值当。”
温子羡也说:“好在婚期将近,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苦了傅二公子。”
院子里,凤姨娘看着温时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去她院子里,凤姨娘唤人呈了糕点来,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其实,你母亲也不容易,当年生你时难产,差点没保住命。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堂打坐诵经,想来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温时宁轻声说:“那不是我的错,诵经拜佛也不是为了我,是为她自己能心安。”
凤姨娘沉默了。
谁说这姑娘愚钝的,她可比谁都看得清楚。
遥想当年之情,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你可知,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温时宁抬眸看着她,“是谁?”
她确实不知。
凤姨娘手指轻点她鼻尖,笑的温柔。
“是我。”
当年她刚进门不久,夫人生产她去帮忙,亦是她从稳婆手里接过满身胎脂脏兮兮的她。
“还记得那时,你皱巴巴的一团,哭起来声音却洪亮的很……”
可第二天,就得知那小粉团子要被送走。
身为妾室,人轻言微,纵然不解也不敢多言半句。
负责此事的婆子在院子里碰到她,有些不忍道:“小姐还没名字呢。”
可伯爷和夫人尚在惊恐愤怒之中,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说来也奇怪,小粉团子这时醒来,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便巴巴地盯着她看。
凤姨娘心头一软,手指碰碰她小脸,说就叫时宁吧。
“顺时而动,健康安宁,这是姨娘对你的祝福和期许。”
温时宁怔然,心里有难言的情愫在无声流淌。
她随而起身,端端正正地拜了一礼。
“谢姨娘赐名。”
凤姨娘将她扶起来,眼眶微微泛着红。
“其实姨娘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只一句话想送给你——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人这一生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今日种因自有他日果还,不必争一时之气。也不必嫉妒一朝风光,坚持下去自有你的高楼矗立。各有时机,自有命运,你要明白,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此时,温时宁还不太能理解其中深刻的道理。
也不知这短短的一番话,能让她受益一生,更不知这世间的善恶因果皆是相辅相连的。
而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之情。
自那日后,温时宁便每日来凤姨娘的院里学两个时辰的规矩。
除了日常的晨昏定省,也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时而,也留她一起用膳,像个母亲一样尽心尽力地操办着她的嫁妆。
温时宁也没想到,从不敢奢望的母爱,会在凤姨娘这里短暂地得到些。
因而,她愈发的乖巧勤快,每次来,总要把姨娘院子里的花草打理打理。
这日来得早了些,远远听见温子羡闹起来。
“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你为何非要上赶着管!”
面对温子羡的质问,凤姨娘语气有些严厉。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人在低谷你莫踩,人在高处你莫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总难料。若不是那子虚乌有的祸害罪名,怎有你今日的风光。你问我为何?我能为何?我既生了你,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为了你……”
温时宁扭头便对香草说:“我们晚些时辰再来吧。”
香草却比她还要委屈,眼眶都红了。
“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莫要难过。”
温时宁奇怪地看着她:“我为何要难过?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却意外地得了些,我该高兴才对。”
香草揉揉眼睛,又傻傻地笑起来。
“小姐说的是,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傅二公子有把你放在心上。”
