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和我爹有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
两人差点错失良缘,无法走到一起。
这个事情还要说到六十年代的时候。
那时候我家住在河边,爷爷是黄河上的船夫。
就是专门为人做摆渡的,驾船运送人和货物。
而我奶奶去世比较早,我爹打小就跟我爷爷在船上生活。
有天很晚了,我爷爷送完最后一趟客人,打算到岸边茅草房休息。
将船绑好后,我爹忽然说好像听到哭声,爷爷仔细听了一会儿就赶紧带我爹去找。
谁知竟然在距离他们茅草房三四百米的地方,看到个放在筐子里被遗弃的小女孩。
这女孩就是我娘,善良的爷爷和我爹就把我娘带回了家,当时我爹六岁,而我娘还不满周岁,还是个躺在筐子里只会哭的小婴儿,俩人面对孩子手忙脚乱,好在爷爷还算有些养孩子的经验,抓了把小米就熬米糊,喂给我娘后我娘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俩抱着我娘去找大队干部,希望大队干部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
其实遗弃孩子的事情在那时候并不稀奇,应该说还是比较常见的情况,大队干部问了一圈跟我爹说够呛能找到,说不定是哪个村的扔在那里的,可能是养不起,也可能是这孩子有啥问题。
我爷爷却给我娘检查了,说孩子没什么问题,健健康康、白白净净的,大队干部就说要不然送到公社去吧,你们爷俩自个儿都养不活,也不可能照顾好这孩子。
爷爷犹豫了很久,还是不顾我爹的反对,打算把我娘送到公社去。
他们在前面走,我爹就在后面追,我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舍得,或许是天生就善良,也或许是稀罕有个妹妹,亦或者他俩的缘分真就是老天就注定的。
我爹追了好几里地,哭着求爷爷不要把我娘送到公社。
弄得我爷爷也难受的不行,就说要不这孩子我们抱回去养吧。
大队的干部叹了口气,说那你们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本身大家伙就都不富裕,再养个孩子压力肯定很大,你们既然决定要养,就不能半道再把孩子丢出去,不然我们大队也不会答应。
爷爷很认真的点头说肯定不能再丢出去,以后这娃子就当我的亲闺女,多难也要把她养大。
就这样,我爷爷拉着我爹,抱着我娘又回了家,开始一点点的喂养,家里也开始充满笑声。
我爹很稀罕当时婴儿时候的我娘,爷爷白天要摆渡,我爹就负责带着我娘,那会儿就三口人,我爹也需要干活,他就把我娘背在背上去割草、做饭、喂猪,然后变着花样的陪着我娘玩耍。
小时候我娘爱生病,我爹每次遇到我娘生病就着急的直哭,哭完就抱着她去大队卫生室看病,有时候还会找到爷爷,爷俩划着船去河对岸给我娘看病,就这样我娘慢慢的长大了。
少年时期的他们就跟普通兄妹一样,我娘跟在我爹后面跑,我爹则全心的照顾她。
每次听到我娘在背后喊哥哥,我爹都会乐得看不见眼睛,让我娘骑在他脖子上玩耍。
六十年代末,我娘也进入了学校读书,那会儿我爹学习特别好,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反正他属于比较早懂事的那种孩子,我娘自然也将他当做榜样,每次要考不到第一名就会哭,闹得我爹还要安慰她,说下次我不考那么好,省得惹你哭鼻子。
爷爷上了年纪,但依旧守着那条河,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查的比较严,死人摆渡属于走资,大队为了照顾我爷爷,也为了两岸渡河方便就把让我爷爷做了大队的摆渡员,给记工分的那种,其实就是换成大队来收取摆渡费,然后给我爷爷发工资而已。
