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古月
1983年12月26日,中央歌剧院为了纪念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特意在北京展览馆举行了一场歌剧《长征》的演出。
歌剧中主要人物毛主席的扮演者,中央歌剧院特邀了八一厂的特型演员古月来出演。
古月首次扮演毛主席,是在1980年上映的《西安事变》中,传神的演绎得到了国内观众的一致赞同,在随后许多年时间里,古月为了能演好毛主席,在日常生活中下了极大的功夫。
应该说,中央歌剧院此次的邀请,也足以说明了人们对古月扮演毛主席的认可。
当天歌剧《长征》的演出中,不仅有观众,还有不少中央首长都出席观看,就在演出结束后,台下的观众掌声雷动,然而让古月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回到八一厂上班,就在中午下班后,一个厂里的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跑来对古月说:
“中央歌剧院的院长正到处找你呢!”
古月急匆匆的回了家,从院长的口中才了解到一个情况:
“杨尚昆与他的夫人李伯钊请你到家里去呢?”
“马上就到中午饭点了,这会儿去合适吗?”古月忍不住问了一句。
图|歌剧《长征》
旁边院长告诉他:
“杨副主席说了,叫马上去。”
一直到坐上车,古月的心里还忍不住一阵嘀咕:
“难道说是之前我演出没演好?”
……
一古月不是专业的演员,在被选中出演毛主席之前,他是昆明军区政治部宣传部文化科科长。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人发现过古月长得像毛主席。
据古月回忆,六十年代,他有一次乘火车出差,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断的来回在他身边走动,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看着他。
古月一开始还以为这个人是个画家,反复看他是在找模特,于是就好奇的问了一句,中年人没有隐瞒,而是很大方的说了一句:
“解放军同志,我发现你长的特别像一个人。”
图|毛主席
正说这话,中年人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张刚买的油画《毛主席去安源》,仔细对比起来。他们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大家拿着画反复对比,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像、真是太像了。”
古月的妻子桂萍是国防话剧团的演员,当时常有剧团的同事来家里串门,时间一长,古月像毛主席这回事儿在剧团里也被传开了,后来国防话剧团排演一出话剧,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出演毛主席的特型演员,但在场众人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像,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如果让桂萍家的那位来出演,保险像。”
桂萍回去以后就给丈夫来了个梳妆打扮,果然更像了三分,不过那时的古月志不在演戏,笑着推开了面前的镜子:
“别逗了,像我也不会到你们那里演戏。”
可缘分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了下来。
1978年,国家文化部与解放军总政治部下达命令,要求在全国范围内挑选出演毛主席、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的特型演员,尽管当时从全国聚集来20多位饰演毛主席的特型演员,但人们总感觉差点意思。
图|古月同家人们在一起
时任解放军艺术学院院长、著名剧作家胡可后来偶然听说,云南有个人长得像毛主席(其实说的就是古月),于是不辞劳苦到云南,胡可没有直接同古月见面,而是趁着他开会的功夫坐在一边看,越看越像。
事后胡可找到古月,并建议他拍几张照片,古月那时心里也没底,但在妻子的劝说下,古月拍了几张定妆照寄到了北京。
这些照片连同全国十几名被筛选出来扮演毛主席的演员的照片一起被摆上了叶剑英元帅的办公桌,在经过仔细的对比后,叶剑英在古月的定妆照后面画了个圈。
在妻子的帮助下,古月彻底走上了演绎之路,他本名胡诗学,成为特型演员后,他将自己的姓“胡”字拆开,取了古月这个艺名。
1980年,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西安事变》大获成功。其中有两个特型演员脱颖而出,一个是饰演蒋介石的孙飞虎,而另外一个就是饰演毛主席的古月。