自婚事定下来后,傅问舟就会隔三岔五地差人送东西来。
有时是糕点,有时是头饰,有时是些小玩意儿,仿佛真是期待极了这桩婚事。
温时宁不知道该怎么同香草说,傅二公子此举并非是将她放在了心上,只是同情可怜她,怕她在温家受欺负,所以时常送些东西提醒温家,她是有人依托的将嫁女。
当然,她确实该庆幸他是那样温善的人。
所以她也日日为他祈福。
香草笑她,说傅二公子又看不到。
温时宁不与她争,她心诚与否,无需人尽皆知。
她只知,人待她好,她也要待人好。
这世间真善本就稀少的很,她得一分便要惜一分。
听香草说,二皇子也下了聘来。
侧室不比正室,挑个吉日抬进门即可。
但想必温书妍还是很满意的,所以不屑再来偏院找麻烦。
只是温时宁不明白,她为何也要挑在九月初九这天出嫁。
总之,伯府上下喜气洋洋,忙碌了起来。
但温时宁很清楚,这与她没有分毫的关系。
只一套嫁衣,还是街上随意找来的成衣铺子做的。
嫁妆也都是些随意廉价的东西,连凤姨娘看了都不由沉默半晌。
温时宁倒无所谓,她不会去争,反正争也无用,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温家都不怕丟了颜面,她一个本来就没有颜面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很快就到中秋节,离婚期又近了些。
这日,府上很是热闹。
林嬷嬷早早的就来偏院打招呼,让温时宁今日不必再去凤姨娘那里学规矩,更不必出这个院子。
倒是傅问舟,早早的就让人送了月饼来,还有一小壶桂花酒。
香草高兴坏了,一样样的催着温时宁尝,兴高采烈地展望着未来。
“等小姐嫁过去,就是侯府二夫人了,又有二公子这般顾惜,看谁还敢轻慢。等再过几年,小姐生下孩子,那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温时宁眉眼弯弯地听她畅想,不忍提醒她,傅二公子命不久矣,未来如何,怎敢去想。
可奶娘说,所谓人生,就是一日一日的过下去,把当下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她让香草把桂花酒也倒上,二人开心地对饮起来。
侯府,亦是热闹。
只是如今和傅问舟没多大关系,他帮不上忙,便也自觉不去添乱,只管晚上家宴时露个面就行了。
他早已有独立的院子,这些年更是愈发的喜静,无事不会出院子,也不甚喜有人来闹。
时间一久,就连老夫人也不常来了。
来了难免难过,对彼此都无益。
只傅晚儿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一天要跑上几趟,拦都拦不住。
“二哥,你就陪我去嘛!就这一次行不行?”
晋安从伯府送东西回来,老远就听三小姐在撒娇。
院子伺候的小厮说,三小姐想让二公子陪他去放花灯,已经央了大半个时辰。
晋安嘴角抽了抽。
二公子连院子都难得出一回,怎会去挤那晚间的人山人海,三小姐这次怕是哭鼻子也没用了。
“二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陪我这一次可好?”
书房,傅晚儿嘴巴都说干了。
再看傅问舟,纹丝不动,一点不受干扰地翻动着书。
傅晚儿气极,开始放狠话。
“你今日要不陪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问舟开了尊口:“求之不得。”
“你!”
傅晚儿眼泪汪汪,眼看就要开始撒泼打滚,晋安忙劝:“三小姐何苦为难二公子,你若真想去,小的陪你去就是了。”
“谁要你陪!”
傅晚儿气呼呼抱着双臂,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哪是非要去放那花灯不可,只是借个由头想让二哥出去逛逛而已。
从前在府上一刻也待不住,成天像只野驹似的四处撒野的人,如今一坐就是一天,自己把自己困在这四方天地里,像个垂暮老人似的。
她看着就心疼。
晋安是傅问舟小时候的书童,二人一块儿长大,也见证了傅晚儿的出生和成长,怎不知她的用心良苦。
但让一只折了翅膀的雄鹰去看天地有多广阔,人世烟火有多精彩,似乎也是种残忍。
他便也难过地闭了嘴。
片刻,傅问舟似突然想起,问了一嘴。
“东西可送去了?”
晋安忙道:“送到了,只是……”
傅问舟的目光终于舍得从书本上移开,“只是什么?”
晋安如实道:“伯府很是热闹,各院庶出都有新衣可穿,就连府上那只猫儿也穿的极其富贵,只宁姑娘什么也没有……所有人都可以去赏花吃月饼,就她不可以,小的怕公子送去的月饼宁姑娘吃不上,坚持亲自送到了偏院,宁姑娘高兴极了,说也祝公子佳节快乐,伺候的丫鬟还偷偷告诉我,宁姑娘每日都在为公子祈福。”
傅晚儿听得忘记了哭,气道:“温家人怎么可以如此刻薄宁姑娘,她不是嫡长女吗?”
晋安道:“谁说不是呢,瞧着宁姑娘住的那院子,还不如下人住的地方。”
“再不喜,宁姑娘是将嫁女,马上就是我们侯府的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连这也不懂吗?”
