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变章法,各自把一身绝技尽数施展开来,每一招一式迅疾异常,公羊无伤灰色的身影在敌人狂风骇浪般的攻击之下兀立如山,那黑衣蒙面人黑色的长袍在夕阳下如似化成了一道飞舞盘旋的黑色旋风,隐隐约约,来去如幻,两人斗得天旋地转,转眼拆到百余招,彼此依旧无瑕可击。那黑衣蒙面人蓦地剑招一紧,叱咤声中步换身移,倏地绕到公羊无伤背后,唰的一剑向他背心刺来,公羊无伤听得背后风响,更不回头,微一拧身让他一剑,长剑斜向后指,顷刻之间反客为主,剑尖反点黑衣蒙面人面门。
他剑招后发,劲风先至,黑衣蒙面人迫得急收剑招,脚尖点地,疾掠出两三丈外,公羊无伤一声暴喝,身形起落,正赶上无忌和明月给三个黑衣蒙面人杀得手忙脚乱,他长剑振处,“菩提渡河”、“三灾七难”、“五蕴皆空”,连用须弥大悲神剑的三招杀手,柔如柳絮,翩若飞鸿,招招式式,都藏着亦攻亦守的无穷变化,那三名黑衣人错步不迭,嗤的一声,左首的黑衣蒙面人吃了一剑,大声惨叫,重重摔倒在地!
公羊无伤心有所念,越斗越急,连声怪啸,只见夕阳之下,精芒冷电,绕体而飞,好似天山飞雪,缤纷飞舞,转眼之间,另两名黑衣蒙面人连声惨叫,先后倒在地上!先前与他恶斗了百招之多的那黑衣蒙面人突地拧身卖个破绽,旋身飞起,如一头黑色大鸟,凌空倒翻出公羊无伤剑光圈子之外。公羊无伤一声怪喝道:“留下你的狗命!”双臂振处,亦已腾空飞起,长剑剑尖,堪堪刺到那黑衣蒙面人的脑后风府,同时左掌也向那黑衣蒙面人头顶拍下!
这两招疾如星火,饶是那黑衣蒙面人武功高绝,也已闪避不了。只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火花乱飞!接着又是砰地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倒飞三丈开外!公羊无伤是落地即起,虽汗湿衣背,却气定神闲,一双眸子精光闪烁;那黑衣蒙面人身躯摇晃,形如醉酒,打了几个趔趄方能稳住身形,两人力拼了百余招,至此方才高下立判!正是在这电光石火的绝险交锋之中,公羊无伤显出了非凡的本领,以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神剑的最后一招“万佛归山”解了那黑衣蒙面人一击必中的杀着,同时又以天山须弥大悲掌以硬碰硬,将那黑衣蒙面人给震飞出去。这还是他心分二用,分散了内力,否则以掌力硬拼,那黑衣蒙面人非得立毙当场不可!
公羊无伤尖声怪笑道:“南派太极剑传世绝学我公羊无伤有幸领教,你这混帐东西姓高还是姓樊?”那黑衣蒙面人冷冷说道:“姓高又怎样,姓樊又如何?天山剑法不过如此,领教了!告辞!”但见他段捷如飞鸟、纵身飞上大石,一面走一面涩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要找我的麻烦,有种的就上浙江温州来罢!”余音缭绕,人迹已没,凉风过处,松涛回响,饶公羊无伤武功精绝,轻功独步,业已追之不及!
