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亲阿爹死了。
他快死的时候,双眼直盯盯的瞪着我,难以置信中带着恐惧和愤怒。
[怪物!你这个怪物!你和你娘一样贱!我当初就应该把你也杀了!]
我看着他一副痛苦的样子,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上,不可一世的斜睨着他,勾唇一笑。
[爹爹啊,您杀过我的,只是我命大,没死。]
我控制不住骨子里的狼性,嗷叫了一声。
[嗷呜~]
握着沾满血的匕首,迅速将它狠狠插入江河的胸口。
他死了,我亲手杀的。
1
可是,他真的该死。
江河家境贫穷,是县里最贫穷的人家。孤儿寡母,为了摆脱穷酸,仗着俊俏的皮囊和肚子里的一点墨水,讨了出生盐商大户的阿娘欢心。外祖家财万贯,而啊娘是个哑女,又从小没了啊娘,是外祖父的心头肉,捧着宠着,就怕她生了委屈。所以,纵使对女婿的身份不满意,但也不愿伤了女儿的心。看着江家寡母洗衣,儿子苦读,也算是“读书人”,只愿女儿能幸福快乐的外祖父,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云娘心悦你,我白家虽是商人,算不得贵户,但家境殷实,今愿以十里红妆作为陪嫁,将云娘嫁于你,你若敢苛待她!我定亲自上门打断你的腿!]
外祖父对着江河母子说道。
[是是是,能娶到云娘,是小婿的福气,小婿定会好好对待云娘,不让她受一点点苦。]
江河母子死命的在外祖面前点头哈腰,连连发誓。竟也不怕天打雷劈。
就这样,阿娘和他结婚了,婚后不久便有了我。
外祖父来看望啊娘,江河母子热情款待,尽力表演,看着江河母子也算厚待女儿,便放心的走了。但谁知竟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都说男人天生善变,但江河不是。他是天性本恶,只是伪装得好,瞒过了涉世不深的阿娘和过于和善又心疼女儿的外祖。忍了一年的江河终于在阿娘生下我后便本性暴露。
于是。
还尚在月子里的啊娘,就遭受了来自丈夫和婆婆的羞辱。
[怎么生的是女儿!你这不争气的肚子!就该配个杀猪种菜的!哪里配的上我儿这等读书人!]
[云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终是贱货,只有儿子才是我要的,你给我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母子,阿娘悔恨不已,她曾经心目中满嘴礼义廉耻的俊俏郎君,竟是这般不可理喻。
此后,江河便“抛家弃女”,日日夜夜流连于勾栏瓦肆,烟花柳巷,昨夜翠翠,今夜柳柳,沉醉在那温柔乡里夜不归宿。而江母则把他儿子变成这幅模样归结于我啊娘,在家天天数落讽刺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哑巴,甚至殴打她。
某一天,喝得醉醺醺的江河回来,硬是要了我阿娘,一口一个要生儿子,给他生儿子,啊娘尚在月子中,本就虚弱,江河身上多是不干净的玩意儿,让啊娘感染了病菌,还让她大出血。她多次求救,江河母子置之不理。
啊娘的婢女桃花不忍她受苦至此。瞒过江河母子,偷偷溜出去,将此事报给了外祖,外祖气得发抖,直接就去江家兴师问罪,但没想到被恶毒的江河母子设计,一进门就被偷袭,他们关起家门就是将外祖绑了起来,然后用针缝住了外祖的嘴,拿阿娘的性命威胁外祖,让他将所有的房契地契盐铺的所藏地写下来,待外祖写下后,疯狂用棍子往外祖脑袋上砸,最后被活活砸死,啊娘本就身心俱疲,受不住刺激,咬舌自尽,也跟着外祖去了。
那时我还未满月,啊娘和外祖父死的那天,我哭的撕心裂肺,江河母子嫌我吵闹,便将我放在篮子里,裹上一层被子,扔到无人狼齿山里。
[哭哭哭!你这个贱货!我就让你死在这里!深夜被狼叼了吃去!]
之后江河母子便利落收拾着我白家所有家财,逃去京城了。
在狼齿山里的我确实被狼叼了去。
2
本以为必死无疑,但没想到是狼救了我。
谁说畜牲不如人呢?
深山幽冷,夜间常有畜牲出没,而这山上的霸王是一群狼。
我啼哭不已,招来了许多野兽,但都被狼群给逐走,他们到处嚎叫,摆出了战斗的姿势,仿佛在向其他畜牲宣誓主权。
[这个孩子,由狼群保护!谁敢动它一根寒毛,就是挑战狼齿山上的狼群!]
狼是群居动物,一只狼不足以震慑其他畜牲,但一群狼可以。它们看到这山中霸王出手,便放过了这鲜美的嫩肉,识相的离开了。
狼王看了看四处,没有一点人类的气息,无人寻我。估计连畜牲都想不到,以良心著称的人类,竟可以这般狠心的抛弃自己的骨肉吧。
他将我叼回狼窝,以狼奶喂养我,并向族群里所有的狼宣布
[这个孩子,归属于狼群!你们要像教导小狼一样,去教导她!]