晋安小心看了眼傅问舟,不敢答这话。
他一个下人也知,温家哪是不懂,是不在乎罢了。
傅问舟平顺的眉眼,微微的皱了些,脑海里不由想起那双干净清亮的眼睛,那瘦弱不堪的小小身躯。
心里难免内疚,他有意护她,但似乎是高估了自己。
也是,他这一副残躯,如今谁又会放在眼里。
看着他郁结的眉头,傅晚儿突然计上心来。
傅晚儿兴高采烈道:“二哥,不如我们邀约宁姑娘一起放花灯吧!”
像这样的佳节灯会,所有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都可以去会友凑热闹,也是未婚男女相识最好的机会。
更别说他们婚期将至。
不待傅问舟同意,傅晚儿人已经飞奔了出去。
“二哥放心,我亲自去,温家人敢不给面子!”
傅问舟:“……”
晋安小心看着主子,片刻,便听主子无奈般说:“罢了,依她这一次吧。”
晋安心里那叫一个震惊。
这哪里是依的三小姐,分明是看宁姑娘的面子。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主人的心要活了呀!
……
傅家三小姐亲自上门,温家人多少意外。
温书妍亲自出来相迎,老远就唤:“晚儿,你怎么来了?”
早年,她俩来往密切,私下里傅晚儿没少偷偷叫她二嫂。
可如今,那脸上再无笑意,只剩冷漠。
“见过温二姑娘……哦不,再过些日子,该叫声贵人了,恭喜二姑娘高嫁。”
笑容僵在温书妍脸上。
“连你也怪我?”
傅晚儿觉得可笑:“难不成我还要感激你抛弃了我二哥?”
温书妍还欲挽回几句,傅晚儿拧眉道:“我来是想约大姑娘逛灯会的,麻烦二姑娘知会一声,请她准备准备,戌时我和二哥会亲自来接她。”
最后一句,她故意说的很慢。
温书妍脸色变了又变。
傅晚儿本想亲自去偏院找温时宁,但温书妍不给她机会,冷道:“我会如实转告,今日府上人多事杂,就不请三小姐进去了。”
被教养约束,傅晚儿做不出硬闯的事,只得先回。
她不知,这一趟又重新点燃了温书妍的妒火。
而此时,温时宁和香草二人,喝完那一小壶桂花酒后,竟都醉的不省人事。
直到一盆又一盆的凉水淋下来,方才惊醒。
“不要脸的贱蹄子,就这么想男人吗,一日也等不了吗?”
“你以为傅问舟真是看上你了吗?你也不照照镜子,他能看上你什么?”
“他不过是气恼我抛弃了他,做给我看罢了!”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他是不是真心要护你!”
扬起的手被温时宁牢牢抓住,随而,温书妍被强按在了镜子前。
“该照镜子的人是你温书妍,你好好看看,自己这般没有教养的样子,又能配得上谁?”
温时宁看着瘦弱,其实还是挺有劲儿的。
在庄子上时,每日将那些花花草草搬来搬去,制服一个娇养小姐算什么。
温书妍本就是偷跑来的,只带了个贴身丫鬟。
那丫鬟见状要上前帮忙,被香草死死抱住不放。
温书妍气得五官变形,“温时宁你是不是疯了!你敢这样对我,我定要告诉父亲母亲去!”
“好啊!”
温时宁捏住她脖子就往外拖,“不如直接出了府去,让世人都看看,温伯府教养了怎么一个了不得的好女儿!”
奶娘说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楚砚和阿姐也说,若退一步不能息事宁人,那就进一步先发制人。
如此想着,温时宁手上更加用力。
温书妍被拖到院子里毫无形象而言。
随后寻来的温子羡一声厉喝:“温时宁,你在做什么!”
温时宁将温书妍往前一送,拍拍手,冷然的眸子看向他们姐弟。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我自问不欠你们任何,若再来欺我辱我,那便闹个你死我活!”
那样骇然的气势,将姐弟二人唬的愣住。
片刻,温子羡蹙眉,说道:“长姐只是来告知你,傅二公子戌时会来接你赏灯会而已,你发什么疯。”
可再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温时宁主仆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话已带到,我们走。”
温子羡强行扶着温书妍出了院子,有些气恼。
“事到如今,我实在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傅问舟是你不要的,婚约也是你求着爹娘给别人的,你已经得了所有想要的,还在不满什么?”