那时候我爹也经常会帮着爷爷做摆渡的工作,我娘则坐在船头,她很活泼,那些坐船的人都喜欢她,有的人比较善良,到集上赶集回来还会给她带点小零嘴,我娘每次都会给我爹和爷爷留一些,让他们也甜甜嘴儿,爷仨可以说那段日子是人生最美好的回忆了。
等到我爹去公社读中学,我娘就跟着我爷爷摆渡,专门做他的“小售票员”。
一转眼我娘也十几岁了,同样要去公社中学读书,河上也就只剩下了爷爷。
就在我娘读初中、我爹读高中的那年,我爷爷淋了一场雨病了,他们都没想到一场雨竟然会打破这个和谐的家庭,不到半个月我爷爷就不行了,临死前将我爹和我娘叫到床边,嘱咐我爹要好好的照顾我娘,以后他们兄妹要相亲相爱,我爹哭着点头答应了。
那时候还没恢复高考,就算读了高中也很难读大学,除非有工农兵学员的名额,但很难落到我爹的头上,我爹一想我娘还在读书,那他就要撑起这个家,瞒着我娘直接退学了。
我娘劝他读完,可我爹说再读也就那样,倒不如赶紧挣钱,你好好读书,以后哥养你。
那天俩人抱头哭了好半天,我爹就开始在河上做摆渡,直到78年河上修了浮桥才停止。
同样是78年,我娘考上了地区师范学校,也就是老辈人口中的师专,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爹高兴地不行,可高兴完又有些担心,毕竟我娘年纪比较小,那时候我娘满打满算才不过十七岁,从来没离开过家的我娘要去地区上学,我爹肯定是不放心。
送我娘的时候,我爹帮她背着行李卷,一路把她送到学校安顿好。
我娘也舍不得我爹,俩人在学校坐到天快黑了,我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那时候交通很不方便,每天县城到地区的车就上午下午各一趟,我爹也不舍那八毛多钱的车钱,选择步行一百四十多里地回家,从天黑走到第二天天亮,又从天亮走到擦黑才到家。
为了让我娘不至于在学校受委屈,他自然要拼命挣钱,生产队的活都是抢着干,就希望多拿一些工分换成钱,能够让我娘在学校里多添置一件衣服、多吃点肉补补身体。
七十年代末其实条件已经好多了,大学也有补助,饭票也有补贴,可我爹依旧会隔一段时间给我娘送钱去,拿着几块钱,为省钱走一百多里地送过去,然后见我娘一面再赶夜路走回来。
提起这段往事我娘就会掉眼泪,说我爹太傻了,几毛钱的车费干嘛非要走着来回?
其实她知道我爹为啥这么做,只是她心疼我爹,才会每次提起这件事就埋怨我爹。
又是三年过去,我娘毕业了,主动要求分配到我们县城的中学教书,为的就是离我爹近一些,免得我爹再傻乎乎的走路看她,那时候我娘已经二十出头,我爹已经二十六七,尤其是我娘出落得花容月貌,加上读了大学气质也很好,村里人都说我娘绝对能找个城里吃商品粮的女婿。
我爹也为她高兴,相比起来我爹就惨了点,二十六七还没娶媳妇,成天就是埋头干活了。
工作稳定下来,我爹依旧会经常到县城去看我娘,我娘那些同事都羡慕她,说她有个好哥哥,我娘每次听到都是很开心,其实那时候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有次我爹去看我娘的时候,正好遇到我娘的几个同事,就邀请我爹一起吃饭,我爹也不敢给我娘丢面子,就说你们都是花的同事,我请你们吃饭,以后还要让你们多照顾。
那次在国营饭店吃饭,吃饭的时候两个男同事还跟我爹喝了点酒,有个叫张远的男同事对我爹特别的热情,我爹还疑惑这小伙子咋那么热心,谁知道等我爹他们吃完饭,张远就主动找我爹抽烟说话,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跟我娘处对象,想问问我爹同不同意。
当时我爹心里还挺难受的,但就他自个儿都不清楚难受在什么地方。
只是当做哥哥对妹妹的保护,也或者是“老父亲”对闺女未来的担心。
