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书家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创造新的辉煌,必须把握好继承和创新的内在关系,以敬畏、崇尚的态度对待历史上的书法经典和书法大家,要在继承优秀传统的基础上再谈创新。
那么,书法的优秀传统是什么呢?
一、精神理念
比如刻苦自励、锲而不舍的探索精神。王羲之池水尽墨、“俱变古形”,释智永颓笔成冢,欧阳询驻马观碑,米南宫集古成家等等,这些故事在书界和民间广泛流传,生动形象地说明了一个艺术家必须经过坚持不懈的艰苦探索,日积月累,才能登上艺术高峰。
比如尚德修身、书品人品并重的理念。书法史上既有“统绪”承传,也有“散僧入圣”;既有帖学帖派,也有碑学碑派;既有庙堂书法典丽雅正的传统,也有山野气息的浪漫主义传统;甚至有“以头濡墨”、“束茅代笔”的另类书家,但书法史对不同的流派、不同的风格都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形成了多元共存、兼容并包的优良传统。
历代书家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不断提出新的命题、新的概念,不断开辟新的审美境界。宋代书法以“开新”为旗帜,如苏轼所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然而却包孕着继承的内核;元代书法以“复古”为号召,骨子里却体现了创新的精神。创新而不离继承,继承更为了创新,继承和创新的高度结合,正是书法传统的精髓所在。
二、技法体系
任何一门艺术,凡能传之久远者,必给后人留下了登堂入室的门径,这便是其完善的技法体系。书法艺术经过数千年的经营构建,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备的开放式的技法体系。这些技法所以能流传至今,就是因为它是历代书家的探索实践和成功经验的总结,反映了书法艺术规律,今天仍然有效而管用。无论是用笔、结体、章法还是用纸、用墨、行款、幅式,前人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对于今天学习书法的人来说,无疑都是极可宝贵的财富。
今人学书,不必自己去从头摸索一套用笔结体的方法,通过临帖和学习前人的论述,继承前辈成功的经验,不但省却很多时间和精力,还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三、个人风格
艺术作品往往具有个体性。时代的因素为艺术的繁荣发展提供背景和条件,但最终的成就要靠个体的努力来实现。纵观书法史,凡是书法艺术繁荣发展的时期,都是高峰林立的时期,而每座高峰都有其鲜明的特色、完整的技法体系、独特的审美价值和永恒的艺术魅力。
王羲之作为书法史上万众仰望的艺术高峰,以其精深的技法体系和高逸的格调神韵,成为百代追摹的楷范。萧衍评王羲之书法:“王羲之书字势雄强,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故历代宝之,永以为训。”颜真卿的书法以其敦朴厚重的风格为后世开辟出新的风格和境界。包世臣评价颜真卿书法:“平原如耕牛,稳实而利于民用。”
传统说完了,后面就是继承了。传统没继承,创新逞何能?
敬客《大唐王居士砖塔铭》, 师法褚遂良楷书艺术发展到唐代进入巅峰状态,出现了许多名家。除了一般人所熟知的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颜真卿、柳公权等人之外,还有一大批在当时名望甚高而后世几乎默默无闻的楷书名家。他们书法水平极高,却因种种原因,特别是社会地位等原因而被后人忽视。当他们所书写的作品中数百年后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引发的往往是惊叹与向往。敬客就是其中的一个。
关于敬客,我们今天几乎找不到任何有关他个人的生平史料。敬氏是唐代河东地区(今山西南部)的望族之一,在历史上有不少敬姓名人。但如果不是《大唐王居士砖塔铭》的出土,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曾经存在过。但其楷书格调之高,气韵之雅,足以令他以后的所有人汗颜。而《大唐王居士砖塔铭》也向我们证明了唐代楷书艺术的繁荣昌盛。
《大唐王居士砖塔铭》刻于唐高宗显庆三年(658),上官灵芝撰文,敬客书丹。铭文刻字一块方广二尺有余的砖上,纵横各十七字。明代万历年间(1573—1620)出土于陕西西安南边的终南山楩梓谷。出土不久就断了一角,后原砖裂为三块,再裂为五块,再裂为七块,其中的一块丢失。其余几块过了没多久就被村民作为柱础,从此永远消失了。《雍州金石记》曾对其出土及损毁情况作了记载:向在西安府城南百塔寺,今为墨客取去。《金石文字记》云:“近出终南山楩梓谷中,乃明末时出诸土中者。出土时石已裂而为三,其‘大唐王居士砖塔之铭’上半截五行已无存矣。其‘灵芝制文敬客书’下半截五行又裂而为四;其‘罄求彼岸’十一行又裂而为三,下截亡五十字。”此碑盛行于世,摹临翻刻者不下十余处,较之原碑,不啻霄壤。第碑裂而为七,又亡去百二十余字,仅存者其能久乎?故记之以备考云。
由于出土不久即断裂损毁,因此《大唐王居士砖塔铭》的完整拓本十分罕见。据目前所知,仅上海图书馆藏有一本全拓本,字数多而且全,墨拓精良。因书法瘦劲秀逸,出于初唐名家褚遂良,极受世人喜爱,因此摹刻本较多。而摹刻本中又以郑廷旸、钱湘二本为佳。原石碎裂之后的拓本,有“七小石本”、“五小石本”等,而初拓本则以“说罄”二字以下完好者为佳,称“说罄本”,最近于原石。翻刻本在清代流传较多,著名学者卢文邵在其《抱经堂文集》中曾说自己见过一字不缺的摹刻本,并评价这位王居士说:“居士姓王名公,其人笃信释氏,但未出家耳。其没也,遂从浮屠之法。曰‘收骸起塔’,盖火化也。”另一位著名学者钱大昕在其《潜研堂金石文跋尾》中曾就《王居士砖塔铭》中的文字书写做过讨论。钱大昕说:右《王居士砖塔铭》。古今志墓之石类小而薄,不能耐久。欧(阳修)、赵(明诚)所见志石,今无一存者。此铭出土才百余年,已裂为三矣。此碑铭“纏”作缠,《释文》“廛”本亦作壥,又作厘。厘本廛之省文,故唐碑纏、瀍、躔字旁多有从厘者。《张敬诜墓志》:“葬于瀍涧之阳。”后周石幢:“日躔南斗。”《李思训碑》:“忧缠家国。”陆柬之《兰亭诗》:“适足缠利害。”《孔师泰碑》:“门人议服,俱缠至极之哀。”《广韵》以缠为纏之俗,其实乃省文耳。当然,其中需要讨论的东西并不止于这些。
《大唐王居士砖塔铭》之所以受到后人的喜爱,当然首先在于其精美绝伦的书法艺术。敬客的书法师法褚遂良而加以变化,形成自己健拔俊逸的独特艺术风格。在传世的唐代小型墓志碑刻中,《王居士砖塔铭》乃绝佳的上品,被视为“小碑之最。”清代著名书法家王澍在其《虚舟题跋》中曾评价《王居士砖塔铭》说:敬客名不显于时,然其书法特为瘦劲,大类褚公,则知唐世能书人多,不免为巨公掩耳。
今天,《大唐王居士砖塔铭》依然是我们学习唐代楷书的绝佳范本。
《王居士砖塔铭》(清晰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