那黑衣人急急逃走,两个黑衣蒙面人倒毙在地,受伤那黑衣人在地上呻吟。此时的阴山谷道中惊鸟乱飞,虎啸猿啼,凉风匝地,旷野凄清,谷道两边的丛林,发出萧萧瑟瑟之声。公羊无伤不理伤者,倏地纵声长啸,谷道深幽,回声阵阵。无忌和明月不明所以,正待发问,忽听不知何处传来啸声,那声音三长两短,时断时续。公羊无伤听了叫声“不好!”身形一动,向啸声来处发足飞奔,无忌与明月急忙跟上。
公羊无伤轻功已称得上武林独步,他这一起步,捷若飞猿,走得尤其快,无忌和明月紧随其后,如何运气,也只能隐隐望见他的背影。他们俩正在疾奔中,头顶忽然刮起了一股劲风。这股劲风来得又快又疾,夹头裹脑地袭来,无忌惊觉的刹那,已知有人在半道上突施暗算,他把手一拉明月,倏地向右斜身,一个“翻身踢斗”,右掌上护顶门,呼喇喇地腾空飞起,两人同时飞出了三四丈远。他双足甫一沾扡,铮地一声,拔出了天龙短剑。
说时迟,那时快,四五条黑影四面袭来,当前的一个手使五虎断门刀,向无忌咽喉肩胛砍来,左面单钩,右面钩镰枪,三种兵器,堪堪袭到。无忌何曾见到如此阵仗,心下一慌,天龙短剑一个迎风扫尘,左荡右决,铮铮作响,三样兵器都给他一剑荡开,宝剑一指,剑光一向左伸,一向右展,就像两条飞舞的银蛇,飒飒有声,又将身后两人逼退。这一出手,动作虽显凝滞,但天山剑法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的剑意尽露无遗,那三人给他迫得节节后退。无忌杀得性起,翻身进剑,飘忽如风;剑到身到,恍惚见影而不见人,左边一兜,右面一绕,霎忽向东,霎忽向西,敌人兵器来时,他的身躯又早已不在原地。
不消半刻,那四五人给他冲得东倒西歪。无忌尽展须弥大悲神剑的精奇招数,一时剑气如虹,沙飞石舞,觑准当前一人,剑尖轻轻一点,点向那人穴道,趁那人闪躲,剑光一转,“佛光普照”,荡开了三般袭来的兵器,乘着当前敌人已退,身如急箭,倏地窜出。围攻的一共五人,其中有两人本领竟自不弱。至于其他三人,虽也通晓武艺,比起无忌,却还差得太远。也正因此,无忌拉着明月纵横来去,居然轻松自若。
但敌人到底人多,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帮手尚未现身,尚未可知。武功最厉害的两个,一个使单钩,是一种江湖上厉害的外门兵器;另一个使五虎断门刀,刀重力雄,一片刀风,冷若冰霜。那使五虎断门刀的倏忽一刀,盘头盖顶一刀劈下。无忌天龙短剑扬空一闪,身随剑走,一剑斜削敌人手腕。这一招急如星火,那人“哎呀”一声,急急向后飞纵。无忌身形三伏三起,人在半空,一起大喝,掌力已发。只听唉唷连声,敌人倒了两个。一个给明月刺中后腰,另一个更惨,一只左手给无忌的宝剑削断,仅有皮肉相连,疼得面色惨白,大声惨呼!
正在此时,忽地异声入耳,一阵清脆的声音随风飘来,有一个妇人之声,就在身前发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快退下!”左中右三人齐齐应喏,搀起同伴,退开一旁。无忌和明月定睛一望,只见前面站着一个似曾相识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手里斜抱一枝拂尘,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那中年女子气度雍容,放软语调说道:“少年人,好生了得的天山须弥大悲剑法!老身愿请教数招,未知可否?!”无忌心中奇怪,心道:“看你年纪最多四十出头,姿容秀丽,宛似二八,何以自称‘老身’,倚老卖老?世上美丽的女子,无不珍视自己的容貌,你倒把自己说得越老越好吗?”见她眉头眼角隐现黑气,已知这中年女子练的是邪派功夫,功力精深,沉声问道:“请问高姓大名?”