但张远的条件还真不错,父亲是某局的局长,他本人又是中学的老师,都是铁饭碗,我爹就说只要俺家花没意见,俺肯定不会说啥的,张远就对我爹表示感谢,说打算最近就追求我娘。
张远第二天就行动起来,我娘看着他感觉莫名其妙,得知张远是要追求他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当听到我爹也同意了,显得有些生气,但并没有跟张远发脾气,而是耐心地讲了她的往事,同时也很清楚的表明了她喜欢的是我爹,这辈子要嫁的男人是我爹。
张远挺伤心的,但那时候的人还算比较看得开,被我爹娘的故事感动后表示祝福他们。
我娘就在学校请假回家,回到家看到我爹竟然生病了,要知道我爹是很少生病的。
当时吓得她不行,背着我爹就要去看病,我爹说你哪能背得动我?我娘说背不动也要背,你要是有啥事我咋办?其实我爹那时只是心里堵得慌发了高烧,去诊所打了一针就没事了。
回到家我娘就把心事说了出来,我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拒绝了我娘,他的意思很明确,我娘是大学生,有美好的前程,应该找个更好的男人,而他一个农民,肯定跟我娘不合适的。
也不知道俩人是咋沟通的,反正我娘一哭二闹之下,我爹还是没抗住我娘的任性。
他也很清楚他内心是舍不得我娘的,我娘比他更清醒,知道她根本就离不开我爹。
俩人就那么走到了一起,婚礼都简单,许多人听说他们的事情也觉得太匪夷所思,但都是表达了祝福,连张远都带着同事来表达了祝贺。
当时我娘在县城上班,我爹在家乡务农,俩人距离几十里地。
为了不让我娘来回跑,我爹就每周赶去县城俩人见个面。
直到有了孩子,我爹知道这样不行,就主动来到了县城。
俩人租了一间小民房,我爹就照顾我,几乎是全职奶爸。
时间一长我爹觉得不行,光靠我娘那点工资养不住家里。
他见当时许多人摆摊,就也摆了个摊子,背着我去卖卤肉。
没想到生意还挺好,那会儿人刚有钱,对于吃还是舍得下本的。
我娘说他又带孩子又摆摊太辛苦,我爹却说没啥辛苦的,你小时候不也是我这么背着?如今背着儿子算个啥?我娘见劝不动他就下班帮着一起做,等到晚上我爹照顾我娘和我睡着,就开始收拾肉开始卤,第二天等到我娘上班走再背着我去卖卤肉。
那时候刚放开社会有些复杂,我爹也曾经遇到过流氓混混,一般时候我爹都比较好说话,随便打发走了事,但也有难打发的,纯粹就是为了占便宜和欺负人。
我爹被逼的没办法终于跟那些人动了手,摊子被砸、我爹也为了保护我被打了一顿。
我娘哭得不行,说不让他做了,我爹也点头答应下来,全心在家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没想到过不多久国家就开始打击那些混混流氓,一时间我爹的心又动了,再次开始摆摊卖卤肉烧鸡,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一辈子就没跟卤肉烧鸡离开,如今我们家在县城的店已经是老字号。
如今我娘退休,没事照顾下孩子,然后就是到店里去帮忙,俩人一起经营那家不大的卤肉店。
每次闲聊起来,我娘就一脸幸福的跟我说,要不是当初我舍出脸皮主动跟你爹说结婚,说不得以他的性格还真会把我嫁出去,那你可就惨了,不是喊他喊爹而是喊舅舅了。
我爹听到都是嘿嘿笑两声,嘟囔一句跟孩子说那个干嘛,都多少年的事了?
但我知道在我娘心里,过去的一切都是昨天,他们的感情始终历久弥新。
老了就爱回忆,回忆的都是过去的幸福,也只有这样才会更珍惜当下。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属于我爹娘的爱情故事,属于他们的青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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