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穿着银色的礼服裙坐在许嘉禾的大G上，

这条通往别墅盘山路好像没有尽头。

「后悔了大明星？」他勾起嘴唇，伸手覆上我的膝盖。

「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吗？」我看向窗外，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到了。」他为我打开车门。我踏上石阶，

一进门，就看到我爸妈和妹妹被整整齐齐捆成了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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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个月前，我正在剧组拍戏，作为娱乐圈一级劳模，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会霸占着热搜榜。

正愁不知道蹭哪个话题的热度时，就有人送上门了。

「姐，有个大v在网上黑你，说你下个签约的公司是许氏投资。」我的助理小宴气愤地找我吐槽。

「把她这条内容加热分发一下。」我对着镜子一边卸妆一边说。

这个圈子资本为王，公司与公司错综复杂，

只要大家都信了许氏向我抛来橄榄枝，还怕好导演看不到我？

捧起「金桂奖」，是每个演员的终极愿望吧。

我是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家人砸锅卖铁四处举债，

供我读完了大学。演技台词形体各方面，根本没在怕的。

只差「金桂奖」这块敲门砖，我就能…

「姐，姐，那条热搜才登顶了一分钟，就被撤了。」

「许氏动作很快嘛。」他越删才越像确有其事。

那天的镜头拍完了，热搜也上过了，我心情大好，

戴上墨镜和棒球帽，背起帆布包，去影视基地里「打野食」咯。

我管这种即兴跑龙套叫「打野食」，是合同之外的个人行为。

我的经济公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造星计划」，

以苛刻和工作量大著称，虽然名气和规模被许氏投资压过了一头，

但毕竟捧红了我，我也离不开它…

虽然收入不低，可我还是热衷于在各个剧组露脸，

每次收个三五百块的小红包就心满意足。

有人说这是我给粉丝们的福利，就像不定期的彩蛋。

有人说我在磨砺演技，体验不同的人生，

还有人说我只为了认识更多的演员和大导演……

我才懒得解释，我只在意话题度。

我的全球粉丝后援会会长从我出道起就在身后支持着我。

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组织活动，刷榜，带节奏，剧宣他都做得十分完美，

视频剪辑也是一把好手，我这些年跑过的龙套被剪成了一个系列，

每条播放量都过了千万…

就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路人甲，也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我的亲生粉丝是拿着放大镜一帧一帧的在找吧？

「林大龙套来了！」爱骂人的付导看到我立刻笑得像朵花儿。

付导以嘴臭和要求严格出名，但从不吝惜对我的夸赞。

毕竟我行走江湖靠的是精湛的演技行走江湖。

据我前期调查，他这部「千秋雪」正是由许氏集团注资的。

「付导，给我来个跋扈后妈邪恶姐姐什么的体验一下呗。没台词也行。」我拽着他胳膊撒娇。

「还真有一个。你拿宁冉的本子先走走戏，等下去找化妆老师。」

「好嘞，谢谢付导。」

宁冉是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角，五官绝美，又纯又欲，

只是演技比较青涩，整天挨骂。

我去休息室找她，一推门，

就看到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年轻男子捏着她的下巴，

她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是泪。

「演不了我立刻换人，懂吗？」

「许……许总，您别生气。我这次一定…一定好好演。」

咦，这瓜不吃也罢，我都自顾不暇呢，

可不想引火烧身，我连忙关门。

「站住。」

2

不用猜，以滔天权势逼迫女明星好好演戏的，

只有娱乐圈这几年的新晋金主许嘉禾了。

「许氏投资」股价连续一字涨停，离不开这位眼光狠辣新掌门。

他签艺人，一看潜力，二看履历。

而我，已经出道十年了，潜力早已被「造星计划」榨得七七八八，

唯有获得「金桂奖」，才有可能去和许氏谈条件。

许嘉禾清冷英俊，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那我也只有三十六计，舔为上计。

「不会吧？以许总的资质应该原地出道才对，我还以为是许氏签了新人呢。不好意思啊，我拿下剧本，这就走。」

「林潇晓。」他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有点玩味在黑亮的眸子里。

「许总也看过我的戏啊，我太荣幸了。」溜须拍马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我从小就很擅长。