尽管古月被选中出演毛主席时,也不过就40岁出头,但他戏路特别宽,通过不断的揣摩,古月能够出演各个年龄段不同时期的毛主席形象,而且都能够出神入化,以至于时隔多年后,当人们回忆起来古月的形象来,仍然感到念念不忘。
二1983年12月26日,古月出演了中国歌剧院的歌剧《长征》后,被杨尚昆夫妇邀请到家里做客,
图|杨尚昆夫妇
一开始古月还以为是自己演的不好,首长要提出批评,要知道在当年,许多曾跟随毛主席的老一辈儿革命家大多都在,演绎毛主席究竟像不像,他们最有话语权,不过等到了杨尚昆家里后,古月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杨尚昆的夫人李伯钊是中国歌剧院的老院长,同时也是歌剧《长征》的编剧,杨尚昆作为丈夫,自然很关心这出歌剧的演出情况,当天他们夫妇看了演出后,感觉表演的非常成功,于是特意邀请古月以及歌剧院的主要领导,并在家中专程设宴款待他们。
尽管这只是一次家宴,但桌上摆的菜品相当丰富,古月上桌后,杨尚昆就忍不住盯着他看:
“你这个古月,不化妆也是蛮像的,就是缺了个痣。”
席间杨尚昆不断的给古月夹菜,还给他介绍:
“来,尝尝我们四川家乡的豆腐乳,这是小平同志送给我的。”
宾主之间其乐融融,没有一点隔阂。
谈到歌剧《长征》的演出时,杨尚昆还专门提了两点意见:“演出总的效果是很好的,我也不懂表演,有两点意见供你们参考。”
“一是毛主席出场时,师长、政委不要跟着太近,灯光要跟着主席,重点突出主席;二是十八勇士冲向大渡河铁索桥时,不要从主席身后过,要从前面过,这样毛主席就能正面面对观众了。”
图|古月
古月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他们再表演时,就按照杨尚昆的嘱咐专门进行了修改。
歌剧《长征》后来一连演出了十多天,几乎是场场爆满,许多党和国家的领导人都来到现场观看演出。
就在演出结束后,杨尚昆又特意邀请古月等人出席在北京饭店的宴会,值得一提的,当时宴会上还邀请了我国首位扮演毛主席的演员于是之,早在1951年,于是之就在歌剧《长征》中出演了毛主席。
“你姓胡吗?古月不是你的真名吧。”
吃饭之前,杨尚昆拉着古月闲聊,问到了他艺名的由来。
古月有些腼腆的回答道:
“我姓胡,叫胡诗学,因为过去发表美术作品时就把胡字拆开作为笔名,后来就成了艺名了。”
“我们都见过许多次面了。”杨尚昆点点头,他注意到了古月有些拘谨,便提醒他:
“我在毛主席身边工作过很多年,我认识的毛泽东不会拘谨,他不修边幅,什么时候都那么坦荡、大度、潇洒。”
一句话,说的古月很不好意思,他解释道:
“我是假主席,您是真主席,我怎么能够太随便呢?我毕竟是演员嘛!”
图|杨尚昆
杨尚昆摇摇头,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观点:
“演员不仅要在舞台银幕上像,在生活中也要有意识的培养自己的人物感觉,平时模仿的多了自觉了,表演时也就形成习惯了,所以生活中你也要像毛泽东嘛!”
“那好,我按首长的指示办。”
古月拿出毛主席听人讲话时的神态,目光不看讲话人,只用耳朵倾听,杨尚昆怕他听不见,还特意凑近了一些,也就是在这时,杨尚昆的儿子杨绍明拿起相机,将这有纪念意义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三其实,自《西安事变》大获成功后,古月演绎的毛主席形神兼备,一些观众甚至给他写信,希望他能够独挑大梁,出演一部真正以毛主席为主角的影片。
可古月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表演还差一些火候,影片《西安事变》中,古月演绎的毛主席镜头没有多少个,所以观众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如果真正要他出演主角,难保观众不会从细枝末节中看出问题。
图|古月出演毛主席的剧照
在接受杨尚昆的建议后,古月开始在生活中也保持演出时的状态,原本活泼开朗的性格渐渐隐去,变得庄重起来。
妻子桂萍是第一个发现古月变化的人,她渐渐的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丈夫越来越陌生。
一次,桂萍忍不住向丈夫说:
“老胡,你变了,我感觉你不是你了。”
古月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还在用角色的语言同妻子对话:
“我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了半晌。
古月也显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由得问妻子:
“那我该怎么办呢?”
