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人心中惊讶暂且不提。他回头又问钮祜禄道：“你们从山外来，一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么？”钮祜禄颇觉意外道：“未曾见着，先生此问何意？”海老人手抚银须，沉声道：“武林中有四个恶盗，合称‘冀北四凶’，你听过么？”纽祜禄一惊道：“老先生说的是火龙道人、独臂夜叉、摘星居士和百毒神君这四个人么？这四个人晚辈未曾见过，但知道这四个魔头为害江湖非止一日，‘冀北四凶’的恶名晚辈却早有耳闻！他们向来只在黄河北岸走动，什么时候到了江南？” 海老人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你毕竟年轻，武林中的陈年往事知道得并不多。这四凶结伴作恶，是仗了他们师父毒龙天尊在江湖中的势头。他们在北六省横行多年，有次给我碰上，一场恶斗，毒龙天尊死在我的剑下，他的那位女弟子给我斩了一条手臂，外号也由‘铁臂夜叉’变成了‘独臂夜叉’。转眼毒龙天尊已死了二十年，我以为他的四个徒弟早已改邪归正，不在江湖中作恶，不想三四天前信阳府的老拳师金三托人捎信给我，说‘冀北四凶’重现江湖，看他们的行踪，是向我这儿来了，我在此地等了这几天也没见他们，所以有此一问！” 无忌问道：“这四个人很厉害吗？” 海老人淡淡一笑道：“倒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这四人师从毒龙天尊，除了武功之外，个个都练有一手毒功，甚是令人忌惮。当年我妇人之仁，心慈手软，心想杀了他们的师父，就饶了他们性命，只把他们的武功给废掉就是，没取他们的性命，没想种下祸根。二十年过去，据说他们的武功不说超过他们的师父毒龙天尊当年，至少也可以和他们的师父毒手天尊盛年时比肩了。今天三位可算来得不巧。趁这四个魔头还没找上门来，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无忌道：“古圣贤说‘君子不忍大仇，不避大难’。危急关头，我们怎可弃老人家而去？”明月也用力点头。纽祜禄说道：“老先生以大义之名冠于江湖，我们做后辈的不及先生十之万一，至少也该共危同难，方不负侠义之名！” 海老人见三人意甚坚决，只好说道：“多谢三位的好意。但你们须得记住，若与那四个魔头交手，万万不可与他们手掌身体相触，切记切记！”他话音刚落，猛听得对面崖下传来一声厉啸，只震得群山鸣响。无忌和明月的内功未至佳境，定力远远未足，闻得啸声，不约而同全身一震，心头呯呯一阵剧跳。无忌颤声道：“那……那是什么人发出的啸声，内功如此了得？”明月也脸儿煞白。只听那啸声回旋空际，久久不绝，回声在群峰间来去冲击，直似群鬼齐号，惨厉难闻。过了良久，啸声才渐渐止歇。 海老人步出门外，面色凝重道：“这四个魔头苦练了二十年，虽不能与他们的师父并驾齐驱，也已相去不远。这是我与他们的私怨，你们犯不着插手进来蹚这浑水，你……你们三位还是想法子逃命去罢，不用再管我这把老骨头了。”钮祜禄道：“老爷子，晚辈虽不及老爷子高义，也不是临阵退缩、畏狼怕虎的人。”海老人一双眼睛凝视三人半晌，柔声道：“你们和这件事全无半分关系，何苦陪着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起死，那有何用？你三个逃得性命，以后或能有念我老头子一刻，也就是了。” 纽祜禄突然厉声道：“邪魔歪道，有何可惧？”内力鼓荡，声音远远送出，也震得山谷阵阵鸣应。海老人叹了口气，道：“好！真不愧白鸟门下！”他话音虽是柔和之极，但比起钮祜禄而言，声传更远，好似琴音绕梁，久而不绝。纽祜禄低声对无忌和明月说道：“你们俩快带两个僮儿到茅屋后躲了起来，不见我呼唤，不许出来。只怕一场恶仗倾刻就在眼前了。” 无忌吃了一惊，道：“那便不能让他上来。”跳起身来，奔到坡边向下一望，但见四条人影从山谷底下风驰电挚快速无伦地直奔上山。海老人所居茅屋前的山坡极为陡峭，那四人却登山如行平地，比猿猴野兔之属犹更矫捷。