「刚从热搜下来就又来蹭角色？」他的金丝镜片背后闪过一丝轻蔑。

「咳，怎么能说我是又来蹭角色呢，明明是又又又来。待会儿您要是有空看我俩走个戏？」

热搜的话题我也不想多聊，既然走不了，索性挽着宁冉瞎扯。

「看看。」许总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我看了几眼剧本，

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演宁冉功利市侩的表姐，嫁了个有钱人便自觉高人一等，只在过年的家宴上出现一次。

「小囡，女孩子有几个十年可以等？你们谈也谈过了，嫁人自然是要找个稳妥些的。对不对？」我就像个八卦亲戚凑过去，握住她一只手，压低了声音，一脸的设身处地。

「可是姐，我放不下他。」宁冉道。

「放不下说明我们小囡有情有义。可情义并不能当饭吃。一想到你一直跟他住在出租屋里，上下班还要挤地铁我就心疼…」我假惺惺地拍了拍她的手，有意无意让镜头对着我手上的假宝石和假貂皮。

「咔——不错。等下就这么演。」

「好嘞，付导。」

这三伏天，演完这场戏，我差点中暑。

我脱掉了厚重假貂皮，将红包揣进帆布袋里。

天色渐晚，却没有一丝凉风吹来。

只剩火烧云在西边的天空中肆意燃烧。

「许总，谢谢红包。我再去隔壁剧组蹭蹭夜戏。先走了。」

「刚好我也要走了，一起。」许嘉禾说的是祈使句，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行吧，反正天儿挺热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跳上了他的黑色大G，他冷着脸狠狠轰了一脚油门。

路途很短，开车只要七八分钟。

他一言不发直视前方，导致车内气氛十分压抑。

我最讨厌这种低气压了，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

我伸手想把广播打开，却不小心点连上了他的手机蓝牙。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我惊了，默认播放的这首《暗涌》，

正是我在三年前跨年晚会上唱的那个版本。

台下的欢呼声也十分清晰。

许嘉禾的冰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张。

「太好听了，我就该一个人包揽电视剧的主演和bgm……」我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下车。」许嘉禾一脚急刹，将车停在了隔壁剧组的夜戏基地前。

3

这个人好奇怪，喜欢听我的歌有什么好丢人的？

我唱得又不难听，虽然不及天后，但也是专业以上水准。

我的歌迷从十八到五十八都有。

想当年我在酒吧驻唱，也是有不少人专门花钱来听的。

要是没有他们捧场，只怕是学费都要凑不出来了。

我始终争取每年都找机会唱上几首，算是对歌迷的回报。

我想说，现在你们听我的歌不用花钱了，但是看电视剧还得充会员。

拍夜戏的剧组导演我也认识，外号「横店女阎罗」，

是我的大学同学。

「阎导！」我在她的小马扎身后的蹲下来。

「滚，老子姓罗。」她让人给我也搬了一个小马扎。

「给马上就要过气的女艺人一个就业机会呗。」我殷勤地给她捏肩膀。

「还演坏人？」阎导斜了我一眼。

「恶女，越坏越好。」

「倒是有一场打男主的戏，就一分钟。下一场就是了。」

「打涂慕尔？！」我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这部戏的主演涂慕尔比我小好几岁，是如日中天的男团队长，

坊间也一直传说许氏要签他们。

是长得很乖的小奶狗，唱跳俱佳。

我这一巴掌扇下去，必然能为我们增添不少的热度。

「姐姐，等下你得真的打。这样拍出来真实。」

涂慕尔拿着剧本过来跟我打招呼，刘海下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狗狗眼，温柔而赤诚地看着我，姐的心都要化了。

「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要求……」

剧情是在酒吧当服务生的涂慕尔看到我即将被色狼骚扰，

准备挺身而出，却被我当成了色狼本狼，

挨了打，还丢了工作。

「慕尔，你记住，冲上去的时候情绪是果断大于恐惧大于犹豫，挨打后是委屈愤怒震惊叠加的，注意眼神的层次。真打我只打一次，我们一条过。」我换好了bling bling的衣服，一边化妆一边给他讲戏。

