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提出要去学足球，我想也没想拒绝了，老公当即臭骂我一顿：
「你掌控欲怎么这么强？不光对儿子是这样，就连对我也是一样！我想开画展你不让我开，我想买车你不让我买，我想干这干那都不行，都得按你的意愿来！」
「说白了，你就是嫌我没本事赚不到钱，我要是个什么动辄几百万作品的大画家，你还不是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舔得比谁都高兴！」
「看吧，我要还儿子一个童年！完整的童年！让你这个控制欲爆棚的妈妈滚蛋！」
一边说着，他一边拉起儿子就走。
看着父子俩沆瀣一气的模样，我乐了。
明明整个家庭的全靠我支撑，却说我强势？控制欲爆棚？
1
晚上九点，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电视前看足球转播。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时不时的盯着工作群，生怕有什么工作遗漏。
说起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某电商分公司副总的位置。
而老公好一些，他是自由职业，算是半个画家，但苦于没有什么伯乐欣赏他，他毕生的梦想就是办个个人画展，可现在年近三十五了，还是没有什么建树。
维持日常生活的所有收入来源，也只是在网上给人家画画线稿、画画草图谋生而已。
也就是说，我家所有的收入支出都撑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不得不卖命的干活。
见工作群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去厨房洗好水果，一边端出来放在他俩面前。
「别光看，吃点水果。」
看着儿子目不转睛的样子，我递给他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儿子看了看葡萄，看了看我：「妈，我不想吃葡萄，我想吃薯片和蛋糕。」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皱起了眉。
薯片是高油高盐高热量的膨化食品，里面的维生素都被破坏完了，而且网上还说含什么铝和致癌物，是垃圾食品中的战斗机。
蛋糕高糖高热量不说，里面都是饱和脂肪酸，吃了以后除了长胖对人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可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变成小胖墩，等长大了就知道减肥有多难了。
最重要的是，他想一出是一出，这些东西我们家里都没有啊！
我挂着笑摸了摸他。
「乖，咱们晚上不是吃过饭了吗？这才几点，你还没消化呢！吃那么多肚子会疼的，水果没事儿，想吃的话吃点这个吧。」
儿子不太高兴。
老公开了罐啤酒，在一旁当起了和事佬：「他想吃就让他吃呗，偶尔吃两口又没事儿！」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
「你去买？」
老公顿了一下，举起手机假装玩了起来。
「为什么我买？你儿子说想吃的，你这个当妈的平时陪不了他，现在他想吃什么也不给买啦？」
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总之这话听的我怪难受，我没忍住，语气重了些。
「这不光是我儿子吧？也是你儿子。他身体什么样子他自己不知道，你不知道吗？他有肠胃炎，大晚上吃这么多不消化的东西，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还不都是我陪他？再说，他病歪歪的是什么样子，明天不上学了？以他的接受水平，小学的东西落一点就是一点，你能给他灌进脑子里吗？」
老公不再说话，儿子委屈巴巴的拽了拽我的衣角。
「妈妈，你别生气，我不吃了。」
2
其实我儿子挺懂事儿的。
但是小孩嘛，碰到什么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就想玩、就想吃也是正常的。
大概跟我孕期身体不好有关系，他从小也体弱多病的。
每个月我一发工资他就生病住院，钱都没焐热就得赶紧送进儿童医院。
用我妈的话说，那是因为我们两口子没一个上心的，粗心爹妈，逮起什么都能给孩子吃。
我想了想，不无道理。
所以我开始变本加厉的学营养知识，开始管控他们的饮食，只是为了让他们少生病而已。
孩子刚出生不久，因为黄疸被迫得照光。
我连看它一眼都没时间，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就怕被人顶了岗位，顺产几天后就开始居家办公，慢慢捡起工作，开始为这个家挣钱。
尤其现在生了孩子，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指望老公，我们一家人得出去要饭。
