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下来,爹妈就将我卖给了孙秀才做童养妻。
公婆一直对我非常好,家里有什么吃的喝的都先紧着我,我身上穿的衣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遑多让。
一次逛庙会时,遇到一位女道长,她们问我:
“你脖子上那道平安牌,是用死人骨头做的,上面刻着你的名字,你只要戴着它,就表示你同意跟骨头的主人换命,你这个样子,命很快就要没了。”
……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从小是在孙秀才家长大的,是他们家的童养媳。
孙秀才本名叫孙微,比我大了十几岁,是我们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他每天早上去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当教书先生,晚上才回来,跟公婆同住。
公婆家里原本有四个孩子,孙秀才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但之前家里穷,婆婆身体不好,孩子生出来没多久就夭折了,只有孙维好歹活了下来。
我十六岁那年在我的及笄礼上,公婆将家里唯一的耕牛卖了,换了一块平安牌给我,孙维亲手将平安牌带到了我的脖子上。
牌子的正面是一块平平整整的白板,反面刻着我的名字,孙维说,希望我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公婆自小待我很好很好,但我很少出门,也没见过什么值钱的珠宝,看不出这牌子到底是什么材质,不像是玉,也不是石头,白里微微带一点黄,摸上去透着一股凉气。
孙维捧着我的手跟我说:
“阳阳,你虽不是我的父母所出,但从小在我们孙家长大,早就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了,这个家以后也会是你遮风挡雨的港湾。”
“你的生身父母不要你,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将你捧在手心,让你如珠如宝的长大,日后我们结为夫妻,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羞涩的点点头,公婆和孙维见我点头,都松了口气。
就这样,我十六岁的及笄礼上订了婚,答应在十八岁的时候嫁与孙维为妻。
孙维身子弱,身上经不得磕碰,随便磕一下碰一下就能青一块紫一块,平时的时候都非常注意。
可能因为我是被他们买到家里来的缘故,公婆和孙维从小对我管束都非常严格,从不让我自己离开家门,生怕我再被谁给拐走。
那天傍晚我在后山摘花,忘了时辰。
孙维他们三人竟然带着绳子出门找我,看到我在外面好好的,才松了口气,还以为我是掉下山了,准备拿着绳子将我吊上来。
我笑着说他们想多了,孙维却抱着我,全身颤抖的说:“阳阳,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啊,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我知道他心里有我,笑着回抱他,安慰他。
孙维本来就瘦,不过短短的半天没见,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眼窝深陷,眼下有越来越明显的青紫,就连嘴唇周边都出现了微微的褶皱。
那天把公婆和孙维真的吓坏了,晚上入睡的时候,孙维都在我的床边趴到了半夜。
从那天起,我每次出门,哪怕是去屋门口倒个垃圾,都会跟他们说一声,生怕他们以为我丢了。
二、
大概我亲生父母之所以生下来将我卖了,是因为我先天不足。
我从小身体不好,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晕倒,有时候即使刚刚睡醒也会莫名心慌。
即便平日里公婆费尽心力的好好养着我,变着法的给我做吃的,我的身体也依然没有见好。
依然面如枯槁,连头发都是枯黄的。
我也曾看过大夫,想调养一下身体,大夫只说我气虚体虚,让我不要过度损耗心神。
可我平日里哪里有做什么损耗心神的事情。
婆婆就说是平日里吃的缺乏营养,让我一定要多吃,我很听他们的话,每天都在努力的往嘴里塞食物。
直到现在,我每顿饭的食量几乎可以顶得上全家人加起来的饭量,可身形依然消瘦像棵豆芽。
他们一家待我都非常好,平时家里有什么吃的都是先紧着我吃,即使他们吃糠咽菜,我的碗里也永远有肉吃。
公婆和孙维都是穿的粗布麻衣,只有我每日有绫罗绸缎可以穿。
近几日眼看就要到我的十八岁生辰了,一家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要给我和阿维成亲。
我也日日期盼着能嫁给他,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大概最近阴天的原因,我老闻着家里有一股腐烂的臭味
我以为家里有死老鼠,可是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什么小动物的尸体,公婆说可能是院里的旱厕该清了,让我不用管。
三、
最近几天我老觉得这块平安牌越来越凉,有时候放在手里时间长了,手指都会冻紫。
我跟孙维说了这件事,他说可能是天气越来越凉了,是我想多了。
这天我实在是被它冰的受不了,洗漱之后就顺便将它放在了枕头下边。
孙维最近感染了风寒,他体弱,每个月必定要感染一次风寒,我都已经习惯了,一直在自己房里昏睡,晚饭的时候才会去叫他起床吃点东西。
到了点灯时分,他才醒过来,这两天大概是生病的原因,他精神不太好,脸色蜡黄,身上又开始起那种青一块紫一块的斑。
四个人坐在桌子旁吃晚饭,我一低头盛饭,盛汤的功夫,他忽然看到我的脖子上的玉牌不见了。
他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忽然大声的质问我:
“你的平安牌呢?”