无忌在天山时也见过王二十八和石敏等人施展轻功上下高山，似也不及这四人，心下暗自骇然，大声叫道：“喂，你们再上来，我可要用石头砸你了！”见四人脚下不停，当即扳起岸边石头，掷将下去。 为首穿一身灰衣那人哈哈大笑，作声疾啸，躲避石块，反而纵跃得更快。无忌大怒，双手搬起一块石头向着那灰衣人直砸了下去。石头虽不甚大，但带着冰棱自高处飞落，呼呼声响，势道颇为惊人，那人冷冷笑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丢几块石头就能伤得了老子了吗？”接着纵声长笑，待石头飞到眼前，伸掌推拨，石头在半空中轻轻转向，便即飞开，后面三人亦不作声，望见石头飞到，轻轻一跃，便已避过。无忌守在坡口一口气投了十多块石头，只不过略阻四人上逼之势，却不损四人毫发。 为首那灰衣人在山坡上越奔越近，狰狞的面目已隐约可辨，无忌胆战心惊，忙回身奔到纽祜禄身旁，气喘吁吁地道：“那……那人好生厉害，咱们怎么办？”海老人冷冷的道：“小伙子，这会儿想逃，已来不及啦。”半空中呼呼风响，只见那四人已站在平地之上，距无忌他们只有五六丈之遥。 但听为首穿灰衣的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海老头，俺兄弟四个来报二十年前杀师之仇来啦！怎么，你是自戕谢罪，还是要俺兄弟亲手取你的首级？”他声音怪异之极，好似粗砺的石板在沙地上慢慢地用力按擦发出的怪响。无忌只听得心中怦怦剧跳，向那人望去，但见他发如乱草，中等身材，身形粗壮，十根手指又粗又长，宛如狼爪。一张大嘴中白森森的利齿长短间密不一，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根根似戟，一对眼睛又大又圆，精芒四射，向无忌四人脸上骨碌碌的转动，明月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纽祜禄向前走了几步，冷笑道：“凭你们冀北四凶这点点微末道行，能挡得住‘金针神剑’三十招吗？”那灰衣人正是冀北四凶中的老大摘星居士，闻言干笑了两声，道：“今日了结的是生死血仇，你这小白脸早早地给老子滚开罢，老子可没兴趣杀你！”他背后转出独臂夜叉，冷冷笑道：“老大，先取正主儿要紧，我不愿多等了！”陡然间手掌一翻，一蓬银针，精芒四射，呼啸而来。海老人知道这是她仗以成名的“锁魂针”，唰地解下了腰间束带迎风一卷，但听嗤嗤声响，银针已给海老人的腰带悉数卷去。独臂夜叉手挥长刀疾扑而前，明月长剑一刺一格，手腕微麻，两位女子刀剑并举，斗在一处。 四凶之中火龙道人挥剑刚到近前，给纽祜禄一连几剑，几乎被削掉头皮，怒不可遏，大声骂道：“好小子，不识抬举，教你见阎罗王去！”飞身掠起，宝剑化成了一道白虹，凌空击下。纽祜禄可想不到他身在下风居然能使出这等凶狠的剑招，长剑一挡，但听“铮”的一声火花飞溅，两口长剑都崩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口子。纽祜禄剑锋倏展，疾如骇电，压住了火龙道人的长剑，剑尖一晃，刺到了火龙道人的面门。火龙道人抡剑急挡，纽祜禄长剑霍霍展开，一连几招有攻无守的杀招，杀得火龙尊者手忙脚乱。 这时摘星居士与海老人斗在了一处，四凶中最小的那个百毒真君亮出了一条金丝软鞭，却缠上了无忌。百毒神君欺无忌年少，挥动马鞭，一鞭打去，冷笑道：“小娃娃，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敢与我放对？”这一鞭横扫三路，又狠又疾，然而却没有打着无忌，无忌一个错步闪身，拔出短剑，一剑刺向他的颈项，百毒神君勃然大怒，霍地手掌一翻，“呯”的一声将无忌震退三步，扬鞭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让你识得我的厉害！”他那条软鞭是以青藏特有的牦牛尾缠以金丝制成，长达丈许，呼呼呼抖出了三个大小不同的圆圈，蓦然间反手一鞭，呜呜风响，缠打过来。无忌剑走连环，身子旋风般的随着鞭梢直转出去，那鞭离他几寸，没有打着！ 那百毒神君何等人物，哪能容他得逞，候他短剑削到，蓦地里身形一翻，倒飞出五尺开外，使出“风雨会中州”的软鞭绝招，唰唰唰，卷起一团金光，将无忌身形罩住。