桂萍摇摇头,深明大义的说道:
“就这么办吧,作为一个人民演员,我们不仅仅是我们自己,更是属于党和人民,党和人民需要你变成毛泽东,你就要全身心的去塑造……”
图|《四渡赤水》连环画
1982年冬,八一厂筹拍《四渡赤水》,这部影片是中国影坛第一部以毛主席为主角的影片,按照需要,古月要在剧中独挑大梁。那时,不仅仅是摄制组工作人员,就连党中央不少领导同志也都在关注着影片的拍摄,并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古月身上。
因为是实景拍摄,所以摄制组率先赶往赤水河畔,然而让人诧异的是,左等右等不见古月赶来,许多人都很奇怪,他们之前已经接到了八一厂发来的消息,古月已经出发,早就应该到了才对。
就在蔡继谓导演着急上火的时候,突然有个人风风火火跑过来:
“蔡导演,不好了,古月他们的车出事了。”
事后大家才知道,古月接到消息后,乘车星夜疾驰往过赶,结果走在江西一段崎岖道路上,车直接翻进了稻田的泥水里,因为消息不通,当时他们也只是接到消息,称古月满脸是血的被抬到了医院。
蔡继谓立马决定,去接古月,这部戏古月是挑大梁,如果他有事,整个组也别开工了。
不过,古月也是幸运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愣是一点也没受伤,还高兴的同剧组打招呼。
一群人的心这才又放回肚子。
图|古月
话又说回来,古月原本就是军人出身,身体素质极佳,以前还是军区手球队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当时车要翻的时候,古月本能的做了一个保护动作,所以车翻了以后,他是第一个从车里爬出来的,还把满脸是血的司机拖了出来。
四随着几次在影片中出演毛主席,古月在表演上越来越得心应手。
1988年年底拍摄《开国大典》,摄制组实景就是搭在天安门城楼上,与当年是一模一样,许多一些曾亲身经历开国大典的老人也都还在,听说消息后都赶到了现场观看,听到古月在天安门城楼上高喊:
“人民万岁。”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开国大典》后来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据说江泽民当年看了影片后,都忍不住称赞:
“资料片运用的很好,过渡很精彩,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这是一部以史实为依据,有一定艺术性的历史巨片。”
图|杨尚昆、李伯钊夫妇同古月交谈(右一为于是之)
1989年9月30日,古月受邀出席国庆四十周年宴会,被安排在著名文艺界人士一桌。
古月的出现,立马引起了在人民大会堂工作的服务人员,他们纷纷涌上来,请“毛主席”为自己签名,因为过于热闹,引起了旁边一桌海外侨胞的注意,他们也纷纷上前,请求与古月合影拍照纪念……
就连一些外国友人看见了,也纷纷上前,拿着国庆宴会的请柬,请古月在上面签名。
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迟浩田看见古月后,也笑眯眯的走上来,古月看见了,立即打了个招呼:
“迟总长,您好!”
迟浩田拿出国庆宴会的请帖对古月说:
“也帮我签个名吧!”
古月不好意思的接过来签名,脑海里早就想,我为什么不请总长给我签个名呢?于是,古月也拿出请柬,请迟浩田为自己签名,迟浩田笑着答应下来。
图《开国大典》剧照
就这么一路往前走,古月迎面又碰上了李铁映(时任国家教育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赶忙上前:
“首长,给我签个名吧。”
李铁映看着古月,顿时高兴起来:
“你是古月,我早就在荧幕上认识你了。”
就在签名的刹那,李鹏总理也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古月也请他签名,李鹏总理也很爽快的答应。
杨尚昆从休息室走出来后,隔着老远就跟古月打招呼,两人之前就见过面,彼此很熟悉,见古月请自己签名,毫不犹豫的在请柬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又转头指着江泽民对古月说:
“请他也签个名。”
“你很突出,不化妆也很像。”江泽民接过请柬,一边签名,一边细细打量古月:
“你这个工作很有意义!我们需要传统,人民需要好影片。”
正说这话,王震也从后面休息室走了出来,见古月站在一旁,仔细审视了一番他,高兴的说:
“嘿,真的很像毛主席。”
说完话,王震也毫不犹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图|《开国大典》剧照
随后又走出来几位中央首长,古月一一请他们签名,一直到国庆演出即将开始,古月担心又被人围住,悄悄退了出来,一直到演出开始,才又走进观众席坐下。
就在1989年国庆宴会之前,古月参加了总政为庆祝八一建军节而举办的“人民军队爱祖国”晚会,晚会结束后,杨尚昆等中央首长们与演员见面,他们都把古月簇拥在中央,时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的杨白冰更是走到古月面前对他说:
“我要给毛主席敬个礼。”
在场不少的将军也都纷纷上前敬礼,古月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杨白冰后来又几次见到古月,每次见面都要给他敬礼。
图|《大决战》剧照
1990年春节,杨白冰带着总政部分领导干部到八一电影制片厂,顺便同影片《大决战》主创人员见面,当他看到古月时,又走上前说:
“我要给毛主席敬个礼。”
古月连忙抱拳作揖说:
“我这个假主席不敢当,不敢当啊。”
尽管古月后来一再称“我只是个演员”,但杨白冰每次同他见面,都要说“我要给毛主席敬个礼”,许多从革命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同志,对毛主席始终怀有一份深切的情感在里面,他们将这份情感也全部都寄托在古月身上,这让古月心里也很是动容。
古月一生出演毛主席84次,尽管已经极为传神,但他仍然在不断努力。
“我这一生只演毛主席一个人,我一定要演好,争取演100部他的电影。”
遗憾的是,古月这样一个愿望,没能够彻底实现。
2005年7月2日,古月因心肌梗塞去世,终年68岁,几天后,广州殡仪馆白云厅举行追悼会,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同事、广州军区部分领导干部以及300余广州市民自发的前来送别。
葬礼上的挽联长达6米,只见上面写着:
“跟共产党行,来也崇高去也崇高;学毛泽东生,生也光荣,死也光荣。”
简单的两句话,诠释的是古月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