那中年女子淡淡一笑道:“接我三招,再告诉你我的来历!”一双秀目倏地一张,喝道:“小心,牟尼珠来了!”声音一落,只听铮铮铮三声轻响,三点幽光,向无忌劈面打来。两人相距四丈远近,那中年女子说打就打,三颗牟尼珠先后从指间飞出,向无忌右胸天突、左胸云门、中路奔着神藏穴飞来,三颗珠子,分取三处要害,风声急劲,认穴之准,几可百步穿杨。说时迟那时快,无忌腾空飞起,短剑一挥,荡起了一圈银光,铮铮声响,三颗牟尼珠被他剑光荡得四下飞开。
那中年女子竖起拇指赞了一声“好!”右手一扬,急如掣电,扑到面前,右掌一掌劈出,无忌此时已有了和黑山老人、毒手罗汉这样的顶尖高手过招的经验,不敢怠慢,身形微晃,略避敌招,一撤左掌,右掌倏翻,天龙短剑一招“须弥八打”,剑风劲疾,反刺那中年女子右肋。他这一招出手如电,那中年女子又叫一声好,掌随势转,欺身进逼,右掌倏翻,化为“潜龙出渊”, 左按右拍,瞬间连发两掌,无忌只觉一股暗劲涌来,身不由主连退三步。自知不敌,一声呼哨,拉了明月就朝公羊无伤去处急奔。
但听那中年女子一声长啸,掌风过处,咔嚓一声,劈断一枝粗如儿臂的树枝,断口有如刀削,拦着无忌和明月的去路,喝道:“好小子,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闯进来!落在我的掌下你还想跑吗?”大喝声中,双掌齐飞,掌风如飚,周围数丈内顿时沙飞石走,树叶纷落!无忌只觉对方的掌力宛似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来,饶是他内力精纯,亦觉呼吸为之一窒,哪里还能递得出招?只听“铮”的一声,天龙短剑应声坠地,说时迟,那时快,那中年女子身形一晃,一掌向他胸膛劈下!
就在这时,只听林中传来一阵清峻之极的冷笑声,震得那中年女子耳鼓嗡嗡作响,只一眨眼,有四个人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了。无忌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大声叫道:“师父!”领头的女子形容瘦削,正是孤鸿飞影冯素素。另外三人是西北义军星宿海分支的首领庄而重夫妇与庄而重的副手赛孟贲成青岩。
庄夫人年纪比冯素素和那中年女子略大几岁,但容貌比冯素素和那中年女子还更秀丽,刚健婀娜,兼而有之。庄而重身形高大,一双眼睛盯着那中年女子,目光有如寒冰利剪,冷峻之中却又隐隐含有鄙薄之意。那中年女子不认得西楚霸王庄而重,匆忙间和他打了个照面,瞥见他的眼光,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咦,这人内功修为好生厉害!”一念未已,只听庄而重冷笑道:“兀那女子,天音夫人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那中年女子微吃一惊,退后两步道:“你是什么人?”
庄而重双掌一晃,但见他掌心似铁,色作灰黑,冷冷地道:“我这对终南山全真教的太清铁掌无人不知,你怎么这样蠢,问我是什么人?嘿,嘿,可怜铁手浮屠沧浪客英雄一世,他教出来的徒弟却只会欺世盗名!”无忌听到庄而重的话,突然想起自己对这中年女子为何会似曾相识了。这个中年女子与他第一次离山去白猿谷交换人质时,在张掖客栈里见过并陪在甘奕芬身边的那位宫装妇人容貌隐约肖似。
三戒带他回四川的路上,谈起天音夫人时说:“天音夫人来历甚为隐秘,很少有人知道她本名叫倪紫萱,她姐妹三人,姐姐叫倪紫裳,妹妹叫倪紫衣。她姐妹三个因机缘巧合拜在一代怪杰铁手浮屠沧浪客门下,学成了一身奇异武功。铁手浮屠沧浪客早已作古,江湖武林中没几人知他那一脉的武功是否留下后人。后来天音夫人蜚声江湖,我在扬州见过她一面,看她施展过武功,她的‘子午神掌’正是沧浪客少年时仗以成名的独门绝技,才知天音夫人的来历。至于江湖盛传天音夫人给甘凤池纳为侍妾的事真假与否,我不作评价。”
庄而重见那女子惊疑不语,冷笑着说道:“我的师门与沧浪客甚有渊源,看在两家先辈的份上,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你若不迷途知返,我可要代沧浪客清理门户了!”那中年女子是天音夫人的妹妹倪紫衣,闻言变色,双掌一击,连声冷笑道:“好,你是有意来伸量于我么?”庄而重面色一沉,道:“不错,我正是特意来伸量你的,那又怎样?好,我知道你不服气!沧浪客的武功你学了几成,尽管一一使出来让我瞧一瞧,你若能接得住我二十招,看在沧浪客的面上,我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可就怪不得我掌下不留情面了!”
