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杰的父亲开的这爿私人诊所,在拜城很有名气,城内、郊区的居民和农民都慕名前来诊病,往往药到病除,很神。而且,收费低廉,有的甚至免费。当然,城里几个腰缠万贯的老板是这爿诊所的常年户头,因为,魏少杰的父亲热情周到,随叫随到。
我和魏少杰在阿克苏市卫校读书,同班同桌,又是同乡---拜城。放了假,我们一道回拜城。我便成了魏少杰家的常客。魏少杰的父亲诊病,少杰便坐在桌侧,按父亲的话录记药方。我则在一旁察颜观色,渐渐也略知一二了。何况,我也想有朝一日当个医生。
这天,郊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神色焦虑,说妻子病急。少杰的父亲拎了医疗箱匆匆随他坐毛驴车赶去。
其父前脚走,一位妇人后脚进门。少杰认得她,她是城里一爿皮靴商店老板的夫人。她常年患着胃病,隔不数天,总要来一趟。她捂着胃说:这两天胃里又发胀,可又没吃啥饭,直吐酸水。
少杰戴了父亲的白帽儿,一本正经地坐了,搭脉,询问。接着,开了一个药方,说:你回去服了,过两天,若还不舒服,再来。
第二天中午,少杰的父亲面带疲惫地回来了。少杰告诉父亲皮靴商店老板的夫人来过。其父不经意地说:老胃病了,一时片刻治不了根。
隔一天,那妇人拎着礼盒出现。她连连恭贺少杰的父亲:名师出高徒,你儿子开的这个药方很管用。
少杰自豪地看看父亲,却掩饰着喜悦保持沉默。
其父笑着,我见他瞅了个空,白了少杰一眼,我弄不明白其父的意思---儿子胜过老子,理应高兴才是呀。可那一眼有责怪的意味。我品得出。
晚饭后,少杰情绪低沉地来到我家,他一向不擅长言辞,只是闷闷地坐着。我知道父子俩准发生了磨擦。自小,我俩在一起长大,我俩无话不说,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当娘又当爹,没碰过他一指头。可是,今天,父亲扇了他一巴掌。他脸左颊还红红的呢。
我愤愤不平了,说:这为啥?
他告诉我,父亲说他是个生瓜蛋子(当地称不开窍的人),原来,那位妇人一直资助少杰读书---这一点,少杰过去不知道,妇人的胃病其实是心理原因,她胃一难受,丈夫就让她三分,她需要胃病,不过,渐渐地,真的受了胃的折磨也不好过,这两天,她和丈夫关系和谐,胃却插进来折磨她了。可少杰竟一下治愈了她的胃病,一个幸福的人多么需要一个健康的胃,而不幸了又多么需要一个疼痛的胃,妇人这么说,而少杰读书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听完了话,我俩默默无话,望着小城夜空闪烁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