我主外，老公主内。
于是他作为新手爸爸，开始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任务。
可男人总是粗心点，半夜迷迷糊糊用凉开水冲奶粉、给孩子辅食添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各种情况接踵而来。
连我妈都说，要不是离得远，她恨不得飞过来给我照顾孩子。
儿子能在我俩半斤八两的照顾下活这么大，也很不容易。
当然，放养式喂养方法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起先是瘦，后来好容易补起来了，个头又差得远。
我想方设法的给他补钙、补营养、喝牛奶酸奶、吃各种肉，还带他去打篮球、打排球、打羽毛球，做各种跳跃动作。
为了这个孩子，我一颗心碎成了几百块，有的忙工作，有的忙家庭，一个人分身乏术。
我平时上班忙，老公操持家务多一些。
可我只要下班一回来，老公就什么都不管了，他把自己关在次卧，专心创作。
起先我还因为这事儿跟他吵了两回，但后来他苦着脸向我倾诉。
「你上班的时候我得照顾孩子，你回来了我都不能做做自己的事吗？冰冰，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行吗？」
我叹了口气，从那以后能自己干的活也从来没有麻烦过他，他要创作就创作，他要自由就自由。
不过，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现在求我可怜他，可当初这孩子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是他一直念叨着想要个孩子，我俩才会在刚结婚就开始备孕，早早就怀孕生子了。
看着儿子小心的样子，我缓缓吐了口气，耐心道。
「没事，妈妈如果下班早的话明天外卖给你可以吗？我们可以放在白天吃……」
我还没说完，老公皱了皱眉打断了我。
「行了，人家都说不吃了不吃了，没完了？看球赛，别说话了！我都听不到解说了！」
趁儿子没注意，我踹了他一脚。
眼神示意他，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老公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没说什么。
球赛很无聊，无非就是两拨穿着不一样的人来回传球奔跑，看多了还会眼花，再加上那些长相相似的外国人，连名字我都念不顺。
我一边玩手机一边靠在沙发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阵爆发式的吵闹声惊醒。
老公和儿子正在为红衣服的队伍进球了而欢呼，两个人抱在一起跳来跳去，好像自己进球了似的。
儿子冲过来扒拉着我。
「妈妈你看，球进了，进了！」
我宠溺的看着他笑。
可很快，我笑不出来了。
儿子嘿嘿一笑，看着我道。
「妈，我想学足球，你送我去踢球好不好？」
我愣住了。
3
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想学些什么，而之前的几次，十有八九我都满足了。
可结果呢？
他要学街舞，我给他报了最好的机构，师资基本上都是参加过街舞比赛的专业老师，可他嫌累嫌胳膊酸，去了几次就不去了。
他要学散打和跆拳道，我给他买了全套的衣服设备，练了三个月，连侧踢都达不到标准，被老师劝退了。
他要参加DIY社团，学做泥塑、学做风筝，半只画了一年都没画完的风筝，现在还在我家墙上挂着当摆设；干裂到快碎成泥渣的陶罐，堆在墙角当垃圾，平白生灰。
他要学钢琴，正赶上家里投资没钱，我没钱给他买钢琴，只能让他每周去老师家摸琴，他以此为借口拒绝上课。
家里的储物间乱七八糟的，陈列的都是他半途而废的证据。
身为90后妈妈，我从不鸡娃，我奉行的也是让孩子自主选择。
可这些明明都是他自己想好了要学的，但最终总会以各种理由放弃，没一样能坚持下来。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什么、想干什么。
这些年，在培养他各种爱好上，我费尽了心血和金钱。
后来，他再提想学什么，我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放在心上了。
反正就三分钟热度，买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回来，除了浪费钱没有其他作用。
现在他又提出要学足球，我甚至能想到他以后拒绝上课的理由——户外运动太晒、太累、太苦，他摔倒破皮了、晒黑了、晒伤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学了。
想也没想，我就拒绝了他。
「不行，你学校的任务已经很重了，好好学习，再过几年该升初中了。实在想踢球的话，课间跟你们同学在操场上玩一下就行了，专门学这个没必要。」
儿子瞬间苦了脸。
「凭什么啊！我也想学踢球将来进国家队啊！你看都没有咱们的人，我要当第一个进奥运赛场的！」
我没听他说什么，只是想起银行卡里的余额和每个月还要还的房贷，恶寒的抖了抖身子。