狼音刚落,山谷了一阵阵狼嚎,仿佛再回应狼王的话,就这样,我成了狼的孩子。
但由动物来照顾人类的幼崽,终归是不行的。他们以为我也可以食生肉,便让我舔食,然而,除了狼奶,我什么也吃不了。他们以为只要把我像狼崽一样依偎在母狼的肚子旁取暖,就可以不让我受冻,但我没有毛毛的保护,在无衣可穿的情况下,我还是非常容易受凉。才短短几天,我又发烧又感冒还拉肚子的,狼王为此愁坏了,狼群里的狼儿们在我跟前走来走去,都纷纷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这一天,狼王将一个受了重伤的女子叼了回来,那女子迷迷糊糊中瞧见了我,啥也管不住,冲过来就是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小小姐!小小姐!我的老天爷!幸好你还活着!要不然我该如何向黄泉下的老爷和小姐交代啊!那天杀的江河母子坏事做尽!迟早是要招天谴的!]
说着双膝跪地,痛哭了起来。
原来,她是桃花。
我娘身旁的贴身婢女,她在去给外祖通风报信后,便被江河母子雇人追杀,杀人虽是缺德的活儿,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生意多的是有人接。
杀手将她追到了狼齿山,砍了几刀,以为她一个弱女子挨不过去,便离开了。但没想到,桃花和我一样命大,没死,被狼王叼了回来。
就这样,照顾我的任务就落到了桃花的肩上,她给我取名叫白梨,因为我啊娘最爱梨花。于是,两个人一群狼,在狼齿山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3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我十二岁了,会说人话,也会说狼语。
我知道自己的故事,也记得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是如何惨死。桃花生怕我偏执,会让自己受伤,是越来越不再说从前了。可我的好桃姨,我从小记性就好,你只说一次,我便记得住了呢。
江河他们母子的命,我拿定了。
我常在深山游走,会狼语,方圆十里的狼,都是我的马仔。来来往往的旅客,是非闲话多的很,因此,我也听说了许多京城里的事,其中就有江河的故事。
江河母子带着我白家家财进了京,为了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便捐了一半家财,谋了个捐官。
做了捐官,江河也算是能在京城落住了脚跟,但捐官终究是捐官,往往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也没有实权,他想攀高枝,娶京城里贵女是不能够的。在京城里的关系,靠金银珠宝来维持,他日夜与权贵饮酒作乐,攀附关系,花钱大手大脚。于是,在第二年春,捐了一半家产的他,看着钱库有出无入,勾不到权贵之女的他便将目标转向商人之女,娶了了京城东市布庄的女儿李氏。
婚后李氏如同我啊娘一样,很快就怀了孕,在生产那天,胎儿过大,是个男孩子,接生婆直直摇头,问江河是保大还是保小,江河一听到是男孩,乐得合不拢嘴。
[保大!保大!只要能生下儿子,我定厚厚赏你!]
接生婆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点了点头,李氏就这样死在榻上,江河母子草率安排后事,对外称是难产而死。
李氏才死,尸骨未寒,江家便隆重的举办孩子的满月酒。
抱着那儿子去叩谢菩萨。
[谢谢菩萨!我江家有后了!我江家有后了!]
哪里还记得李氏是谁。
身边的前来汇报的狼跟我讲了杀人凶手江河这十多年来如何顺风顺水逍遥快过后。
站在狼齿山的最高处的我,俯瞰山河。
真是天道不公,江家母子手上沾染着数条人命,现如今却是要钱有钱要官有官,在京城里活得人模人样,而我却失去了啊娘失去了外祖流落深山。
我看向远方,群山连绵,一座连着一座,我对着它们连连嗷叫。
[嗷呜~,嗷呜~,嗷呜~]
是时候进京了。
4
回到洞里收拾了几件合适的衣服,这些都是狼王从各个地方叼来的,我虽然狼群里长大,但是桃姨教我做人,所以我的语言形态生活习惯和人类一样。
狼王在背后深深的看着我,桃姨也想要劝阻我,但是他们都会知道。
我劝不动的,杀了那江河母子,是我从小埋在自己心里的种子,随着年纪越大,种子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早已控制不住要将它体现在我的行动上。
我麻利的收拾好我的行李,看了眼身后的他们。
[桃姨,你和啊狼在山里等住我,我定会安全回来,外祖和阿娘死得如此凄惨,我苟活至今,就是要杀了江家母子,不然我无颜面对黄泉下的他们。]
桃姨与我相处十几年,也深知我的性子,点了点头,不再干涉我。
我附下身子,摸了摸啊狼的头,在他耳边说了句狼语
[我会照顾好自己,啊狼放心,请啊狼也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