“为什么你的平安牌不见了?”
我摸了摸脖子,刚想说那块牌子有些邪门,老是凉的人不舒服。
可没等我开口。
孙维忽然将手里的碗摔了出去,尖利的粗瓷片划过了我的脸庞,滚烫的汤汁溅满了一身,一道血痕从我的脸上慢慢渗了出来。
他狰狞的掐住我的脖子,对我嘶吼:
“你的平安牌,你为什么不带你的平安牌?”
我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伸手捶打他的胸口。
旁边的公婆看到他快要把我掐死了,连忙上来阻止他,将他拉开。
孙维也意识到我已经喘不上,松开了手
可能是因为刚刚用力过猛,他忽然伏在桌子上,咳嗽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他忽然捂着嘴蹲了下去,接着一股腥臭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我看到他捂着嘴的指缝,大滴大滴黑紫色的半凝固血块流下来。
看着公公将他扶进屋里,我才意识到孙维竟然对那块平安牌那么在意。
以及,他的身体竟然已经如此差了。
孙维的身体一向不好我是知道的,但一直以为只是像我一样身形消瘦,有些气虚,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吐血了。
我看了一眼饭厅地上的黑色血液,连一只苍蝇都没有落上去。
婆婆急匆匆的去厨房给孙维煎药,他每次身体不舒服,都是婆婆给她煎的药,我几次想帮忙,可每次婆婆都怕我累到,拒绝了我。
看着婆婆将煎好的药端进孙维房里,公公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神情有些不高兴。
“阿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他平日里身体不强健,你们将来是要成夫妻的人,你要多多为他着想才对。”
我不敢说话,低着头诺诺应是。
公公看了一眼我的脖子,装作不经意的问:
“你的平安牌为什么没戴?”
我将牌子最近总是泛凉气的事情说了。
公公听了十分生气:“那是我们家卖了地里的耕牛才给你在庙里请回来的平安牌,阿维都没有,你怎么能说不戴就不戴了呢?”
他说到这里,让我也觉得有些愧疚,忙承诺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一定都贴身带着。
公公这才罢休。
公婆一家待我非常好,平日里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我,他们穿的是粗布麻衣,而我身上穿的向来是绫罗绸缎。
就连每天吃饭的碗都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用的是粗瓷大碗,而我用的是家里唯一的铁质小盘。
每天家里的家务活,婆婆从来都不让我沾手,洗碗、做饭、打扫内外,每次我想帮忙,婆婆都说怕我累着,不让我插手。
我心里十分感激,甚至平日里用的凳子都是不一样的。
我平日里惯常坐的几个地方地方,每一个凳子上都会放有一个莲花形的坐垫,是婆婆亲手缝制的,里面塞了柔软的新棉花。
而公婆冬日里盖的被子,都是用旧棉花续的。
婆婆这时候端着空了的药碗出来,那碗底还残留着一点药渣。
不知是什么东西,隐隐泛着一点腥臭味,有些像孙维刚刚在饭厅里吐的血。
也不知道这药的药方是什么。
婆婆见我还站在院子里,让我赶快回屋休息,并嘱咐我以后一定不要再把平安牌摘下来了。
我点点头,婆婆在身后嘱咐我:“阳阳,过几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按我们老家的习俗,生日的前几天是不能出门的。”
“你可不要忘了。”
婆婆对我向来和颜悦色,平日里连句重话都没有,我向来很听她的话。
四、
又过了几天,正逢中秋八月十五,山下会有庙会,到时候会有很多新奇玩意儿,我十分想去看一看。
想到公婆都不想让我出门,我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