温书妍简直不敢相信向来唯她是从的弟弟,会对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连你也不懂我?”
温子羡轻嗤了声:“是我不懂,还是你太贪心。”
一边费尽心机的盼着高嫁,一边又希望傅问舟对她念念不忘,说白了就是虚荣心作祟罢了。
“你怂恿伯府上下,苛刻她冷慢她,可有想过侯府的颜面?可有想过傅问舟会寒心?可有为我想过?”
温书妍不解地看着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子羡被她问的苦涩难言。
傅问舟是废了,可他曾经的部下,如今个个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年,他能在军中站稳脚,说没有倚仗过傅问舟那就真是白眼狼作派了。
若这些事传出去,让傅问舟的旧部如何看他?会不会因此而看轻他为难他?
显然,眼前这位被他叫了十多年的长姐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温子羡不由想起凤姨娘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他们享着别人的福,却将人欺压,确实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再看温书妍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温子羡心里有些烦郁,冷道:“大婚在即,长姐还是不要再招惹她的好。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输的起,你呢?输得起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
温书妍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咬牙。
她怎么可能输?
侯府已经是落败之势,等傅问舟一死,更是形同虚设。
而她,嫁入天家,踩死一个寡妇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只是气恼傅问舟眼瞎而已……该死的傅问舟!
是的,他早就该死了,却硬要把她拖到无情无义之地。
温书妍眼里恨意更深。
偏院,主仆二人傻愣了半天。
温时宁突然抬起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脸。
好疼。
香草急忙拉住,“小姐你干嘛!”
温时宁傻懵懵地看着她,“你听到三公子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傅二公子要约你看灯会,是真的。”
香草才反应过来主子是为何,顿时哭笑不得。
温时宁兴奋的不知所措。
“那我该准备些什么?香草,我快帮我想想!”
倒不是因为傅二公子相约,是因为灯会。
早前每年佳节,镇子上也有办灯会,可惜她一次也没去过,只能通过阿姐和楚砚的描述去想象。
“我真的可以出去吗?伯爷和夫人会同意吗?”
温时宁一边换着湿衣服又担心起来。
那眼里的期冀和孩子无异。
香草鼻子酸酸的,堂堂伯府嫡长女,竟比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惨。进伯府之前,她虽然过着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但好歹自由。
不像主子,从婴孩开始坐牢,一坐就是十六年之久。
“傅二公子说了要来接你,定能想到办法,小姐别担心,让婢子好好替你梳妆吧。”
温时宁:“嗯嗯,谢谢香草,香草你真好!”
说着话,猫儿一样在香草身上蹭了蹭。
香草一颗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温时宁又说:“我觉得奶娘没说错,我就是个福星,总能遇到这世上顶顶好顶顶善良的人。”
香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惭愧极了。
她刚来伯府不久,人又笨手笨脚的,各院姨娘小姐都不喜她。主动要求来偏院,只是觉得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兴许要好伺候一些。
说白了,连她也存了看不起小姐的心思,哪里配得上顶顶好的人。
香草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一定要对小姐好,忠心不二,誓死也要保护好小姐。
可她也确实是笨手笨脚的,梳个头发都梳不好。
鼓捣半天,温时宁自己都笑了。
“好啦香草,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傅二公子都已经见识过了,想来他并不会以貌取人,咱们只需干净整洁不失礼数就好。”
反正她也没什么貌可取。
香草却是认真道:“小姐只是还没长开,等以后长开了,定是极好看的大美人儿。”
温时宁想着傅问舟的样子,心道,再美也是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世上怎么会有那样好看的人呢?老天爷真是好生不公平呀。
好看的人儿,今日也难得地换了身能匹配他身份的衣服,青色的云绫锦袍,平日子零散的黑发,用上白玉束冠,整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又不失清贵。
侯府人人都看傻了眼。
老夫人连声称好看,却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傅晚儿得意道:“一会儿我陪二哥去接未来二嫂,我们要一起去逛灯会。”
全场又一次震惊。
傅晏修:“逛,逛灯会?”
