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条河:横河
横河是一个镇子,不是一条河
而东江身为一条河的趋势
自然是挡不住的
包括河边轻扬的纤竹
它们不等风就扭动的作派
母亲于是就嘱咐我有时必须降伏下来,不再大声说话
或哭泣,等春芽舒萼
等父辈们的苛责日渐沙哑
等一个曾在村口放牛的女孩回家
我要夜晚坐在灯下,看窗前虫虫飞飞
等一个边远的小山村,今天的小城市
我要学会喝酒,然后陶醉
向纷纷南去的同龄人们招招手
叮嘱他们的回归
并告诉所有的人,在横河
我决不会过河去
更不会有更便捷的路径
河面波纹般地起伏
我已看不见他单薄的身影
就无法算计,她的歌声从未嘎然而止
他们没有幽怨,只有坦荡
丝毫不显露青梅竹马到沧海桑田的变故
黄海之眼
接下来沿滨海路往南的路段
鸟声终于零落
红叶枫便在瞬间点缀着万平口的绿色
脚下踩踏的路径和卵石
是海曲东路为你设下的奢华
隔岸灯火恰似善变的私语
这一草一木啊,是海上轻捋的云彩
此刻若能牵手
这一带便是马匹驰骋的草原
给一处宁静的港湾,就足够
让我远道而来并终生眷恋
而我总会在最后停驻
就如你说的想见
那一片湛蓝的极目:黄海之眼
那更是我们期盼的执手相看
细数一起走来的风景和路
水美,和风吹拂,西三门的灯塔最亮
你挤到我的肩边
傍晚的黄海只有浩瀚没有雨
也没有谁会傻傻地去描述
某个单独的动人镜头
直到那一阵海风海浪后
我们所站的街角,以及那时的眺望
事先想好的对白渐渐变得蹩足
没有诺言。这是第二天的海碧路
早就区别于我们的初识
从一棵挺拔的树到一座太阳城
我们见证的霓虹开始幻变
像纤细的海角扑闪的美眸
东江汛期
也不选择胜陆高架,从余桃北站往东眺望
那些雨一直下着,从小树林子漫过来
有些蹩脚,甚至散乱
可就是一直下着
远远近近地抛洒,叽叽叽,哗哗哗
用气势和声音证明自己确实存在
并沿着东江往下冲积
飞溅后的河水涨到适当的水位
也没有被描述成无羁无束和肆无忌惮
我退到屋檐下
或站在河边的小土坡上
抓着杨梅树的枝干
河面上,我的影子动荡没有倒影
一些叶子飘浮着
像雨点,又像船
我低下潮湿的颜面
此刻我想找到来时的路,等年节过后
再找到回去的路
而雨点大了,打击着我的前后左右
并偶尔听到金属般的脆响
并砸在山脚下河岸边怪石上
发出巨鸣,四周围是春鸟们栖身的山林
一些有美丽翅膀的鸟,诸如翠鸟
在不知疲倦的拔高,又低飞盘旋
像这意犹未尽的雨天
也无怪我唱出那样动听的歌声
更无怪你在汛期将往事搁浅
过了河
推着拉杆箱
沿梅川西路往慈溪而去
灵峰绝恋
在灵峰,这年冬月,亲爱的
山区即使再冷,九层危楼再陌生
你也会认出雾霭和那人的方向
景区管理员忘记套上箍袖,这不重要
峰峦涌动的四周,双笋峰最突出
它是我有备而来的另一理由
此刻也成为我描摹的布景,还你的柔指
再往北,似乎还有别的更高的山
和更古老的拱桥
这个时辰,从安吉站上来的人
和灵峰寺的雪肯定比
断肠崖一带少。雪瓣,你,和寺院的木鱼声
是唯一珍贵的诗句
偏离了沉海线,即使再多一些拾级而上的人
你也总是会走在我前面:向主峰
一朵高束的浅栗色花。这是第二次遇见
纵然不是在麦加,在雁荡山
你垂下着裙裾,肃穆的风
萦绕着藕益大师专注的庙宇
我们用一心面佛,沐浴颂语
雪还是下,亲爱的,只有你明白
一个来自稍南地方的人心里的雾凇
而后,谢公岭民宿小道宁静的夜晚
另一个匆匆赶来的人,像是来自乐清
他稔熟每一条路线。就像你
熟知我诗文的开头第一段。然后深夜回家
微信讲述爱过的情形,你说:太投入,就是罪过啊
可是为什么,当我终于从观音洞出来
还让我看到你消失在去往大龙湫蜿蜒的山路
记得累,记得远离尘世和一地烟头,一首汪锋的摇滚
我不喜欢那个和我走近的女人,有你的腰身
我甚至忘记了母语。当我抖下一身湿气和尘雾
我就疑惑:这东门乃至整个雁荡山景区
除了奇美,是不是就只剩下我的赞誉
或者说,除了你的横亘,绵延大山
我们就是两道醒目的坚壁
从飞天少女折回,也没有他们描述的凄美
南方人的单薄,雪中,我有点发抖
更多可能,是因为我一生一直
缺乏大山般的拥抱
白芙线路边,一对精致的落地音箱
用普通话播放着问候语
我此刻不敢走到对面更为孤寂的霄霞路
下山时,我似乎又看到
一个美丽的背影,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她回眸一笑,用纯正的本地话说:
我不叫石斛花,我叫秋雁
作者简介:
韦汉权,男,壮族。广西作家协会会员。
◆总编兼创作基地主任: 刘云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