「说不行就不行，这么多年你看看你半途而废多少东西了！学一个一个不成，我不给你浪费钱了！有这时间你多看看书，把你的功课往上提一提，别让我在小升初的时候再给你找关系求人了！」
他不知道，可老公不会不知道。
儿子升小学的时候，为了让他有个良好的受教育环境，我拒绝了划片垃圾小学的邀请，转而花钱托人把他送去几个区以外的公立小学，师资和环境都很好，要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直升初中部高中部。
可儿子大概不是学习的料，没有继承我的优点，反而有他爸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老师让干嘛就不干嘛，学习一直不好。
一开始我还抓一抓，后来也就不强求了。
听到我这么果断的拒绝，一直充当死人的老公忍不住了。
「我说杜冰，你一个当妈的，多少也听听孩子的想法行吗？他说他想学踢球，你听不到吗？」
我冷笑。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妈还是我是妈？他之前学过多少东西，我给他费过多少心？哪样是能坚持到现在的？」
老公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或许…或许他之前那些都是假喜欢，现在是真喜欢踢球了呢？我看踢球也没什么不好的，既能锻炼身体，还能为国争光。要不是我喜欢画画胜过体育，说不定我现在也去踢球了呢！」
看了看他半长不长的头发和瘦成麻杆的四肢，我嗤笑了声，躲进卫生间开始洗澡。
他俩说的话，我一概不放在心上就是了。
4
没想到等我出来以后，两个人却正襟危坐，一副严肃的样子，要跟我聊聊。
我顺势坐了下来。
老公先开的口。
「我俩想跟你谈谈。」
儿子附和。
「对！」
我斜眼看过去。
「谈什么？谈踢球？我尊重你的爱好，但也只能是爱好而已，你没这个身体条件，也没这个吃苦的劲，学不了足球。」
老公有些恼了。
「结婚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竟然还是这么一成不变！你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儿子想学踢球怎么了？谁没有个爱好啊？要是你爸妈小时候不给你报什么英语班奥数班，我爸妈不给我报画画班，我们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吗？怎么你爸妈投资孩子就行，你就不行啊！」
我懒得跟他吵，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淡淡道。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不给他学，我之前没给他学吗？是他自己半途而废，不仅什么都没学到，而且还浪费了时间，害的真金白银像水一样哗哗流走了。」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那如果一样的话，你爸妈还给你报班，我可真是佩服他们。」
老公张了张嘴，儿子颤巍巍的举手。
「妈妈，我向你保证，这次我一定好好学，不跟之前一样了……」
我眼皮也没抬，草草抬了抬头。
「行，现在先去楼下跑两公里，我就信你的话。」
儿子下意识反驳。
「两公里？！这么黑，这么远，我不去！」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想找教练学踢足球，跑步是最基础的事儿，两公里都算少，连这也做不到，还踢球呢？洗洗睡吧。」
扭头看向老公，我继续道。
「你说的简单，让他学？拿什么学？拿嘴学吗？还是你去求求教练，人家肯免费收他为徒的？」
「当着孩子的面我不愿意说，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半年前非要买车以后，咱家就没有多少存款了，再加上房贷压力，我一个人有多难？」
说完，我气恼的揉了揉正在滴水的头发，就准备往卧室走。
没走两步，老公阴沉着声音叫住了我。
「杜冰，其实你挺没意思的，你知道吗？」
「你不光对儿子是这样，就连对我也是一样！我想开画展你不让我开，我想买车你不让我买，我想干这干那都不行，都得按你的意愿来！就连每天晚上我想熬夜画画，你都不肯让我画！」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表面上是说家里没钱不让儿子踢球，说白了，你就是嫌我没本事赚不到钱，我要是个什么动辄几百万作品的大画家，你还不是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舔得比谁都高兴！」
我冷眼看他。
「这么多年，我有因为你当家庭主夫看不惯你吗？还是因为你挣钱少说过一句了。你敏感自卑别按在我头上，听风就是雨，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你没有正经工作是事实吧，家里没钱是事实吧，孩子集中不了注意力经常半途而废也是事实吧？
