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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常矜往教室走去,恰好路过一群女孩。
女孩们无一例外涂着浅色唇釉,穿着加利雅的深湖蓝西装外套和素灰短裙,半捂着脸低笑谈论什么:
“隔壁班那个顾杳然,他睫毛好长啊。”
常矜听到熟悉的名字,脚步微微慢下来。
“他长得也好看。”
“他和常矜她哥常鹤,你们觉得哪个更帅?”
“顾杳然吧,我喜欢美少年的类型。”
“但他不是单身吧,不是都说他和他们班的常矜在一起了嘛?”
常矜停下脚步,迎着女孩们略微惊诧的目光走上前,语气认真温和:
“是谣言哦,我们没在一起。”
抛下这句话,常矜就离开了。
她并未被影响心情,恰恰相反,她很赞同那群女孩的观点。
她也觉得顾杳然的睫毛很长。
而且她量过。
十四岁那年,她去顾杳然家里找他玩,却发现他还在午睡。
常矜偷偷拿了他桌上的软尺,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量他的睫毛长度。
还没看清数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忽然睁开。
常矜手一抖,差点从床边摔下去,被床上躺着的男孩一把拉住手腕。
常矜到现在都还记得,顾杳然垂下眼睫,笑着望向她的样子:
“睡觉都不放过我。说吧,这次又想对我做什么?”
【倔强但耀眼的天之骄女 vs 她温柔好看的竹马】
后来,他们已经在一起许久。
常矜有一天收拾屋子,在顾杳然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是他们一群人高中毕业那年,在冰岛旅行时拍的。
照片上,拿着摄影机的女孩穿着纯白色的冬装,围巾红得像火焰,她低头看向手里的相机屏幕,嘴角微微牵起,背后是绚烂无边又静谧漾动的北极光。
照片背面写着,“极光很美,但却比不过她看向我的眼睛。”
【双暗恋/微群像/好友变情人/超长暧昧期/直升制国际校园】
[我曾经想学摄影,那段时间顾杳然就是我的模特;他和常鹤去打篮球时,我就坐在场边抱着水背单词。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旅行,一起打游戏,一起参加USAD,双手抱过同一座奖杯。像我这样骄傲的人,这辈子也没为谁让步过,只他是例外。]
[我那时不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
◎一个骄傲的女孩学会爱人的故事。
◎有友情线,主角团一共七人,都是天之骄子,会写得非常青春非常无忧无虑,一起学习一起成长一起打比赛拿奖。
◎爱情线更多的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即使没在一起也甜得发慌,暗恋只占一小部分。
◎背景是私立国际学校,有私设,不建议对标普通高考路线的学校和其他现实的国际学校,设定学生家境都非常好,当豪门校园文看也行。
试读:·
最终,这场表演收获了全场的欢呼叫好。
无可争议的冠军,精彩至极的反转,别出心裁的构思,大胆得令人惊讶的改编——裁判组的老师们对此赞不绝口。
俞西棠说完,耸了耸肩:“就是这样。我还把这场表演的视频上传到了我的youtobe账号,反响热烈,到现在都还是我账号里播放量最高的视频。”
常鹤:“完全是歪打正着。”
顾杳然笑了笑:“对,受伤的只有我一个人。”
秦姣珠:“还有我!我的肚子!”
常矜:“还有我!我当时都傻了!”
笑到这里,周既尧干脆提议了:“要不然就轮流讲算了,我好想听你们初中发生的事情啊,我都不知道!”
俞西棠:“那下一个常鹤!”
常鹤被推举出来,他想了好一会儿:“我印象深刻的是八年级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秦姣珠嚷嚷:“我也是!常鹤你不准说我准备说的!”
常矜大笑,常鹤无语了:“我怎么知道你要说哪件事?”
秦姣珠凑过去和他交头接耳了一阵,常鹤:“不是。”
“我要说的跟常矜的漫画书有关——”
秦姣珠:“那没事了——”
常矜蹦起来了:“我靠,常鹤你不准说!”
俞西棠:“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杳然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既尧:“是什么是什么!?我要听!”
