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骂三》

白月光又一次被网友骂「三」以后，顾时序终于忍无可忍点进了我的对话框。

「阿念被骂成这样你满意了？」

「没死就别躲着，出来澄清一下！」

哦，澄清不了。

因为我还真死了，死在三个月前的撤侨途中。

他作为外交官，却执意飞回国陪林念惜过生日的那个晚上。

1.

我死的这天，是 4 月 13 日，努米亚发生大规模暴动的第十天。

这天也是顾时序白月光的生日。

忙碌了半个月，撤侨方案终于敲定落实后，中午我们喝了点红酒放松。

微醺。

然后就自然而然……

忽然，他说要回国。

我气疯了，从缠绵里抽身，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撤侨正关键的时候，你说你要回国陪林念惜过生日？」

「乖，别动。」

顾时序再次倾身下来，唇瓣擦过我的耳尖，嗓音暗哑：

「和努米亚的对接工作已经做完了，只要晚上带好签证去机场就可以了。」

我皱眉扭开头：「现在处处暴动，万一临时出问题呢？」

「能出什么问题？我提前一点回去不会怎么样吧？」

顾时序脸色渐冷。

我做出让步，挤出一个艰涩的笑容：「可以明天再给她补过吗？」

「不行。」

「你非要今天回去陪她过生日？」

「是。」

他坚定的语气让我瞬间破防。

可明明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他放了我一整晚的鸽子去陪林念惜看日食，还说，「生日补过不就行了。」

顾时序，你的偏爱和例外，永远不会给我哪怕一点……

鼻尖一酸，眼眶泛红。

「许娇，你的眼泪已经对我没用了。」

见我要哭，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脸上的欲色随即褪的一干二净。

站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衬衫和西装，穿好。

是啊，自从上次因为我的眼泪留了下来，结果林念惜就出车祸了之后，顾时序就对我的眼泪和卑微免疫了……

所以许娇，别再哭了，你的眼泪不值钱，没人会心疼……

我自嘲一笑，抬手抹掉眼泪。

抬眸定定地看着他：「我和林念惜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他收拾行李的动作微顿，随后声音彻底冷下来：

「许娇，你到底在嫉妒阿念什么？」

「我解释过多少次了，她只是把我当哥哥。」

「呵，当哥哥？」

「谁家妹妹会在嫂子生病发烧的时候，死活拉着哥哥陪自己看电影啊？」

「谁家妹妹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去亲自己哥哥的脸啊？」

我惨笑着问他，尾音骤然高昂：

「那你呢？你把她当什么？——」

「够了！」

「阿念年纪小，还是个孩子，性子跳脱一些，玩大冒险放的开也有错？」

「而且我都解释过多少次了？那天她心情不好才喊我出去看电影的！」

顾时序厉声打断我，拉起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我失控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腰。

「不许去！」

「放开。」

顾时序的眼眸冷的像冰：「许娇，你无理取闹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你还当自己是孩子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把我的心脏划得支离破碎。

明明林念惜只比我小两岁啊，为什么她就是孩子呢……

我愣住，浑身僵硬。

顾时序沉默了两秒，还是推开了我，大步往门外走。

我笑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顾时序，你今天出了这扇门，我们就分手！」

回应我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我心灰意冷的笑笑，脱力坐到地板上，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大使馆的随员秦恒：「许记者，你快过来机场！努米亚人又暴起了，在各点进行无差别攻击，航班会提前飞！」

我赶紧拿好相机和护照，穿好防弹服往机场赶。

烟尘滚滚，一路上都是败楼残尸。

赶到机场时，二百多位中国同胞已经在排队过检了。

三四十个努米亚叛军端着枪，面色不善守在一旁。

秦恒气喘吁吁跑过来，将手上的小红旗递给我：

「拿好这个，他们不会攻击中国人。」

「顾代表和他们沟通好了，没什么大问题，走吧，过安检。」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忽然，一把枪拦在我面前。

手里的相机被人猛地抢走。

一个面带刀疤的努米亚叛军神色凶狠瞪着我，用阿语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秦恒赶紧给我翻译：「问你相机都拍了什么？」

我回答：「我是记者，里面的素材只有中国外交官的工作日常照，绝没有其他的。」

秦恒又翻译成阿语说给他听。

叛军打开相机一番检查，确定没有暴乱照片后，这才放行。

「快，飞机要起飞了。」

秦恒往前跑。

我抱着相机跟上去。

我们谁也没听见，刀疤脸叛军的下属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话。

然后下一秒。

一颗子弹疾速贯穿了我的喉咙。

血花迸溅。

意识散尽前，我看见秦恒声嘶力竭地哭喊，他想跑过来，却被其他同胞拦住了。

他们死死拖住秦恒，痛苦不堪地看着我，说：「飞机要飞了……」

「许记者……保重！」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秦恒摆摆手。

艰难一笑：

「我没事……」

「快，快带……大家，回家……」

子弹穿过喉咙真的很疼。

我死了。

与此同时，顾时序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文案：「你的生日，我永远不缺席。」

配图是林念惜闭眼微笑，双手交十，对着蜡烛许愿的照片。

2.