鞭长剑短，大占便宜，叵料无忌虽初出茅庐，胆子却大，只见他剑诀一顿，偏锋疾上，还了一招“飞龙潜渊”，剑尖贴着鞭梢而下，径削百毒神君的手指。这一招却是从石敏处偷学来“以剑破鞭、以直破圆”之法，极尽天山须弥大悲剑法之妙，加上沿途几次小战，他已有了小战数场的经验，当下一个伏身，百毒神君的软鞭从他背上呼啸卷过，趁百毒神君软鞭未曾收回之际，居然用无锋的剑脊一托鞭身，剑锋顺着长鞭斜削进去，两人以攻对攻，长鞭短剑，竟打了个难分难解。 百毒神君使到一招“毒龙入海”，鞭势指东打西，若虚若实，无忌见地太少，一个疏神，竟给软鞭缠着剑身，百毒神君正待将他短剑缠出手去，岂知无忌练了正邪交融的内功之后气力大增，双足钉牢地上，纹丝不动，百毒星君过于轻敌，给他拉得前冲三步，无忌剑锋一转，剑尖倏地指到百毒神君面门，这一下反客为主，势劲力疾。但百毒神君身经百战，经验比无忌丰富得多，一见不妙，鞭梢一抖，啪地一响，金丝软鞭犹如一条毒蛇，缠住了无忌的手腕，软鞭收紧，勒得无忌腕骨疼痛非常！ 无忌一看不妙，顺着软鞭向前疾冲三步，蓦地振臂飞身，头下脚上伸短剑向下一挑，就在这时，百毒神君也正好飞身掠起，但听“铮”的一声，百毒神君的金丝软鞭给无忌削铁如泥的短剑削了一截，但无忌给百毒神君软鞭余势一带，借力打力，登时立足不稳，被带得斜跌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百毒神君一声狞笑，鞭影如山，望无忌头项打下，忽只听耳边有人叫声“魔头休得逞凶！”陡然间眼前红霞疾涌，绸影翻飞，一条绸带蓦然卷到，百毒神君吃了一惊，身形一晃，随着红绸飘出三丈以外。一条红色人影如影随形，一团剑花光芒耀目急刺而下，剑光人影之中只听“嚓”的一声，百毒神君的金丝软鞭又给削了一段！这还是百毒神君武功非凡见机得快，否则不但软鞭难保，一条手臂也要卖在对方剑下！他惊魂甫定，注目一瞧，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出手削他软鞭的正是那对夫妇中的妻子，但见她柳眉倒竖，左绸右剑，正怒目相视。 那中年妇人用无忌的天龙短剑配以自己腰上的红绸，瞬间连下三记杀招，都被百毒神君施展诡异的身法避开，心中吃惊非小，她性如烈火，红绸一卷，短剑回旋反削，一柔一刚，一招之中，使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家数，惊鸿掠水般再度腾空飞起，倏然间向前一掠，“当”的一声，竟把百毒神君头上绾发的白骨钗削为两段。 百毒神君大怒，嗖的一声，剩余六尺软鞭蜿蜒飞出，那中年妇人身子疾地一转，一招“剑指天南”，剑光如练，闪电刺去，百毒神君鞭身一收，还了一招“架海金梁”，唰唰唰又是连环三鞭，鞭身抖得笔直，如箭射来，中年妇人天龙短剑蓦然一翻一卷，一个“飞鸟投林”，回身一掠，左手红绸一拂，将百毒神君软鞭拂开，剑诀一领，一招“天女投梭”，反客为主，剑尖刺到了百毒神君脑后的“风府穴”，百毒神君一个转身，软鞭抖起了团团鞭影，将那中年女子的剑锋引开，反手便是一招“毒龙盘柱”，那中年汉子在后叫道：“凤妹小心！”但听中年女子一声叱咤，剑法展开，随着红绸飘飘，运剑如风，瞬息之间，不但解了百毒神君的毒手辣招，还攻了七八记精妙的剑招！ 无忌看了这几招，失声叫道：“天龙夺魄剑！”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恍若繁弦疾管，中年妇人的短剑已和百毒神君的金丝软鞭连碰了十几下，匆忙之间无忌已看不大清楚那中年女子是如何运使剑招。他身边那中年汉子忽地微微一笑，一手按在他的胸前，一手轻拍他的肩膀，道：“别怕，你就是我小师妹的义子无忌了吧？你记得小时候你的妈妈对你说过四师伯段永炎和五师伯凤栖梧吗？” 无忌闻言恍若隔世，他急切地拉着中年汉子的手呼吸急促地说道：“当然记得！妈妈也和你们一起到河南来了吗？！”他记事甚早，和高七娘子寓居天池时，记得有一位身材高大满头白发的和尚曾来探视，那位和尚走后，高七娘子捏着无忌的小脸蛋对他说：“孩儿，你得记住妈妈有六位师兄师姐，年化最大的就是刚才那位大师伯法严大师！”