常鹤:“常矜抗议无效,我要说了。”
众所周知,常矜小时候有个爱好,看漫画。她看的题材和范围都很广泛,涵盖国内外各年龄段。她本人在家里有个藏书室,两面墙放书,一面墙放漫画。
初中三年是常矜记忆中最美好的三年,因为学业压力还没有高中时期那么大,又早早交了一群好朋友,大家经常一起去各自的家里玩。但因为她房间里不放书,所以直到八年级的寒假,一伙五人才发现这个小天地。
那天常矜下午要去上小提琴课,所以顾杳然,俞西棠和秦姣珠来的时候只有常鹤在家。她是上课途中收到常鹤打来的电话的。
常鹤:“杳然他们想进你的藏书室,你觉得?”
常矜当时在看谱子,心想这有什么:“让他们进去呗,不过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常鹤:“行。”
常矜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回到家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楼下横尸般躺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俞西棠和秦姣珠。
常矜:“?”
常矜:“怎么就你们俩在楼下,他们人呢?”
秦姣珠开口吐魂状:“他们疯了......”
常矜自己也没想到,秦姣珠和俞西棠也有被两个男生给逼疯的一天。
“我们刚进去的时候各自挑了几本书来看,我和西西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下来了,后面再上去喊他们,他们动都不带动一下的!直接看入迷了!”
常矜怀疑人生了,她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地开口:“可我买的大多数是少女漫画呀.......?”
秦姣珠麻木脸:“所以我说他们疯了。”
“那我去喊一下他们,”常矜放下小提琴包往楼梯走去,上台阶前回头看了眼她们二人,“你们不一起上来嘛?”
秦姣珠躺在沙发上,高高举起一根手指,那代表着她的拒绝:“我要在下面继续咸鱼躺,你自个儿去把他们抓下来。”
俞西棠:“让他们下来玩游戏!!真的服了!两个大男人看少女漫画看得这么起劲!!”
常矜没忍住笑出了声。
打开藏书室门的那一瞬间,常矜虽然心有准备,但还是有微微愣住。
顾杳然和常鹤居然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
看到这一幕的常矜:“......”她都有点怀疑了,难道她买过什么很好看的漫画结果她忘记了吗?
常矜先一步去找她哥,结果还没凑近就被常鹤敏锐觉察并喊住:“你去喊顾杳然再喊我。”
常矜:“.......”
常矜扭头,顾杳然坐在一块造型软垫沙发上,她慢慢蹭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呢?”
顾杳然回头看到是她,眼睛里盈满了笑:“你回来了?”
他指着漫画里的某个情节说:“因为看到了这里,有点好奇结局了,所以想把它看完。”
常矜:“这本是什么——”
漫画被摊开在顾杳然的腿上,因而常矜轻易地看到了熟悉的画风和那炸裂的对话。
常矜嗖地一下把漫画从顾杳然腿上拿了起来。
她翻到封面,果然是这本!!
常矜惊恐地看向顾杳然:“你觉得这本好看吗??”
顾杳然:“一开始只是好奇,因为我翻到你在第一页写了评语:嫂子恋爱悬疑文学,就打开来看了,然后越看越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常矜:“不,你不想看。”
常矜点了点顾杳然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准看了,我要把这本漫画没收。”
顾杳然一点没生气,反倒笑了:“后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常矜认真脸:“这本漫画不适合你,它的内容很变态,会教坏你的——”
顾杳然毫不在意:“能有多变态,再说了,你能看我也可以吧?”
常矜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其实男主失忆了,女主怀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男二的。男二是高中时男主的好朋友,他们三个高中就认识而且男主那个时候就喜欢女主了。男二喜欢的其实是男主,女主不喜欢男二,但她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需要找个依靠所以选择了追求她且条件好的男二,男二则是因为知道男主喜欢女主所以故意和女主在一起,想断了他的念想。后来男二出意外死了,男主受了刺激把这些都忘了,现在只有女主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在这段剧情过后不久男主就会想起一切,好了我全部剧透完了,你现在还想看吗?”
顾杳然:“.......”
不远处被迫全部听完的常鹤:“.......”
常鹤的目光逐渐变得一言难尽:“常矜,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常矜:“?”
顾杳然:“我也没想到。”
常矜:“???”
常矜:“我怎么了我?”
常鹤:“你买的都是些什么书?原来你的爱好这么变态的吗?”
顾杳然附和:“是啊,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常矜:“??????”
常矜:“买都买了总不能丢了吧!当然要好好看完,我又没说我喜欢这种!”
顾杳然:“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常矜:“........”