「好的姐。」他端着酒水盘，眼神清澈，和我当年似的。

当年我在酒吧勤工俭学的时候，被人骚扰是稀松平常的事。

没有人为我见义勇为，我也不会为别人挺身而出。

只有一次，我悄悄躲在洗手间报了警，

因为小混混们把啤酒敲碎在一个客人头上，

酒和血顺着客人的头顶流下来，他的脸变得扭曲可怖。

真是段可怕的回忆……

涂慕尔很有悟性，而我是实力担当，我们拍摄很顺利。

他带着巴掌印，我带着大红包，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打完收工！

刚要出片场，远远便看到了涂慕尔的车。

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他从后座取了两大包餐盒，向我们走来。

「许总，我帮您。」我接过其中一袋，放在就餐区，「福记艇仔粥？？」

「嗯。」他不动声色。

「说吧。是不是偷看我微博了？」

「 你在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确实不像演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粥，每年我都要发微博暴赞一次。

这家店的老板从学校门口小小一家开到十几家分店，

只是去最近的店也要三十公里。

我一边吃粥一边竖起耳朵偷听许嘉禾和涂慕尔说话，天呐，

他叫他小慕，他们好亲密！

「小慕，你脸怎么了？」

「演戏呗。没事，正常的。」

「她还真打啊？」

「我让她真打的。你千万别怪她。」

我莫名感觉到了背后的阴森森的杀气，

完了完了，许嘉禾要恨上我了。

从他俩熟稔的对话，相似的神态里，我看出了一丝基情。

我三两口炫完碗里的粥，骑上阎导的小电动，

飞快地逃回了自己剧组。

躺在床上，我摸着胃，温暖又满足，睡眠都变好了。

就像回到了刚考上了电影学院的那一天——

十年前我的钱只够吃一碗艇仔粥，吃着吃着我就哭了。

老板以为我没吃饱，又盛了一碗给我…

4

杀青前的最后一天，我和助理小宴正在商量去附近温泉泡个汤。

「姐姐，我一年都没去马尔代夫了。」

「你怎么来了？」我的妹妹林幼悠突然出现在剧组，让我吃了一惊。

「不欢迎吗？果真是成了大明星……」她四处看看，新买的定制鳄鱼皮包包快亮瞎了我的眼，有上百万累计消费也不一定拿得到。

「小宴，你去帮我买点胃药。」我不想让助理发现我的局促不安，便将她支走了。

「妈爸去澳门玩了，我没什么事。来看看你。」林幼悠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

「我这个戏片酬还没结完，所以没打给爸。你们省着点造。」

「爸看上一辆星空顶大劳很久了，都舍不得买……」

「你就说还要多少钱吧。」我有点不耐烦了，只想把她打发走。

「姐，咱们就不能聊点别的吗？其实，我想要涂—慕—尔—」

林幼悠那张过度整容的脸上僵硬得已经看不出任何爱慕和憧憬。

「……他跟我都不是一个公司，我从哪要？你就别发梦了行吗？我真有事儿。那要不你再坐会儿。我走？」

「林潇晓，我在跟你好好说，你别逼我。」她的欧式芭比大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又想拿我的过往和不幸来刀我。

要不是怕塌房了要赔违约金，真想和她痛痛快快撕一场……

「知道了，下周给你。你快走。」

「最多三天。」

小时候林幼悠并不是这样的。

三年级，爸妈不给我饭吃，把我锁进漆黑的柜子里，

她把鸡腿省出来给我。

刚上初一，有人欺负我，她为我出头，

却被那些坏孩子喊了三年的「猪仔」「肥油」

……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今年我为「造星计划」赚的钱，比其他女艺人加起来还多，

超额完成kpi终于换了十年来了我唯一一个长假。

二十天无拘无束，不受合约管辖，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姐，有个综艺你想不想去？原本请的那位偷税被封杀了。拍摄临近，所以资方给的很多，非常多，特别多。」小宴翻看着手机，突然问正在泳池里当「浮尸」的我。

「展开说说？」我一下来了精神。

「许氏投的真人秀节目，叫豪门夜宴。恋综加美食。严PD刚刚问你的档期…」

「有趣，安排！」我一头扎进了水里。

许总，不好意思了，又是我，还是我。

我又要来蹭贵公司的热度了。

「慕尔，方便吗？」我一边擦头发，一边给涂慕尔打电话。

「没事儿，姐您说。」

「我妹妹是你的脑残粉。这孩子，一直闹我…」

「把她微信给我吧。」涂慕尔说得风轻云淡。

「我酸了，你也太宠粉了。」

「不不不，我是宠姐。对了，我过几天会上一个新综艺，到时候微博帮我宣传一波？」

「必须的。等等，不会是豪门夜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