直到死后，我的灵魂飘在空中。

这才知道。

那个叛军下属说的是：「这女的是顾时序老婆！」

我恍惚了一下，想起他的脸来了。

这个叛军下属和顾时序有恩怨。

那天，顾时序在大使馆外面抽烟，和林念惜通视频电话。

他瞥见林念惜漂亮，下流的话张嘴就说出来了，顾时序从政，一向稳重内敛，这一次，却毫不犹豫挥拳扑了上去。

之后，中方多次协商补偿，努米亚才撤销了对顾时序的逮捕。

把顾时序从牢房里接出来的时候，我后怕得要命，第一次冲他发了脾气：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你让他骂一句林念惜会死吗！」

「会。」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寒。

呵，顾时序，等你知道我的死因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3.

我死后的第三个月。

顾时序突然在互联网上火了。

原因是有人偷拍了他的在超市采购的视频，放在了社交媒体上。

他对着两种很像的蔬菜犯了难，站在那里皱眉思考的样子，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又淡漠。

「我天，也太帅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我飞孩子了。」

「目测 187！」

「没有星探来挖他吗？」

「姐妹们，他手也好好看！」

「太帅了，啊啊啊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楼上，这么帅肯定不缺人追啊，必定有女朋友了，哭。」

「天，一件普通白 T 恤都穿出大几千的感觉，果然，脸才是真正的时尚单品。」

「楼上姐妹，他那件白 T 恤，售价六千七……本穷狗已经哭晕在厕所。」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他被网友越扒越有。

驻努外交官代表，家世优越，精通七国语言，会做饭，骑术高尔夫更是不在话下。

一时间，他几乎成了全民老公。

而林念惜就是这个时候冒出来的。

她身为三十八线小明星，想蹭一波流量，就在社媒上发了一张顾时序的侧脸照，并配文：「自家哥哥。」

由于她的用词过茶，网友很是反感，开始各种狂喷。

然后又扒出她以前疑似给公司老板当小三的事。

「她和顾时序都不是一个姓，没有血缘关系啊，顾母也不是姓林，是姓江。」

「我记得之前有网友说他认识顾时序，还说顾有女朋友，这个林某惜，不会又当三吧？」

「看她那茶样，emmm，我感觉是当上了。」

「先别攻击，让子弹飞一会，等顾时序女朋友出来回应。」

「要真当三了，大家也要连着顾时序一起骂，三会出现说明这个男的自身有问题哦！」

「对，拒绝三观跟着五官跑！」

看到网友的评论，顾时序第一时间先安抚了林念惜的情绪，然后厉声给我发短信：

「阿念被骂成这样你满意了？」

「没死就别躲着，出来澄清一下！」

哦，死了，澄清不了。

林念惜气疯了。

她疯狂拉黑微博底下的评论，却发现骂声还是越来越多，刚想发作摔手机，却听到门外顾时序走近的脚步声。

她立马窝进被子里，装出睡眠不安的样子。

「阿念，该起床了。」

顾时序将手上的丰盛早餐放到桌上，柔声喊她。

林念惜「唔」了一声坐起来，抬手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痕，声音轻的快碎了：

「时序，你去哪了？别留我一个人在房间，我好怕……」

「我刚才做噩梦了，梦见他们都围着我骂……他们……」

「好了，别想了。」

顾时序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慰，声音里是我不曾窥见的温柔。

然后将一碗小米粥细心拌凉，递给她：「快吃早饭吧，热搜我会叫人去撤。」

「时序，你怪我吧，我真蠢，还害你被骂了。」

林念惜接过米粥小口抿着喝起来，泪眼涟涟看着他。

「不怪你。」

顾时序弯眉一笑，抬手轻弹她的脑门：「你倒是和小时候一样，出了事就怪自己。」

林念惜羞涩笑笑。

「许娇她还没联系你吗？还在闹脾气？」

闻言，顾时序刚夹起饺子的手指微微一顿，垂眸沉默半晌，轻轻的冷嗤一声：「没有。」

「时序，你不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她脾气就这样，晾一晾就好了。」

「好了，别提她了，阿念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喜欢！」

「那吃点清淡的，你身体还没好全。」

4.