常矜面无表情:“顾杳然你过来,你看我不打死你。”
藏书室的沙发上两个幼稚鬼掐架不断,从这头打到那头,常鹤因为距离战场较远得以隔岸观火,最后以常矜的一个侧翻将顾杳然压在沙发尾的姿势宣告这场战斗的胜负。
正当常矜准备狂挠顾杳然痒痒的时候,等得不耐烦的俞西棠和秦姣珠刚好打开了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秦姣珠捂住了眼睛:“我靠,我看到了什么!瞎了我的狗眼!”
俞西棠欲言又止:“这是白日宣淫吧.......”
常矜:“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回忆结束。
常矜:“最无语的是这两个男的在那之后天天跑来借我的漫画看,比我还热衷.......”
俞西棠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鹤:“只是好奇你有多变态而已。”
顾杳然:“我们只是想了解你的喜好........”
常矜怒了:“滚!都说了那不是我的喜好啊!”
秦姣珠举手:“下一个是我!”
秦姣珠要说的也是八年级时期的事,有一次他们五人相约在常矜家里玩——他们一行人总是爱去常家聚会,一方面是因为常家很大,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常父常母一般不在家,只有保姆和司机在。
那天下午大家都窝在游戏房里打游戏,然后李姨来敲门,告诉大家放了下午茶在常矜的房间,他们可以过去吃。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常矜房间,小桌子上布了琳琅满目的餐碟和餐架,放了些蛋糕和虾饺。大家在吃东西聊天的时候,秦姣珠在常矜房间里到处乱窜,意外地发现了一本相册。
秦姣珠如获至宝:“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常矜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她远远瞥见了秦姣珠手里拿的相册封面,于是“噢”了一声:“那是放我小时候照片的相册,应该是五到八岁时期的。”
俞西棠第一个凑过去:“我要看!”
秦姣珠翻了好几张才看到常矜和常鹤同框的照片:“常鹤那个时候好小啊。”
常鹤:“看就看,别评价这个那个的。”
俞西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姣珠继续翻,突然手里的动作一停,她指着某张照片惊呼:“我的天,常矜你那个时候长得也太可爱了!”
俞西棠点评:“之前的还一般般,这张特别可爱。”
常矜看不到,也懒得过去看,于是面露怀疑:“真的假的,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可爱。”
秦姣珠示意顾杳然过来看:“我还能骗你不成?顾杳然你来看看,是不是很可爱?”
顾杳然凑了过去。
照片色调复古,年幼的常矜双眼黑圆清亮,穿着一身白纱裙,头发被盘起做了一个公主头,脖子上带着一弯金圈珍珠;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某处候客厅,装饰得奢侈华丽,许多衣着端正的成年人在相互攀谈,反映照出她眼里的懵懂。
她白皙,柔软圆润,像一坨被精心打扮过的小面团子。
顾杳然轻声感叹:“这也太可爱了吧?”
常矜听了这话,开始坐立不安了:“你们到底是在看哪一张?”
秦姣珠继续翻:“嗬,这个地方还拍了挺多张照片的呢!”
常矜终于按耐不住了,她也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挤进去和大伙一起看。
看到照片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这个啊,这个是我当时参加小肖赛,在候场的时候拍的。”
顾杳然愣了愣:“小肖赛?”
他回头看常矜:“你参加的是哪一年的?”
常矜:“第七十七届?”
顾杳然意外:“.......我也是第七十七届。”
秦姣珠震惊:“那就是说你们其实参加过同一场比赛!?”
俞西棠:“你们不会还同台竞技过吧?这么巧?”
顾杳然:“确实挺巧的,而且我现在有点想起来了,这里应该是波兰的莎法尼亚肖邦音乐中心,也就是国际总决赛的比赛场地。”
秦姣珠:“常矜你不是说你的钢琴只是随便学学的吗!?都能进总决赛了,你骗我!”
常矜木然:“真的只是随便学学啊,我真就是勉强挤进总决赛的,最后也就拿了个参与奖......”
“比起这个,我突然想起,那年的金奖好像是个中国人......”常矜慢慢看向顾杳然,“而且是个和我一样大的男生。”
大家都把视线聚焦到了顾杳然身上。
顾杳然笑道:“对,是我。”
秦姣珠:“我靠!”
俞西棠:“原来你的钢琴这么牛?”