倪紫衣怒道:“哼,哼,你想赶尽杀绝,只怕也不那么容易!”身形一晃,声到人到,一手就向庄而重当头抓下!她动心起意,快如电掣,发招攻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庄而重刚一抬头,倪紫衣五指如钩,指尖已抓到了庄而重头顶要害!也就在此时,庄夫人铮地一声拔出长剑,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寒光,指到了倪紫衣眉心!
倪紫衣武功也好生了得,倏地身移步换,一个“天坤倒移”,身子斜挪半步,立即一指反弹,“当”的一声,指尖弹中了庄夫人的剑脊!她一指弹开了庄夫人的长剑,迅即又反手向庄而重抓出,瞬息之间,连发三招!她出手怪异那是无须多说了,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双掌掌心本是白里透红,这时却好像涂上了一层胭脂,发出的掌风隐隐带着刺鼻的腥味,双掌齐发,阴冷的劲风扑面而来!这几招快似电光石火,三人都使出了平生所学,力争先手,庄而重胜在内功深厚,倪紫衣怪招迭出,庄夫人剑术精奇,三招换手,竟是高下难分!
庄而重接了三招,忽地叫道:“慧妹,你退下,让我一个人来斗她的‘子午神掌’!”原来高手比斗,最怕心分二用,庄夫人夹在丈夫和倪紫衣间,虽能助力,有时反倒容易成为庄而重的拖累。庄夫人心领神会,应声答道:“好,你要小心!”她纵身跳出圈外,倪紫衣却趁此时机,蓦地又是一声怪啸,三颗牟尼珠突然从她指间飞出,透过了庄而重的掌力封锁,冷光点点,逼近了他的身前!
只听庄而重纵声笑道:“米粒之珠,敢放光华?!”话音刚落,已是一口真气吹出,只听叮叮叮叮数声,三颗牟尼珠好像碰着无形的铜墙铁壁一般,半途掉落!以无形之气吹落有形之物,就算倪紫衣见多识广,也闻所未闻!她大吃一惊,双手连扬,左右手同时发出六颗牟尼珠,分打庄而重要害穴道,庄而重一掌拍出,三颗牟尼珠给他劈空掌力一震,登时碎成了无数小片,中指连弹,另三颗牟尼珠化作三团粉末,四处飘散,倪紫衣身形疾退,庄而重连发三掌,都给她侥幸躲过!
庄而重忽地撮唇一啸,只听“呜”的一声,倪紫衣只觉一股劲风迎面吹来,寸关尺脉上倏地一麻,像是给大蚂蚁狠狠咬了一口一般。庄而重纹丝不动,倪紫衣却腾身翻起,登登登登,接退出了四五步远!