无忌对见了两三次面慈眉善目的法严大师印象极深，但凤栖梧和段永炎却没见过。 中年汉子段永炎又微微笑道：“你妈妈没来。我们有几年没见过她，上次分别，她想到天龙寺落发出家，大师伯说她有尘缘未了，没有为她剃度。加上我们其他五个师兄师姐的婉言相劝，总算暂时打消了她出家的念头，又特地把她送回排教去了。我们这回到河南，是听道上风传有人要对海老前辈不利，我们正好在汉水访友，闻讯兼程赶来相助海老前辈化解危机的，没想到遇上了你！如果不是看见恩师生前的心爱之物天龙短剑，我们还不敢相认你呢！”话声未停，那中年妇人凤栖梧剑光疾转，一招“神龙摆尾”，将百毒神君迫开，她的剑招后发先至，只听嗤地一声，百毒神君右肩吃了一剑，皮破血流！ 只听段永炎指着凤栖梧笑道：“无忌，我们的恩师一乘上人当年就是以七十二手天龙夺魄剑名闻天下，你五师伯的剑法是我们天龙七剑中所得恩师传授最多、练得最纯的一位，你认真仔细，等你五师伯尽量施展，让你好好开开眼界！”那百毒神君与凤栖梧斗了三四十招，方知这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剑客高手一乘大师的座下弟子，呆了一呆，但见她漫不经意的挥洒剑光，那神气竟是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怒气陡生，腾空飞起，软鞭抖得笔直如枪，居高临下劈面刺来； 凤栖梧玉臂一伸，一声长笑，天龙短剑的剑锋倏的向上一撩，剑尖斜点，百毒神君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好似断线风筝般的跌了下来！原来凤栖梧使出了天龙寺的剑法绝技“剑尖透穴”，百毒神君身子悬空，避无可避，胁下章门穴被她的剑尖一点，半边身子登时麻软，这一跌直跌出了土坡之外，骨碌碌地怪叫着滚下山坡去了。 正与海老人酣斗的摘星居士听得百毒神居的尖声怪叫，转身一看百毒神君直滚下坡去了，生死不知，又惊又怒，不知哪里来的两位高人，当下急吸口气，猛听一声喝道：“魔头看剑！”一长一短两口宝剑奔雷闪电般杀到，摘星居士弃了海老人，急急双掌一按一引，段永炎一剑劈去，撞着摘星居士的这股怪异的阴阳掌力，剑锋不由自主地向右一移，刚好与妻子凤栖梧的天龙短剑相交。凤栖梧给丈夫的猛力震退三步，段永炎也险些立足不稳。 摘星居士得意大笑，双掌互击，声似金铁，大声说道：“摘星居士掌下不死无名之辈，你们是谁，报个万儿上来！”不料他一言甫毕，凤栖梧忽地笑道：“毒龙天尊的阴阳掌你学了几成，让我开开眼界！”天龙短剑向摘星居士迎面一点，用的是七十二式天龙夺魄剑中一招“云龙三现”，左中右分别散出三个光闪闪的剑点，段永炎也跟着攻了一招“马足龙沙”，又是一长一短双剑齐到，一左一右，端的好似神龙出水、翱翔长空一般，刚健婀娜，美妙异常！ 摘星居士自师父毒龙天尊死在海老人的剑下，与三位同门躲在塞北苦练师传绝技二十年之久，武功自非泛泛，双掌一错，顺手招架，“当”的声响，两柄剑刺在他手上，如同刺着了一块铁板，发出了怪异的金属之声，双剑给他一双肉掌同时格开，凤栖梧内力稍逊于丈夫，硬拼了这一招，心头略觉烦乱，真气运转，稍感不舒。他夫妻成婚三十余年，彼此相合甚是默契，妻子稍有不对，段永炎立时便有所察觉，当下左掌一伸，按在妻子后背之上。凤栖梧但觉一股热力，从后心徐徐传入，导气通关，登时心胸宁贴，舒服无比。 但听兵刃相交的叮当之击，有如暴风骤雨，双掌双剑，须臾之间已拆了十几招，段永炎夫妇一剑紧似一剑，攻得越来越急。段永炎内力充沛，剑招沉稳；凤栖梧身法轻灵，招数狠辣迅捷，夫妻配合，相得益彰。斗到分际，段永炎剑诀一顿，剑尖在地上一按，长剑倏的反弹削出，摘星居士伸掌拨开，凤栖梧跟在丈夫身后唰的一剑刺出，双剑并联合成了一道光闪闪的圆弧，只听段永炎喝道：“着！”“当”的一声，摘星居士蹬蹬蹬连退三步，指尖阵阵发麻，面上一团红气一现即隐。原来他打算使出邪派至高的指力功夫“金刚禅指”弹飞凤栖梧的天龙短剑，没想段永炎夫妇单打独斗或未能胜他，双剑合璧的绝技却是少年始练，双剑同发一招，后发而先至，破了摘星居士的金刚禅指，段永炎剑尖所向，还将摘星居士胸口洞穿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摘星居士给段永炎夫妇这手神异的剑法吓了一跳，呼哨一声，带着独臂夜叉与火龙道人急急逃下山去。 