常矜:“他弹钢琴确实很牛......我作证。”
能拿到小肖赛总决赛金奖的琴童,无一例外都是天生被钢琴眷顾的天才,未来也多数考入如美国柯蒂斯等国际知名的音乐学府继续深造。更何况,那个时候的顾杳然很可能才刚开始学钢琴一年多,这样恐怖的天赋,叫人咂舌。
秦姣珠:“噢!你们快看这张!”
俞西棠先凑了过去:“我去,这个是不是顾杳然啊?”
常矜闻言一愣,也跟着看了过去。
照片上,年幼的常矜站在一群琴童排列而成的队伍里,因为容貌标致加上一身白,于是看去格外扎眼。
那时的她似乎被另一侧的人群吸引,正望着队伍的末尾,而在照片另一端的队伍尽头,恰好入镜一个少年。
年幼的顾杳然穿着黑色西装,像一座堆叠的墨玉山。他似乎正在看着谁,抬起手和那人打招呼,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很浅,眼睛却很亮。
即使年纪尚小,也能透过那张面庞看出一些未来的五官轮廓。在老胶片的质感下,那双弧度美丽的桃花眼变得朦胧,像一场宛然而至的春雨。
照片里,他们站在同一列队伍中,却背对着彼此,仿佛短暂交汇后就将各自远行的光束。
而命运婉转巧妙的歌喉,让他们在交错多年后,再一次重逢于起点。
“下一个到谁了?”
顾杳然:“到我了。”
他嘴角噙着笑:“让我想一下,那就说去年暑假的一件事吧,那件事我印象特别深。”
秦姣珠:“先剧透一下出场人物?”
顾杳然:“嗯.....我只能说,常矜估计不想听。”
常矜:“能不能讲点别人的黑历史,别老讲我的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顾杳然满眼笑意:“那我开始说了。”
他们一群人即将升入九年级的那个暑假里,大家都非常忙碌,对于他们而言,平常上学的日子经常能约聚会,寒暑假反而鲜少能有时间一起玩,大家似乎都各有各自的事要做。
常矜和常鹤通过甄伊水的介绍去了美国MIT的一个准高中生创新科学研究项目,进行为期三周的体验,顾杳然去了柯蒂斯研学,俞西棠去了香港的夏校,秦姣珠则是参加了一个环地中海的义工旅行。
五个人愣是凑不到一天能见面的,最后也只有顾杳然和常矜常鹤刚好有一块时间重合,就那么一天,顾杳然就去常家和兄妹二人玩了。
到了晚上,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要看恐怖电影。
顾杳然问了常矜:“我们几个应该都能看恐怖电影吧?”
三人确实还没有一起看过恐怖电影,但是恐怖类型的剧本杀和密室倒是玩过蛮多次的了,按理来说都是不怕的才对,顾杳然这话也就是走个过场。
常矜还挺兴奋的,她蹲坐在沙发上:“没有没有,你放就好了!”
常矜是不怕鬼的,不仅不怕,她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最多有一些被吓到的即时反应。
但顾杳然挑的这个片子,偏偏是和鬼无关的恐怖题材。
投影屏一片漆黑,突然间镜头一转,女孩躺着的床底下慢慢爬出一个男人。
常矜猛地抓住了身边顾杳然的手臂。
顾杳然被抓得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常矜的手又飞快地松开了。
常矜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常,至少顾杳然看不出有什么蹊跷。
顾杳然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刚刚.....?”
常矜嘘了他一声:“专心看电影,别说话。”
顾杳然:“.......”
屏幕上的致谢开始随片尾曲滚动,常鹤站了起来关掉投影屏,顾杳然说:“已经0点了,该睡觉了。”
常鹤:“你和我睡吧,懒得给你收拾客房了。”
顾杳然:“这就是常家的待客之道?”
常鹤充耳不闻,他把遥控器放回音响顶上,一撇头看到常矜还坐在沙发上,姿势也还是之前那个,动都没动。
常鹤挑了挑眉:“常矜?”
常矜转头看他:“啊?”
常鹤:“发什么呆,去睡觉了。你不是明天还有单簧管课吗?”
常矜迟钝地点点头:“......噢。”
走廊里最后一盏亮着的声控灯也在数秒后灭掉了。
常矜躺在床上,和平常入睡时一样,把被子拉到下巴,枕头枕到脖子,然后闭上眼睛。
常矜发誓,她真的不怕鬼。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睡不着!?