林念惜嗯了一声，低下头喝粥，藏住自己得意的笑容。

是，拥有顾时序所有的偏爱和耐心，她是该笑。

回看我呢，和他在一起五年，别说吃他亲手做的饭了，连早餐他也没给我带过。

哦不，带过一次，带了我会过敏的蟹黄汤包。

唉，顾时序，我喜欢你干什么呢？真是自讨苦吃。

鼻子酸胀，我想抬手抹掉眼泪，却发现抹了个空。

原来魂魄是不会流泪的。

用完早餐后，顾时序要回去工作，他批的假条是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

正要出门时，林念惜却跑下床，从背后拥住了他。

顾时序有些僵硬地站定。

她紧贴住顾时序，声音腻到人骨酥：「阿序，我想要——」

反胃感席卷而来。

我冷笑一声，赶紧抬手遮住眼睛，生怕接下来看了会长针眼。

结果却有点意外。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顾时序出声打断她，皱眉拿开她圈在腰间的手。

林念惜手足无措，愣在原地，眼泪瞬间滚滚掉下。

「阿念别哭。」

顾时序刚才还坚定神色有点动摇了，他用指腹擦去林念惜的眼泪，轻叹了口气：

「我和许娇还没分手，你现在就急的话，就真成三了。」

连心寒都没有，这一刻，我忽然就心死了。

原来他拒绝林念惜，只是为了让她干干净净而已。

呵。

许娇，你在期待欣喜些什么？

我在心中讥笑着问自己，然后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听到顾时序原来是为自己着想，林念惜瞬间开心了，捧着他的脸就吧唧了一口：

「阿序，你真好，我最最喜欢你了。」

顾时序勾唇浅笑，背身离开。

关门。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抬起袖子，重重擦干净林念惜刚才亲过的地方。

他有些烦躁地拿出手机，点进和我的微信对话框。

页面还停留在三个月前，他发给我的消息上：

「许娇，你闹够了吗？」

「为什么不回家？你住哪里了？我去接你。」

「我跟你解释了多少次了，我和阿念真的没什么。」

三句之后，见我一直没回，他发了最后一条：

「你又要冷战？行，那冷战吧。」

以前我和他吵得最不可开交的一次，我整整两个星期没回他消息。

原因是他在同学聚会上，推开了接受大冒险任务，要和他接吻的我，起身去宠物店帮林念惜接刚洗完澡的狗了。

气氛瞬间尴尬又微妙。

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将我包围，散局回家我就收拾行李搬去酒店住了。

两个星期后，他发现我好像真有「一去不复返」的决心，打了个电话来给我道歉了。

我当时正在酒店坐立难安，生怕就这样分手了，所以接到电话的瞬间就消气了，立马说了酒店名字。

不到十分钟，他就赶过来了。

我抱着他，委屈地哭了好久好久。

不是委屈他去接林念惜的狗了，是委屈他这么久不来哄我。

思绪收回，我飘在空中，低头看向顾时序。

刷新了几次，见我还没回消息，他闭了闭眼，烦躁地按灭手机。

抬步想走，却还是停下，拨通了我的电话。

却是一阵忙音。

「草。」

顾时序冷色骤寒。

他猛地抡拳，砸在墙壁上。

收起手机，大步离开。

我找了好多办法，魂魄却还是只能跟在顾时序旁边，连三米远都出不去。

气的我在空中团团转。

而且，我发现他那方面需求真挺旺盛的。

见不到我人，却能因为衣柜里看到的一条我的内衣，就立马有了反应。

玛德

好在他解决问题是去厕所，隔着一扇门我看不见。

眼不见为净。

5.

这几天，顾时序的情绪越来越烦躁，抽烟频率也变高了许多。

他总是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然后又失望放下。

连林念惜的邀约，他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了。

我思考了很久，得出答案：

－哦，这是开始火葬场了？

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他忍无可忍拿起手机下达最后通牒，脸色阴沉的可怕，声音也冷若冰霜：

「许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今天再搞消失，我们就分了吧。」

话落，他按灭手机，放在桌上，开始抽烟。

他的脸被烟雾缭绕，神色看不清楚。

一支燃尽又点燃一支，直到皮夹包见了底，他还是没等到我的回信。

「行，你别后悔。」

我静静看着，他咬着后槽牙，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

唉，讲真的，我后悔了。

后悔陪他去努米亚，后悔爱他那么多年。

环游世界的梦想还没实现呢，我怎么就死了。

他带着戾气，面色冷峻地扯了扯领带，拨通林念惜的电话。

声音褪去烦躁，变得温柔：

「阿念不是宴会缺男伴吗？会议取消了，我可以去。」

6.

顾时序和林念惜挽着手从宴会厅出来，走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旁边的角落猛地扑过来。

把我这个鬼都吓了一跳。

由于他下意识地把林念惜护到身后，所以脸就结结实实挨下了那一拳。

灯光下，我看清了来人的脸，居然是秦恒。

「畜生！你她妈根本配不上许娇的爱！」

秦恒不等顾时序反应过来，又是大骂着一拳砸上去，把他打倒在地。

「啊啊啊！！！」

林念惜被突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连连，她捂着胸口喊保安：

「保安呢？都死哪去了？快把这个疯子拖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