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度国民经济延续稳中向好的发展态势，转型升级稳步推进，质量效益不断提升，经济运行开局良好。”4月17日，国家统计局国民经济综合统计司司长、新闻发言人邢志宏如此总结2018年一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198783亿元，同比增长6.8%，实现良好开局，略低于去年同期6.9%的增速。

“0.1％的波动是正常现象，非常稳定。”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副主任牛犁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预测，今年的经济增速在6.7%左右：“这也是大多数人的预判。过去几年，只有2017年略有反弹，近三年多来季度经济增速在0.3％的范围之内小幅波动。”

房地产投资高增速难以持续

时代周报：1-2月份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速达到7.9%，高于市场预期近1个百分点。一季度该项数据有所回落，同比增长7.5%，比1-2月份回落0.4个百分点，比上年同期回落1.7个百分点。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和基建投资增速的回落是否有直接关系？

牛犁：当然是有直接关系的，因为总投资是由各个分项投资加在一起计算的。其实是结构上出现了变化，基建、制造业等投资增长相比去年同期有所放缓，但是房地产投资增速是加快的。虽然总体上比去年同期略有放缓，但同比增长7.5％，比去年全年7.2%的增速略有加快。

时代周报：一季度房地产开发投资21291亿元，同比增长10.4%，增速创三年新高，其中3月份加速尤其明显，带动了整个一季度的数据。房地产投资同比增长在预期范围内吗？ 

牛犁：市场普遍的看法显然没有这么高，甚至一些悲观看法认为会出现负增长，我们原先的预判相对乐观一些，认为房地产市场是降温的，有可能全年下来出现负增长甚至负增长幅度较大，但房地产投资却不一定。不过即便有这样的判断，超过两位数的增速还是比我们的预期要高。

增速如此快第一个核心原因，是去年开发商拿地比较多，去年土地出让收入同比增长37.1%，等于说开发商手里有不少地，今年陆续需要开工，要是不投资,政府就要收回去了。第二，通过2016和2017年这两年房地产去库存，全国总体来看,库存已经降得比较低，部分开发商需要盖房子来补库存。基于这两个原因，年初以来，房地产投资增速还是不错的。

时代周报：为何在房地产政策收紧的当下，房地产投资的表现如此抢眼？这种增速会持续到第二季度吗？

牛犁：房地产过去以控需求政策为主，采取限购、限贷、限售、限价等政策。今年以来，这些政策并没有再次加码，当然大部分一线、二线城市也不敢放松，个别地方可能会略微放松。今年房地产最重要的政策变化，就是由原来的以需求管理为主，逐步转向以供给管理为主的政策，就是多渠道、多元化增加商品房供应，特别是提出租购同权，通过增加商品房供应来改善住房市场，这是政策重大方向性的一个调整。当然长效机制还要建立，中央和地方对房地产调控的责任要进一步清晰明确。

我个人判断，房地产投资往下减的概率要大于涨的概率，因为毕竟市场是降温的。2016年，商品房销售面积比上年增长22.5%，2017年，全国商品房销售面积在这个基础上又增长了7.7%，基数非常高。此外，调控需求的政策并没有放松。总体来说，后期市场可能还会进一步降温，滞后一段时间才会影响到投资上来。 

无需刻意追求对外贸易顺差

时代周报：一季度经济数据显示，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高达77.8%，高于资本形成46.5个百分点。同时，一季度中国进口与出口的同比增速剪刀差高达4.3个百分点，引致外贸顺差同比收窄21.8%，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显著减弱。在中国加速外贸再平衡的背景下，如何看待这两类数据？ 

牛犁：每年年初，外贸增速的波动性比较大，因为春节错月因素：在1月还是2月，贸易单子是往前赶还是等过完节了再进？特别是年初，出口总量并不是特别大，所以在年初3个月经常出现逆差，是比较普遍的现象。到了下半年特别是年底几个月，出口量远远大于进口，那时候进口速度再快一点，出现逆差的概率就很小，这是历史上慢慢形成的现象，十分正常。而且，去年全年下来也是顺差大幅缩小19.8%。中国强调内外需平衡，并不刻意追求对外贸易顺差。

过去30多年来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更多地是投资拉动型和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而近几年这种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对增长的贡献不断提升，投资的贡献不断减弱，外需则减得更厉害。从出口依存度来看，十多年前最高时曾达36%以上，现在已同步下降到18.5%，几乎减掉一半。显然，作为一个拥有将近14亿人口的大国，内需才是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动力。

时代周报：2017年经济发展好于预期，很重要的原因是外贸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比往年都大。2018年，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环境都变得更加严峻，加上一季度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比上年同期回落0.2个百分点。支撑2018年经济发展的动力是什么？