海老人望着他们逃走的背影摇了摇头，道：“毒龙天尊当年若肯走正道，他那一脉的武功倒大有开发，可惜、可惜！上官老弟，多谢贤伉俪远道驰援。”段永炎微笑道：“晚辈久慕海老高义，这些年来俗务缠身未及拜望，老先生莫怪我夫妇太过失礼就是了。” 海老人脸上殊无喜色，沉吟许久道：“这四个魔头一去，更厉害的对头转瞬就要来了！” 段永炎吃了一惊道：“这四个魔头还有同党？！” 海老人沉声道：“毒龙天尊当年在武林作恶，他的四个得了他真传的徒弟自为帮凶，除此之外，毒龙天尊还有两个师弟，一个叫千手阎罗，一个叫毒手罗汉，听说千手阎罗早已死去，只有毒手罗汉还在人间。他法名大嗔，冀北四凶合力，也不是这个大嗔的敌手！武林中闻得‘毒手罗汉’大嗔上人的名头，无不悚惧远避，二十年来更是无人敢撄其锋！” 凤栖梧失声道：“‘毒手罗汉’？！” 海老人微微点头道：“对啦，想必你们也曾听师门的长辈说起过这个人。‘毒手罗汉’成名比他的师兄还早几年，武功和用毒的造诣比他师兄毒龙天尊要高得多。当年他恃艺横行，到四川向大小唐门挑战，给小唐门的掌门以‘蘖人王’毒药毒瞎了双眼，他深怕唐门追杀，于是向南一路逃到西南野人山中，用了四年的时间，逐步以野人山特产的巨蜂卵和以枯竹叶、金光藤将眼中毒素拔除，虽然拣回了一条性命，但从此视力大减。他师兄给我杀掉之后，他带着他四个师侄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二十年，江湖之中一直没有这五个人的一点消息。” 无忌问道：“这毒手罗汉当真无法战胜？” 海老人道：“那倒也不是，毒手罗汉用毒的功夫了得，武功也堪称一时之雄。这个人最擅长败中求胜，先弱后强，出人意表。他的武功变化奇幻，确有鬼神莫测之机，但不管他如何厉害，却总难免留有漏洞，因为要败中求胜，所走的路子便是兵行险着、出敌不意，但这样一来就难以令他不露空门。当年我向一乘大师求取破毒手罗汉怪异武功之法，一乘大师说，以快制敌诚然是毒手罗汉武功的一个破绽，但毒手罗汉阴险狡诈，善使诡计，你若与他对敌，如何意料毒手罗汉何时会显露他真实的本领？而且他一示弱，你必会乘胜击之，你又如何令自己不露空门，再去拆解毒手罗汉的招数？所以要胜毒手罗汉的办法，那就是你的武功必须比他还高，一上手就逼他使出真正的武功，同时还要迫得他无法分心用毒，这个办法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 我当时听了有些不以为然，但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破解毒手罗汉的绝技。后来我在阳关漫游，遇见了天山派的长老灵渡散人，彼此琢磨，才想出了破招的方法。前段时间我听到江湖上的风声，灵渡散人离开了北方到大散关来了，我打算去找他，一者叙旧，二者想和他把当年的想法再行完善以求十拿九稳，却不料扑了个空，灵渡散人已离开了大散关，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无忌道：“道士伯伯没和我说起他到大散关所为何事，但我却知道他不愿久住天山，多半从张掖脱险之后就回苏州老家去了。”海老人道：“张掖？他跑到张掖去做什么？”无忌将甘凤池设计围困武林群雄、自己给三戒大师夫妇带到峨眉、北宫夫妇力战群魔力竭而死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已与甘凤池的一番谈话和给甘凤池下毒的环节。海老人听了不禁扼腕叹息道：“真是可惜，北宫先生夫妇乃是当世高人，他们伉俪若在人世，何愁毒手罗汉不除？魔长道消，毒手罗汉与冀北四凶一旦卷土重来，说不得老夫只好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这五个魔头一并埋在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