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刚刚看到的电影里的情节。独居的女孩,偷偷潜入房间藏在床底下的男人,夜深人静的傍晚.......
常矜第n次睁开眼睛,开始怀疑人生。
月光翻过窗棂,悠然洒落于常鹤的房间里。
屋内一片暗色,没有亮灯。两个男孩都已经睡着了。
顾杳然睡在床外侧,他眠浅,有一些动静就容易醒。
床边不知为何忽然响起一阵衣料摩挲发出的悉悉索索声。
间断性的,一次次响起,越来越近。
顾杳然缓缓转醒,意识由深变浅,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清晰。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从床边拿了手机。
屏幕按亮,正中央的数字提醒着他才刚入睡还没多久。
顾杳然正准备继续睡,放下手机一抬头,看到自己床前站了个穿着白色长裙的身影。
意识原本还有点朦胧的顾杳然顿时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窗纱被风吹开,月光将面前站着的人的脸照亮。
顾杳然倒吸了一口气,试探道:“常矜?”
矗立在一片黑暗中的女孩动了动,宽大的白色裙摆随之漾开一点波纹。
常矜应了:“......是我。”
顾杳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太快了,被吓得。他按了按跳动不已的太阳穴:“大晚上的,你是想吓死我吗?”
常矜:“我没这打算。”
顾杳然坐在床上,现在才慢慢缓过来,他看着眼前默默矮下来的黑影——穿着睡裙披头散发的常矜抱膝席地而坐,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和他静静对视。
顾杳然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你是因为刚刚看的电影,所以睡不着吗?”
“害怕?”
常矜:“不知道,我感觉我也没有怕,但我就是睡不着。”
顾杳然:“.......”这家伙不会又在嘴犟了吧。
“试了很多办法也睡不着吗?”看到常矜点了点头,顾杳然有些头疼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常矜:“就,先在这呆一会儿?”
顾杳然:“这儿?为什么不回你房间——”
常矜快速回答:“不想回去。”
顾杳然:“……”
常矜:“没关系,你睡你的,我就坐这玩手机好了,看什么时候困再说,大不了不睡了。”
顾杳然盯着她:“......你这样我也睡不着了。”
常矜抱着膝盖:“那怎么办?”
顾杳然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常矜:“不然我在跟鬼说话?”
顾杳然:“.......”
他又气笑了,这个吵醒别人睡觉的家伙还挺理直气壮的。
常矜在看顾杳然的脖颈。十六岁的男孩,男性性征正在逐渐显化,例如慢慢凸起的喉结。
她盯着那处,轻声嘀咕,被顾杳然听去:“你怎么就是男的呢?你要是女的就能陪我睡觉了。”
顾杳然无语:“.....那我现在去变个性?”
二人闹了一圈,最后还是顾杳然妥协了:“你先回你房间躺着。”
常矜总算站了起来,但她还没走:“那你呢?”
顾杳然无奈了:“我不会跑,你在房间里等我。”
常矜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过了很久,久到常矜开始怀疑顾杳然是不是把她打发走就继续睡了的时候,走廊外亮起了手电筒的微光。
像地狱里突然亮起的一双天使羽翼,散发着洁白丰沛又令人安心的光芒。
常矜下意识地闭上眼,半掩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柔软的棉接触木地板时发出来的一点响声,缓慢挠拨着她脑海中的弦。
常矜顺从心里的欲望睁开了眼。
穿着灰色棉质睡衣的顾杳然,手机灯微微亮着,他浸在黑暗中垂顺的发尾和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都被漂过一层极淡的光色。
顾杳然弯腰把茶杯放在离常矜一臂之遥的床头柜上。
“来,把这个喝完。”
常矜掀开一角被子慢慢坐起来,几根头发还粘在脸上。
她眼神懵懂地看着手里的茶杯:“这是什么?”
“安神茶。”顾杳然,“你只是受惊了,神经还没有放松下来才会这样,喝了这杯茶再躺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原来他是专门下楼去厨房给她泡了杯茶。
常矜默默地握紧茶杯,杯口凑近唇边。
常矜喝完茶坐在床上,她看着弯腰收拾茶杯的顾杳然,忽然开口道:“你现在要走了吗?”