牛犁：三驾马车是投资、消费和净出口。第一，在净出口这一块，我国贸易顺差减少，但一季度出口是明显加快的。按美元计价，2018年一季度出口同比增长14.1%（2017年增长7.9%），比去年同期的速度快了将近一倍，所以绝没有外部出口在减弱这回事，只不过是进口更多，导致顺差减弱。我们用支出法计算GDP的时候，外需的贡献是下降的，但不代表外需下降了。第二，这次发布的是生产法统计的GDP，但现在消费结构不断升级，旅游、休闲娱乐、健康养老、医疗等服务，不包含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统计里，所以这个数据并不能全面反映中国老百姓的消费状况。整体消费还是要看居民的最终消费支出。

时代周报：一季度民间投资62386亿元，增长8.9%，比1-2月份加快0.8个百分点。这是否意味着中国投资结构的优化？民营企业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信心回升？

牛犁：从某种程度上确实能反映出这些意思，但自2012年有该统计数据以来，民间投资增速始终高于全社会投资增速水平，只有过去两年，民间投资低于全社会投资增速，现在稍微加快一点，也不要过分解读，应该客观看待。

这一数据也确实反映出，政府正在不断采取一系列措施，比如想方设法降成本、改善金融环境、减税降费等，改善民营企业的经营环境，特别是去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同比增长21%，也就是说投资能力有所改善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结构上看，房地产投资一季度增长10.4％，增速非常高，对整体民营投资有帮助。此外，高新技术产业及现代服务业多数由民营企业支持，虽然体量相对较小，但边际量增长特别快，对整体民营投资也有一定的帮助作用。

时代周报：国家统计局首次正式发布中国城镇调查失业率，1-3月份，分别为5.0%、5.0%和5.1%。，分别比上年同月下降0.2、0.4和0.1个百分点；一季度末，外出务工农村劳动力总量17441万人，比上年同期增加188万人，增长1.1%。如何理解这一数据？

牛犁：与登记失业率相比，调查失业率更能准确地反映就业市场的状况。国家统计局其实前几年已经在内部试行调查，只是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今年一季度调查失业率在5%左右，应该说还是相当稳定的，每年新增就业1300万左右，能够很好地解决当前的就业需求，就业市场还是保持了比较稳定的良好态势。

2018年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时代周报：中兴被制裁，中美贸易战延续，很多人担心美国政府的下一个目标是华为，技术领域很快摊牌决战。这是否会对第二季度GDP产生负面影响？

牛犁：如果真的发生贸易战，总的来说是双输，会给双方带来经济损失、减少就业、影响老百姓收入。但现在还谈不上贸易战，至少准确地说，美国人提出了500亿美元加征关税的清单，咱们对应了500亿美元，但都没有执行，执行方案最快在6月份。中兴通讯及钢铝都是个案，对涉及到企业肯定有比较严重的冲击，给其后续发展等各方面带来一系列问题。但从宏观上看，这对于我国整体两万多亿美元的外贸出口产生影响较小，对我国宏观经济的影响也有限。 

时代周报：当前，中国经济运行平稳，新动能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增加，但贸易摩擦等外部因素不确定性加大，外商投资减慢，民营企业积极性不高，如何把握防风险和稳增长的平衡关系？

牛犁：妥善处理稳增长和防风险的关系，始终是过去几年以来宏观调控的核心任务。现在有三大风险，第一，防控金融风险，这是经济风险的重中之重；第二，地方政府的隐性债务压力较大；第三，房地产领域左右为难，放松让它涨，但市场显然已经严重扭曲，管得过死房价过快下跌又对经济影响太大，这个度怎么把握，非常难。此外，制造业、实体经济和民营企业成本压力也较大，经营困难。如何去改善经营环境，也是一个努力的方向。

另一方面，在化解这些风险的过程当中，要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因为增长稳住了，风险就容易化解。比如说金融风险的问题，中国杠杆率高问题，其实是一个分子和分母的关系，分子是债务，分母是GDP，GDP大了，杠杆率就下来了，或者说少借点钱，分母不变杠杆率也就下来了。所以防风险和稳增长是互相影响的，增长好风险就小，风险处理得好就有利于增长。

时代周报：有专家认为今年可能是中国经济一个新周期的开始，还有一些人认为是中国经济结构调整的关键期，经济可能面临一定的下行压力。你对2018年整体经济形势怎么看？

牛犁：2016年一季度GDP数据出来以后，大家都说表现很好，进入新周期了。2017年一季度GDP6.9％，讨论更热。但是全年下来这个说法已经不占主流了。全世界都在盼望着进入新周期，但事实上，美国差不多有8年时间处于增长周期了，马上可能面临的是又调整压力。总体来说，我国经济保持了较强的稳定性，所以，我认为准确地说，是中国经济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阶段，就是在保持适度增长基础之上，优化结构，提高效率，努力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