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刀两断
我出征归来,夫君要娶真千金。
阿娘也求我大度,她想弥补真千金。
大婚那日,真千金被匪寇劫走。
夫君认为是我串通匪寇,逼问我要人。
真千金捍卫清白而毁容。
夫君要也要我毁容。
“凄凄最是爱美,如今她容颜尽毁,见到你这张脸,只会勾起她的心病。”
阿娘刺了我一剑,悔恨不该收养我这个天煞孤星。
我一夜白头,从此与她们一刀两断
后来,他们沦为乞丐,自称是我的家人,求我收留。
我掀了掀眼皮,“本将军天煞孤星,何来家人?”
我曾想过要卸甲归田,相夫教子,孝顺阿娘。
出征归来那日,却在状元府见到这一幕。
凉亭里,夫君弘元白手把手教一名女子抚琴。
弘元白琴艺出众,手受伤后,发誓不再碰琴。
就连新婚之夜,他都不愿破坏誓言。
掌心的红缨枪被我攥紧。
那女子宽松的襦裙下,隐约可见隆起的腹部。
她便是阿娘失散多年的女儿,朱凄凄。
收到阿娘的来信,我恨不能快马加鞭赶回来。
军情紧急,我归来,已是半年后。
仅仅半年,这个家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红缨枪从掌心脱落。
还是朱凄凄先注意到了我。
她唤我姐姐,声音如黄莺般清脆悦耳。
笑起来,梨涡浅浅,似玻璃罩住的兰花。
难怪弘元白会动心。
单枪匹马进京时,他们谣言满天飞。
我冷嗤,真以为那是谣言。
可这郎情妾意的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九娘,凄凄的身世太可怜了,换作是你,也会对她心生怜惜吧。”
弘元白脸上看不出丝毫愧疚。
这半年里,他写给我的信里,寥寥几句,字字不离朱凄凄。
【凄凄被人贩子拐走,收到很多虐待,身上还有伤,真让人心疼。】
【凄凄拼尽了半条命才逃到上京,她可真勇敢!】
【凄凄太惹人怜爱,我想保护她!】
……
攻退敌军后,我没日没夜赶回上京,途中累死了八匹马。
而我的夫君,早与朱凄凄珠胎暗结。
我成了上京的笑柄。
弘元白还想得到我这个正室的祝福,光明正大的迎娶朱凄凄。
他说朱凄凄太弱了,需要人照顾,要我成全他们。
他不仅想娶她,还生怕委屈了她,执意要给她一个平妻的名分。
他们的事,早就传遍上京。
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九娘,你就大度些吧,是我亏欠了凄凄。”
朱凄凄投入阿娘怀里,泪珠凄凄惨惨挂在睫毛上,确实惹人怜爱。
弘元白也搂着她们俩。
我杵在那里,俨然一个外人。
丫鬟仆妇在旁埋头洒扫,眼珠子都蹦到我身上了。
我本是一个孤儿,阿娘在若水河畔挑水时捡到我。
从小,我便爱舞刀弄枪。
十五岁那年,我去军营当了一名士兵。
我立誓要攒军功,不让阿娘为碎银三两折弯了腰。
女子力气本就不如男子。
别人扛一个沙包,我咬牙扛两个。
为了练就耐力,我扎马步到深夜。
从握不住红缨枪,到杀人不眨眼。
十七岁那年,我救下误入埋伏的将军,差点赔上一条命。
后肩处留下第一块狰狞的疤痕。
将军怕我以后的夫君会嫌弃。
可我却很高兴。
只因他让我顶替了副将的空缺,俸禄比往日翻一倍。
阿娘以后可以少做些针线活了。
前线军情紧急,我跟随大部队,越走越远。
十九那年,我当上将军,我的俸禄足矣让阿娘安享一生。
也是在这一年,我与弘元白成亲。
成亲后,心里多了一份牵挂。
在战场上,我谨慎又谨慎,身上还是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痕。
我视为荣耀,可我的夫君却嫌弃我。
阿娘也不理解我。
她说女子的使命本就是相夫教子。
我应当像朱凄凄那般贤惠顾家。
第2章歉疚
他要娶朱凄凄。
我同意。
他要给朱凄凄平凄的名分。
我也同意。
阿娘愁眉不展的脸,才笑开了花。
弘元白看我的神情,总算流露出了一丝歉疚。
他蹭了蹭我的胳膊。
那是我们闺房里的一些小情趣。
此刻,我没由来觉得恶心。
无意间撞见朱凄凄黑白分明的眼,妒火燃烧。
我不解,一切都如她所愿,她还有什么不满。
弘元白与朱凄凄大婚那日。
我不愿出席。
可阿娘说这样不符合礼数。
她收起我的红缨枪,让丫鬟送了套衣裳过来。
这颜色……
粉色的?
阿娘明知,我不爱粉色,我爱的是明媚张扬的大红色。
今日朱凄凄大婚,要穿大红的嫁衣。
阿娘生怕我压了她的风头。
衣裙被我掐出褶皱。
丫鬟催了又催,我不情愿换上那套衣裙。
到大厅时,弘元白与朱凄凄正在拜高堂。
阿娘坐在上方,端着茶,一副儿孙满堂的餍足感。
当初,我与弘元白成亲,也不见阿娘如今日这般欢喜。
她捧着我的茶,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到底不是亲生的,我再怎么努力,也捂不热她的心。
朱凄凄眼尖,端着茶走到我跟前。
薄如蝉翼的红盖头下,她盈盈笑意,带着算计。
我只觉得心中疲倦。
尔虞我诈,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倒不如让我上场杀敌来得自在。
漠然转身。
“九娘,你要去哪里?”