顾杳然的动作一顿。
他定定地看着她,常矜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没有风的湖面,倒影了一湾月光,安静平和,却好像能完全映出她那些难以言之于口的不安和茫然。
顾杳然的声音变得温柔了,像是一片羽毛:“我不走。”
“我去那边坐着,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常矜的房间很大,床只占了一个角,在离床不远的另一个角落里摆了矮架和小沙发,所有的家具都是常矜十岁那年亲自挑的款式。
此时此刻,顾杳然就坐在那张沙发上看书。
矮桌旁的小灯被打开,鹅绒黄的灯光将他的轮廓柔和得将近模糊。他的背影几乎陷入到沙发中去,只有一截白皙的脖颈和手臂露在她目光可及之地。
他翻书的声音很轻,细碎的声响反倒像是一道合适的白噪音,一点点敲碎了夜晚的可怖,于是,温暖的睡意渐渐涨潮,将她淹没。
常矜躺了很久,呼吸逐渐安静平稳下来。
顾杳然听到呼吸声变得规律,便合上了书,起身走过去。
他来到床边。常矜闭着眼,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睫毛完全盖住眼眶,像栖了只黑色燕尾蝶。睡着时的她面容安静美丽,令人错以为到是童话故事里被诅咒的睡美人。
顾杳然本是想看看常矜睡着没有,却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动作一滞。
原本好好地闭着眼的常矜忽然开口:“我还是睡不着。”
顾杳然被她突然出声吓得倒退一步,他捂着心口说:“你说话前可不可以先打个招呼?”
常矜麻木脸:“嗨,帅哥,我还是睡不着。”
这都睡不着,顾杳然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顾杳然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你想听摇篮曲吗?”
常矜:“不是很想。顾杳然,我不是小孩,这对我没用。”
两人面对面沉默片刻,常矜又态度一百八十大转弯:“要不,你唱一个?”
顾杳然无语:“不是说对你没用吗?”
常矜言辞恳切:“但是你唱歌好听,机会难得,你来一首我解解闷呗。”
顾杳然脸色黑了:“你拿我解闷?”
“我没这么说呀,”常矜使出了她的必杀技,猛汉柔情式撒娇,“杳然哥哥,你最好了!你会给我唱的对不对?”
顾杳然又妥协了。
他低声哼起歌来,听不出歌词的模糊音节,但却唱出了曲调的温柔。淙淙潺潺的小溪流淌过心扉,常矜看着他的脸,听得失神。
她一直知道顾杳然的皮相好。不如说是太好了,任何时候对她而言都是大杀器。
顾杳然忽然不唱了。
他盯着她:“你真的想睡觉吗常矜?”
“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常矜抓狂:“我真的想睡啊啊啊!!”
顾杳然无情:“你再不闭眼我就不唱了。”
常矜有一点点委屈,和一点点心虚:“好嘛,我只是忘记了。”
她闭上眼,顾杳然看着她,叹了口气,刚要继续唱,门板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常矜“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哥!你怎么也醒了!”
常鹤举着手机,白惨惨的手电筒光束反射了一些到他脸上,显得更加冷漠。
常鹤:“我不是聋子,你们说话声音这么大,我当然是被吵醒的。”
常矜:“.......”
顾杳然:“........”
最后还是常鹤直接拍板,他们两个男的在常矜房间打地铺睡一晚,这事才终于解决。
常鹤:“我还是觉得你太宠着她了,还给她唱歌,你怎么不帮她数羊呢?”
常矜:“常鹤你就见不得别人对我好是不是,哪有你这种哥哥呀!”
顾杳然忍俊不禁:“这......也实在是帮不了。”
秦姣珠:“你们也是,都说半天了,歇会儿吧。”
“说起来,新同学转学过来之前是在哪里读书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跟我们分享一下你们学校的八卦?”
关若素本来笑吟吟地在听,猝不及防被call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愣愣地复述:“我,我吗?我可能.......”
关若素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原本微微晕红的脸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她努力地牵出一丝笑容来:“我可能,没有什么趣事能分享。”
她的故事似乎总是不幸居多,偶有的那一点快乐,也总是和一个人联系在一起。
而那个人,关若素已经不想再和别人提起她。
俞西棠先看出了一点端倪,直接把秦姣珠的嘴给捂了:“就你话多,你故事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多讲几个?”