上次听他们说要去逛灯会,似乎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这两年,别说他了,连傅晚儿都不会去凑那些热闹,越是这种节日,越是赖在二弟的临风居不肯走。
外人眼里沉稳的侯爷也莫名眼眶发酸。
一旁的大夫人沈玉娇快人快语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二弟这是等不及要见新妇了呀!”
老夫人和傅晏修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对呀,重点不是逛灯会,重点是约了温家小姐。
有盼头就好,有盼头就好……
老夫人忙道:“让人备最好的马车!晋安,你且早些去租条船,吃的用的玩的,好好安排妥当。”
傅晏修也激动道:“吩咐下去,让大家多做些花灯……要实在做不好就出去买,祈愿灯,飞天灯,都买都买!”
“是,老夫人,侯爷,小的这就去办。”
晋安应着,眼睛似乎也进了沙,抬手用力地揉了揉。
低头抿茶的傅问舟,黑眸染了水色,微微地闪了闪。
大家似乎有误解……但也无妨。
这些年,他确实是给侯府蒙了层无形的阴影。
虽无心,但也无力去改变。
如是,倒还得感激那温小姐了。
无心之举,竟能让全家人这般开心,傅问舟沉寂的心,隐隐酸痛。
……
戌时。
伯府偏院,主仆二人脖子都伸长了一大截。
见等来的是温子羡,表情就像太阳被乌云给遮挡住,瞬间黯淡。
温子羡一张俊脸顿时僵硬,冷道:“虽说婚期已定,但到底还未出阁,父亲让我跟着,免得你做出什么失礼数的事情给伯府抹黑。”
她又怎知,为了帮她说话,他冒着与温书妍翻脸的风险,去找父亲说道了许久。
父亲不在乎这个女儿如何,但在乎他的前程和伯府名声,这才松口且口头警告了母亲和温书妍几句。
往后一段时间,他的日子恐怕是不会好过了。
温时宁反应有些慢地眨了下眼睛。
“所以,我可以出门吗?”
温子羡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温时宁沉静的眸子瞬间亮若灿星。
“香草!”
“小姐!”
主仆二人开心的相互跺脚。
温子羡没眼看,脸别到一旁,心里却有不知名的情绪在蔓延。
在温书妍恨毒的目光与其余人复杂的注视下,温时宁挺直背脊,大大方方地出了侯府。
她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六年多。
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连风都是甜的。
侯府门口停着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马车旁站着娇俏可爱的女子,还有经常来送东西的晋安。
娇俏女子看到她就小跑着迎来,欢快道:“大姑娘好,我是傅晚儿,也是你未来的小姑子。”
温时宁忙也回礼:“晚儿姑娘好。”
傅晚儿这时看到她身后的温子羡,皱了眉。
“你也要去?”
温子羡:“我怎就去不得?”
二人年纪相当,也算是欢喜冤家,见面本就互掐习惯了。
因着婚约一事,傅晚儿厌恨极了温书妍,对温子羡就更不可能有好脸色了。
“不知耻的跟屁虫,别坐我家马车!”
温子羡:“我偏要坐!”
说着,大步上前掀开轿帘就往上坐。
傅晚儿气极,扭头就对上温时宁软软的眸子。
那表情和她养的来福如出一辙,生怕就不带她玩似的。
傅晚儿心跟着一软,主动牵起她的手。
“咱们不同讨厌鬼计较,走,逛灯会去!”
温时宁:“嗯嗯。”
开心点头的样子,极其可爱,和那天看到的小丑女简直判若两人。
傅晚儿扶着她上马车时,忍不住问道:“你当真及笄了吗?”
温时宁想着傅问舟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大抵是她个矮的缘故吧。
于是,她用香草的话回道:“我许是还没长开,等长开就好了。”
刚说完,抬眸就对上傅问舟墨染般的眸子。
“傅二公子好。”
温时宁心跳莫名地快了些,甜甜一笑道:“二公子今日真好看。”
如此直白的言论,惊呆了一马车的人。
没完呢
在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