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赵栋

这人这辈子的生活真的是选择大于努力，一不留神你就可以过得有滋有味，变成有钱人，一不留神也可能过得平淡无奇，融入到普通的漫长岁月中。

而我这几十年的生活就是如此。

过完这个年我就四十岁了，回看自己这几十年的生活一直都很普通，二十年前认识了小梅，两家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定下来了结婚的事情，生活轨迹似乎跟身边人一样，以后工作赚钱，生娃养娃。

结婚后我也是到了煤矿上班，人们都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我们这边的人基本上到了干活的年纪都会进煤矿工作。

那时候不像现在，条条框框限制的多，各家各户在矿上都有熟人，基本上只要愿意就能够进去，只不过得从一线工人开始做起，活累，有风险，收入也一般，但好在稳定，踏实，离家近，生活也就这么过起来了。

结婚后我们也在村里盖起了新房，搬到了新房生活，小梅没有什么手艺，结婚后本来也想要去煤矿上干活，去后厨打打下手，帮帮工，做点简单的工作，可奈何婚后很快就怀孕了，这事儿才放了下来，一边在家里照顾孩子，一边在家里照顾我的父母。

我们的生活平平无奇，过得安稳踏实。

这些年来其实也有过机会改变。

比如在05年的时候有发小撺倒着想要弄一支装修队，那时候房地产发展很迅猛，城里到处都在盖房子，要是能够有一支装修队的话，多半也可以赚到钱。

但当时我并没有跟他们一块干，一方面是因为觉得没保障，活也不稳定，另一方面则是在煤矿上得到了我师傅的提携，努力干下去很可能成为了大队长，工作收入都可以更进一步，就拒绝了他们。

再比如小舅子生意的事情了。

小梅的弟弟是个高中生毕业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才上高中，学习也不好，毕业了之后想让他去读个专科，学们手艺，可是他说什么也不想读书了，后来不上学了之后家里也寻思着给他介绍到煤矿上上班，但他却心比天高，觉得煤矿的活太累，他不想干。

就这样家里拗不过他，给了他一笔钱就让他出去闯荡去了，起初的时候还是在县城里谋生，在县里的歌厅当服务员，干了一年又跑去了省城，在省城的工厂里干活。

直到08年的时候他才跑去了南方打工，跟家里说的是在南方有朋友，一块去工厂里干活，可实际上到底去了那边干什么活，进什么厂家里都不清楚，只能由着他瞎来了。

尤然记得那些年他也赚到了钱，每年回家的时候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的，穿着皮衣皮鞋，戴着个大手表，一看就是赚到钱的做派，而且每次回来都会给岳父母换很多的东西，家里的电视，洗衣机都是他掏钱换的，这让我这个女婿在家里的压力其实挺大的，经常能够感觉到岳父母对我的不满与失望。

当时他们家里人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

“你也学学他，出去做点生意，赚点钱，小梅也能跟你过个好日子，光想着在煤矿上上班哪能有什么出息了。”

我无力改变，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这种生活的苦恼了。

后来小舅子结婚的时候那场面其实更大，他找了个南方的媳妇，不光人长得好看，听说家里还有挺有钱的。

在村里举办婚礼的时候光是宴席就摆了三十桌，几乎村里人都来吃席了，好不热闹。

当时喝酒喝多了他也是劝我让我跟着他一块去南方打工，说是想要跟我合伙做生意，开个工厂，以后当大老板，还说他有认识的人，有渠道搞设备，也有渠道出售，稳赚不赔，听起来真的挺让人心动的。

就这样我跟媳妇商量了之后也是给小舅子借了五万块钱，算是投资了，按他所说，两年后还我们六万，算是一份收入了。

至于让我过去跟他一块经营工厂的话却没法过去，人到了中年最难的其实还是不愿意割舍自己稳定的生活，就这样只能看着他一年比一年好了。

后来那几年他也把借的钱还给了我们，年年回家都大包小包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了，只不过每年过年我都会感觉压力骤增，感觉混的不如人家，自然没那么受欢迎了。

今年的他也是提前回来过年了，只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他媳妇跟孩子还在那边要工作，要读书，他闲着没事做就提前回来在家里帮帮忙。

他这一回来也是天天在家里喝酒打牌，每次都要叫上我过去一块喝酒，说不上来是我们的关系好，还是他们打牌喝酒缺人，反正每次过去的时候我心里都挺有压力，年龄大了还不如小舅子混得好。

然而就在那天喝酒场上因为个酒钱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天家里没酒了，小舅子就说要出去买酒，走之前特意把我给叫上了，让我开车一块去。

我也没多想，然后就一块出去了，结果到了超市他却说他现在没钱，让我先掏了这笔钱，我寻思着他也是干大生意的人，手头怎么可能没钱，就笑着问他了几句。

结果他的回答是：厂子里有笔账还没有结清，我的钱都在媳妇那里了，我兜里这次回来没带多少钱，等过段时间媳妇放假带孩子回来了就有钱了。

他的说辞我当然是有些不信的，毕竟他怎么说也是有钱人，兜里不可能没钱，不过也没多想，就这样承担了酒钱。

也就在那天晚上村长也来了家里，寻思着修路的事情，说村子里有条路一到下雨就不好走了，希望通过小舅子这辈混得好的人组织的捐点钱，有个一两万就差不多了。

小舅子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还充大头的说自己全包了，我想要拦着的，毕竟这路本就不该由我们承担，那是村里的事情，都是煤矿的大车给压坏的，完全是村里跟煤矿的事情，压根就轮不到我们自己掏钱修。

只不过村长却迟迟没有谈妥，这才有了村长找人捐钱来修路的事情，而这么多年来小舅子也算是在村里比较有出息的人了，大家伙都知道他在外地干大生意，有钱，自然会张口问他了。

可就在我想张口拦下小舅子的时候，媳妇却在一旁拉了拉我，悄悄的说：

“别拆穿他，他没钱了，现在就是硬装大头了。”

我愣了愣，什么叫大家伙都知道他没钱，在我的印象中小舅子一直都很有钱，怎么会没钱呢？

带着疑惑我喝完了那顿酒，小舅子也是在酒场上喝了不少，散场之后我问起了媳妇小舅子的境况，媳妇则说：

“你没看他这次回来的样子，一个人回来的，往年都是开着车带着一家子回来，今年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连车都没开，哪像有钱人荣归故里了？”

“以前回来又是东跑西跑的显摆，今年回来就待在家里，喝酒也只是叫了零星的几个朋友，酒钱都是前两天找我要的，你说他能有钱了？”

“他那厂子都卖了，我还是听别人说的，前两天路上碰到小刘了，就是前几年跟着他一块干生意的人，说他赚了两年钱，后来自己耍得大，欠了一屁股债，厂子卖给了别人还债了，我爸妈都知道这事儿，只是不想说出来，怕他有压力。”

听着媳妇的话我一时也愣了，说：

“那他还答应给村里修路，还要全包，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么？”

结果媳妇的话解开了我的疑惑，她说：

“他打算明年在村里搞本地特色了，说是想卖东西搞直播了，咱们也不清楚怎么干，反正是刚回来的时候就去找村长说过了，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着媳妇说着小舅子的现状，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谁能想到曾经那么有钱的他现在也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刻我都有些幸灾乐祸了，这么多年都被他给压着，现如今也算是比我差一点了，起码今年过年能在他们面前抬起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