秦姣珠抗议:“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周既尧一副还没听够的样子:“下一个是不是到常矜了?”
“对哦,常矜你还没说呢,我也好好奇啊,你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
印象最深的事?
在那一刻,常矜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记忆的碎片,时光的刻度不断前移,倒回过去。
然后刷地一声定格。
浮现在她眼前的画面是一个光影朦胧的午后,洁白的床单一角,少年少女纤细的臂膀和小腿。
她和顾杳然坐在同一张床上,而顾杳然抓着她的手,正对她笑。
常矜记得这一幕。是她十四岁那年,去顾杳然家里玩时的场景。
那年暑假大家都出去旅行或是研学,只有她留在家中备考托福,每天除了背单词练口语以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无聊。
所以得知顾杳然结束了夏校,刚刚飞回国的那一天,她背完单词就跑去他家里找他。
没想到一打开房门,顾杳然正躺在床上午睡。
欧洲和中国的时差巨大,顾杳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想必在飞机上也没休息好,所以才会一到家倒头就睡了。
常矜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她在顾杳然的房间里四处溜达了一下,最后才慢慢走到他床前。
遮光的窗帘没有拉起,下午明媚得惊人的阳光透过一层白纱,几乎将整个房间都照得通透明亮。
常矜蹲下身,双手撑着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杳然的睡颜。
他呼吸轻悄,闭着眼时的样子无害安静,只有胸膛些微的起伏。
常矜这样盯着看了许久。
......这家伙,睫毛好长。
也就是那一瞬的想法,像是海豚短暂跃出海面,却被常矜敏锐地捕捉到。
她一把揪住了它。
说干就干。常矜一下子站了起来,在顾杳然的书桌上找到了她的目标,她的作案工具——一卷软尺。
常矜脱了鞋,单膝跪在床沿,小心翼翼地伸手,将软尺凑近那对静谧栖息的蝶翅。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常矜还没来得及看清软尺上的数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便忽然睁开。
常矜吓得收手,身体也后倾,一瞬间她整个人歪倒就要栽下床沿。
床上躺着的顾杳然猛地撑起身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了回来。
常矜一颗心落回原处,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睁开眼,对上的就是顾杳然微微垂眸向她看来的目光,水光潋滟,荡出一圈圈涟漪般的笑意来。
他身后是强烈得令人难以睁开眼的光晕。
顾杳然弯着眼笑着:“睡觉都不放过我。说吧,刚刚又想对我做什么?”
常矜被他慢慢拉回床畔,此时她跪坐在床边,有些被抓包的心虚:“没,没想做什么.....”
顾杳然根本不信她的狡辩,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翻过来,露出她掌心捏成一团的软尺。
顾杳然笑意盈盈:“嗯?那这是什么?”
常矜装不下去了,她恼羞成怒:“我就是,就是看你睫毛那么长,很好奇它具体有多长,想量一下!就是这样而已!”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对不起了啦!”
常矜撇过头,眼珠乱飘,半晌才听到顾杳然的声音,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我有说我生气了吗?你倒是先道歉了。”
常矜转回头,眨巴一下眼睛:“你原本不是在睡觉嘛?我听阿姨说你刚下飞机,回来就睡了。”
顾杳然按了一下额角:“确实是很累,我本来就对声音很敏感,不喜欢在飞机上睡觉。”
常矜小心翼翼地低头窥他:“......对不起。”
顾杳然扑哧一声笑了:“这声对不起听着就真心实意多了。”
常矜又恼怒了:“你滚吧!”
顾杳然笑完,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头凑近了一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不是要量我的睫毛吗?”顾杳然笑道,“还量不量?”
常矜:“.....你给我量我就量。”
顾杳然:“当然给你量。”
他闭上眼,那双浓如鸦羽的长睫温顺垂下。
常矜掐了掐手心,慢慢地将那卷被汗湿的软尺重新摊开。
其实常矜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的场景她会记得这样牢。只要她闭起眼,仿佛就能回到那个燥热难耐的夏天,回到顾家。
眼前触手可及的那个人正闭着眼等待她的触碰,腿下压着的床单被晒得温暖,鼻尖充盈着正在盛开的鸢尾花香。
那天的顾杳然让她记忆深刻,但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何记住。
只剩下十四岁那个午后强烈而又朦胧的阳光,久久地眩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