「我支持你培养你的爱好，可你也得考虑一下家里吧，自从结婚以后就一直都是我养家，我的压力也很大好不好！」
「我不要求你们事事都听我的，你想让我听你的可以，你总得基于现实角度考虑吗？明明兜里就挣三瓜俩枣的钱，却还想开凯迪拉克住大别墅，你觉得现实吗？」
「这个问题我们到此为止，谁都别再讨论了，等球赛结束马上给我上床睡觉去！你明天还上学，听懂了吗？」
儿子有些怕我，懵懵的点点头。
5
我刚附上门把手准备开卧室门时，老公将半罐啤酒猛的砸在我脚下，汹涌的液体洒出来扣了我一拖鞋，连裤脚都被沾湿了不少。
我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老公对着儿子大吼。
「学！我他妈的明天就给你报名学！老子就不信了，这个家我说了不算的吗？！」
我没忍住。
「你大半夜发什么疯！要撒泼滚去外面！」
老公像是泄愤似的，对着我大吼。
「杜冰，我忍了你九年，已经忍的够够的了！」
「从结婚的时候你爸妈就看不上我，觉得我没本事没前途，除了会给你找麻烦什么也不会做。」
「我们结婚那天，他俩竟然出国找你亲戚去了！这是丈母娘和岳父能做出来的事吗？你知道吗，当时我爸妈问我你爸妈怎么没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你心里也没觉得我多优秀，每次让你看画的时候，我画里头的含义和诗意你根本都看不懂！」
「有几次我故意往相反方向说，你还煞有其事的点头迎合，知道你自己多可笑吗？」
「是，在外人眼里你厉害，你是女强人，你很能挣钱，那这个家就跟我没关系了是吗？
「没有我，谁给你收拾家里，没有我，谁给你看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我气乐了。
「杨皓宇，你有病吧？」
「没有你，家里根本就不会脏成这个样子，随处可见的空颜料盒，溅在白墙上的颜料，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有一样是我造成的吗？
「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生孩子，面对身材走样、盆底肌松弛、坐骨神经痛、腰酸背疼腿抽筋，我什么时候跟你抱怨一句了？」
杨皓宇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儿子，扫过我。
「你不想要儿子？你当时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看你也挺享受的啊……」
他话音未落，我抄起啤酒罐就向他扔了过去。
「去你妈的，你再当着孩子的面说一句废话，我撕烂你的嘴。」
杨皓宇耸了耸肩。
「你还怕这个？他不小了，什么都懂了。你变了，自从你升职以后，就对钱看的格外重要，家里吃穿用度都得经过你的同意我们才能买，但凡多花一点钱你都会斤斤计较，怎么，你是铁公鸡吗？大学谈恋爱的时候你要是这样，我早就不跟你过了！」
我忍不住反驳。
「我铁公鸡？不是我铁公鸡，这房子怎么来的？你开的车怎么来的？靠你那半斤八两的绘画水平吗？
「别人画画要么当老师开班，要么有自己的建树开画展，可你呢，要一没二的，三十来岁的男人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的职业是在网上帮人画头像来着！一个头像30块钱，靠你买车得等到儿子五十岁！」
大概被我戳中肺管子了，杨皓宇气得浑身发抖，久久不能回嘴。
过了良久，我颓然的泄了劲，用抹布将脚下的啤酒液擦了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刚擦完，那边杨皓宇不知想起什么，倏地从沙发上冲下来，径直翻开我的包，从里面抽出我的两张信用卡，对儿子说。
「放心，你妈不给你报，我就刷她的卡给你报！就算借钱又怎样，当爹的，就是应该给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我惊呆了，没想到他竟然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恶心我。
这时，儿子叫出了声。
「爸爸……」
我也看过去，我甚至还指望儿子听了我们整场吵架，能说什么向着我的话。
毕竟我的不容易，他也有目共睹。
可他没有。
他只是笑笑，羞赫的看向老公。
「爸爸，谢谢你。」
我眼前一黑，径直推开门躺在了床上。
这个世界，突然变了。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父子俩沆瀣一气的模样，我又哭又笑。
行，如果我面面俱到、把万事都想在前面叫“强势”的话，那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你们自生自灭吧！
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个所谓强势妈妈，你们怎么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