原来庄而重的师父上官楠是个终南山全真教有数的武学大行家,他的绝学太乙罡气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数丈之外以无形罡气克敌制胜。“太乙罡气”三百多年前由全真教名宿萧石生手创,乃全真教不外传的绝招。庄而重练成太乙罡气,纵横江湖罕有敌手,四十岁出头,便在江湖中赢得“西楚霸王”的赫赫威名。
倪紫衣到此时方知庄而重的武功传说中的还要高得多,不禁心头一凛,只听庄而重冷冷一笑道:“你现在罢手还来得及,等我‘太乙罡气’全部使出,恐怕生死就由不得你了!”他的太乙罡气是只见诸于传说中的上乘武功,练到最高境界,能轻易达于龙虎交汇、令任、督贯通,此后身轻如羽,诸邪不侵而至金刚不坏,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形同探囊取物,别人休想伤他一根汗毛。倪紫衣听得“太乙罡气”四字,又是大吃一惊!
只听庄而重又是几声冷笑道:“看样子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大伙儿把耳朵塞好,以免自误!”他转头说话,是冲着无忌等人。无忌等人听了,忙撩起襟袍,塞住了耳朵。
倪紫衣听了庄而重的话,一颗心不由得向下一沉,此时想走,却已是欲罢不能。庄而重刀锋一样的眼光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又是冷笑两声,忽然引亢长啸。他啸声高亢震耳,响遏行云,啸到急处,宛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刀枪塞路、千军赴敌!倪紫衣只听得热血沸腾,不知不觉运功相抗。哪知她不运功还好,真气一行,便如巨堤破口,倾流急泄,真气一泄,内气便衰,内气一衰,自已一举一动无法自由控制,庄而重啸声越快,她心跳也跟着越剧,不多时,一颗心似乎要炸裂出体,急忙坐倒,宁神屏思,运起内功,继续与庄而重的啸声对抗。
庄而重嘴角挂着淡淡冷笑,催动内力,啸声渐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奋蹄,蓦地里音声转细,犹似子归夜啼、百鬼号哭,又如昆岗凤鸣,黄鹂低语,忽高忽低,忽进忽退,忽柔忽刚,相互激荡,倪紫衣运气抵御箫声,越来越感吃力,但觉心如鼓点,心血澎湃,无法抑止。庄而重似乎对她一呼一吸的频率了如指掌,她行气快,啸声音调也快;她行气慢,那啸声便若即若离,盘旋左右而不去。等到她好不容易调匀气息,那啸声却又回肠荡气,风雨之声大作,宛似伏枥老骥,重振声威。倪紫衣心知若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不用等到对方动手,自己就非要心脏爆裂而死不可!
倪紫衣武功不弱,自知其中厉害,此时她想的已不是如何取胜,而是如何保住性命。这个念头一起,立时无心再战。而此时,庄而重的长啸声忽又为之一变,从高亢变成低沉,曲调越来越悲怆凄清,声如古峡猿啼,鲛人夜泣。倪紫衣越斗心中越惊,急屏息以抗,但显见心灵已受对方啸声所制,那可是从未有过的异事!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败给对方,一念至此,她倏地一个转身,冲着庄而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但见她原本一张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殷红如血,一头长发四面飘拂,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那把刀形式十分古怪,刀身细长微弯,刀锋薄得几乎透明,她知庄而重内力远在自己之上,生死关头,拔出了随身短刀,打算与庄而重拼个你死我活!
庄而重武功极高,倪紫衣也殊非弱手,她有了鱼死网破的心思,立即凶相毕露、杀气腾腾,缓缓走近。相反庄而重仿佛并未查知凶险来临,反倒越发意态悠闲起来,他一面纵声长啸,一面脚下按着九宫四象的位置随意游走,倪紫衣走向何方,他总能预先闪开,就像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两个毫不相干的路人擦肩而过,从此劳燕纷飞、各奔东西一般,无论倪紫衣如何移动、意欲何为,她的目标总是稍纵即逝,任她刀光胜雪,连砍了十几刀,连庄而重的衣角也没沾上。
倪紫衣心中越发慌乱,她不但步法已乱,连真气也已越发不匀,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到处充塞散乱的真气。若非她定力过人,丹田真气一乱,立刻便有走火入魔之厄。可惜等她猛然察知万千凶险已然临身,再想反抗,也已嫌迟。庄而重啸声骤止,纵声长笑中,乌光一闪,一支两尺长的铁箫向着倪紫衣倏地挥出!