“九娘,你答应过为娘的!”
弘元白与阿娘的声音同时响起。
还有满堂宾客指责的声音。
头也未回。
“我答应让她以平妻的身份进门,可没答应喝她敬的茶。”
我去春风楼买醉。
才微醉,弘元白便找上来。
弘元白拽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出奇。
我嗤笑他一介柔弱书生,还有这般力道。
往日我调侃,他会窘迫的红了脸。
可如今,他脸沉如水,黝黑的眼睛似要喷火。
“朱九娘,你为何要让人掳走凄凄?”
甩开他的手。
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
我以为他是为我而来。
也确实是为我而来。
来问我要人罢了。
朱凄凄被匪寇抓走了。
弘元白怀疑是我的手笔。
只因我与黑风寨的大当家有交情。
我端起桌上另一坛女儿红,酒坛口才碰到唇,便从手中掉下去。
砰——
弘元白打掉了我的酒。
瓷片碎裂的声音,让我的思绪回到那年大婚之夜。
他掀开我的红盖头。
桌上放着两坛沾着泥土的女儿红。
那是小时候,他藏在树下的,说是以后娶我再挖出来。
瓷片划破他的掌心。
“阿元,你受伤了!”
殷红的血臼臼流淌。
弘元白推开我,猩红着眼问我。
“不用你假好心,我只要你告诉我,凄凄,究竟在哪里?”
酒意上头,我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一只绣花鞋映入眼帘。
是阿娘。
大抵是跑得急,另一只丢了也浑然不知。
“阿娘,不是我做的。”
我等着她扶我起身,只要她信我,我便既往不咎,与她一同去救朱凄凄。
阿娘抢过隔壁桌客人的茶壶,浇在我脸上。
“凄凄呢,你把她藏在哪?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呀,你怎能这么对她?”
第3章信任
我们生活了十几年,她终究,还是不信我。
总算清醒了。
阿娘肿红着双眼。
心不知怎的,抽痛了下。
当初我为立军功,去救误入埋伏的将军,后肩生生被砍了一刀。
军医看到伤口倒吸了口冷气。
可阿娘呢,没有流一滴眼泪。
只看到我手中白花花的银两。
她要攒很多很多钱,去找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扶我起身的,是默默跟随我的副将,晏子实。
弘元白没有问出朱凄凄的下落,拔出身上的佩剑,架在我脖颈上。
那把佩剑是我在他生辰时打造,让他平日防身用的。
而他用来挟持我,逼问我黑风寨在哪里,他要自己去救人。
剑轻微颤抖,在我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晏子实跪在地上,他不忍见我狼狈,想换自己做人质。
“九娘是我的女人,用不着你心疼!”
晏子实挡在我面前,似堵墙,不肯退让。
弘元白看向我,一脸敌意。
“他这么护着你做什么?难不成你们私下有苟且?”
我气得挣脱开剑,一巴掌刮到他脸上。
他与朱凄凄背着我珠胎暗结,还有脸来污蔑我?
弘元白愣愣地看着我。
从前我敬他、爱他。
他没想到我会当着众人的面打他。
就在这时,一名孩童送来一封信。
是朱凄凄的求救字迹,信上还画着黑风寨的简约路线图。
我们火急火燎赶到黑风寨,按照信上的路线,找到了朱凄凄。
她关在一个笼子里。
看守的来客栈送信那名孩童,见我们来,麻溜的跑了。
阿娘握着朱凄凄的手,两人哭成泪人。
弘元白催促我救人。
我不为所动,他挟持我时分明说自己要救人。
黑风寨的地形很奇特。
七拐八绕的岩洞,纵横数去,约莫有十个出口。
就算朱凄凄有收买人心的本事,可她如何能分毫不差的画出这路线图?
“朱九娘,我让你救人呀!”
弘元白推搡着我上前。
这时,一名虎背熊腰的粗汉带着一群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自称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他在朱凄凄身上扫了一圈。
朱凄凄装作无意的眨巴着眼。
果然,这两人是暗中勾结到一起了。
见我盯着他,二当家有些发毛,去擦额上的冷汗。
这些年,我纵横沙场,身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迹。
百姓们在背后唤我阎王将军。
“姐姐,你快救救我!”
朱凄凄的声音徒然增大。
二当家这才回过神,挥出身后的大刀。
弘元白与阿娘连连退到我身后。
朱凄凄被提了出来,刀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将军,你给的那点银两还不够塞牙缝,要不你再多出一点,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毁了她。”
二当家色眯眯的盯着朱凄凄的小脸,还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头。
弘元白转身看我,脸色由红转白。
阿娘打了我一巴掌。
我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愤怒的神情。
阿娘骂我下作,不配为将军,用这种狠辣手段去害朱凄凄。
朱凄凄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朱红的唇微微勾了起来。
我捂着脸,心口犹如针扎。
“本将军还是头一回看到,被绑架的人,衣衫完整,脸上无半分污秽,倒像是被请来做客的。”
弘元白堂堂状元郎,如何听不懂我的弦外之音。
只有阿娘,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朱凄凄。
朱凄凄嘤嘤哭,垂下的头,有意无意朝二当家挤眼。
二当家会意,当即撕开了她衣裳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