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庄而重手中铁箫乌光闪烁,丝毫无损,倪紫衣的短刀激飞上天,又是啪地一声,短刀尚未落地,从中断成两截,倪紫衣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拔足飞逃。庄而重大声喝道:“回去告诉你的姐妹,下回再让我撞见你们作恶,我庄而重就要来亲自踏平云家大门!”他中气充沛,声音远远送出,宛若就在倪紫衣耳边大喝一般,震得倪紫衣双耳嗡嗡作响,口中连喷鲜血,哪里还敢回头!
庄而重望着倪紫衣仓皇而去的背影连连摇头,回过头来向无忌笑道:“无忌,你没事罢?”冯素素一笑说道:“大哥,我说无忌不会有事的了,现在你们都相信了吧!无忌,你跟谁一起来的?这位小姑娘是谁?”无忌猛然想起,叫了一声“不好了”,拉着冯素素的手,急匆匆地说道:“师父,快帮我去救一个人!”冯素素莫名其妙地说道:“去救什么人?”无忌道:“是本门一位久未露面的长辈!”冯素素“啊”了一声,诧意更浓。庄而重道:“无忌,天山派的哪一位长辈?”他以为是天山双绝下山来了。不料无忌说道:“公羊无伤!”冯素素一听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公羊师叔在阴山?”
庄而重听了“公羊无伤”这名字,甚觉诧异地问道:“原来江湖中人见人怕的鬼见愁公羊无伤是天山弟子吗?”冯素素马上带着无忌和明月就走,边走边说道:“是,公羊师叔少年时就离开天山四处漂泊,外人不知天山派内情,没几个知道他是天山弟子的。无忌,你怎么会认得公羊师叔?他受伤了吗?”
无忌道:“没有受伤。其中的内情徒儿等下再向师父详禀。”众人一边走一边说,不知觉就到了大狼山地界。大狼山比外面的小狼山要幽森得多,众人到了大狼山谷口时,夜幕已经完全落下,四下一片漆黑,成青岩的单钩锋利,砍了树杈作为火把,众人打着火把继续向深谷中走去。没走多久,果然听见有人正在不远的前方动手,呼喝之声隐然可闻了。
也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长啸,紧接着又是一声,声音尖锐刺耳之极!庄而重夫妇走在前面,听得这啸声猛然一惊,立即以绝顶轻功循声飞奔,向啸声之处搜寻,冯素素和成青岩一人拉着无忌,一人牵着明月,紧随其后。他们刚奔到一个山坳拐弯的地方,第三声啸声已从山坳的深处方向传来,奔在前面的庄而重首先心头一凛。他是一代高手,功力深湛之极,听出第三声啸声用上了“空谷传音”的上乘内功。能够使出“空谷传音”之人,内力修为必已接近炉火纯青之境,发出的啸声也十分柔和,但这啸声却是凄冷可怖,显出发出啸声的人练的是一种极厉害的邪派内功。庄而重之于正邪各派的内功都有所涉猎,以他所见,却无法从这三声长啸判断来人练的是哪一派邪派的内功!
啸声未止,便见通向山坳的方向出现了两个人影,好似一阵旋风,向着众人来的方向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人转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火把光下,其中一人咦了一声,伸出长臂,向庄而重头顶疾抓!庄而重名垂西北,何等身手,焉能让他抓住?当下脚下一点,一个“倒踩七星”,好似一道青烟倒飞出去。那人一抓不中,铮地一声,从背后拔出了一口寒光闪闪的长剑,一声叱咤,一道碧莹莹的寒光闪电般向庄而重扫来,剑尖微颤,转瞬间连刺庄而重七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