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里我化上了精致的妆容,拿着红酒四处推销。
同事主动负责外面的区域,要我去包厢推销。
推开门时,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严冬生。
是我迫于无奈分手的爱人,到现在仍旧爱着的男人。
对视上他的眼睛时我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重回光明市的我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想要找他却犹如大海捞针。
直到七年过去了,我才和他重逢。
我鼻子一阵泛酸,却看到他一脸轻蔑的站起来,拉过旁边妆容艳丽的可人儿。
「呦,这不是光明市附大的校花么?现在这么落魄,在这里卖酒啊?」
他讥讽我的不堪,怀中娇媚的女子锤了捶严冬生的胸口。
是啊,那些事情已经过了七年了。
我强忍住胸口的酸涩感,抬头再次看向他时换上了日常营业性的笑容。
「先生要买酒吗?现在有活动……」
七年,我的阿楚已经能上学了。
七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懵懂的女孩。
七年,严冬生完全可能结婚了。
想要出口解释,对上严冬生凉薄的双眼和女子轻蔑的双眼后,话语最终淹没在失去七年间。
重提旧事又有什么用?
我恬静的笑着,内心却难掩苦涩。
好在灯光昏暗,没有人会发现我发红的眼眶。
可这心平气和的语调似乎气坏了严冬生。
他看到我神色如常的推销酒品,搭在女伴腰上的手都松开了些。
忽然他气势汹汹的朝我走了过来。
即将朝我贴近的脸庞在我面前定住:「你老板呢?把你老板喊过来!」
他的嘶吼声让外面推销的同事都听到了,她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连忙喊来了老板。
而此时的我,却被其他事物所吸引。
「这是我送你的……」银项链。
严冬生眉头一皱,气急败坏的扯下了脖子上我送给他的项链,快步走到了窗边。
他的手向外一伸,一脸讥讽道:「别自以为是了,这东西留着就是要当面丢给你看。」
我怔愣的看着窗外,原本堪堪忍住的眼泪悄然滴落。
好在这时候老板走了进来,没有人注意到我那瞬间的情绪失控。
「哎呦,这是怎么了大老板?」
严冬生冷笑一声:「过几天我公司有活动,需要大量红酒,我可以在这里定,但是……」
他语气一顿,伸手指向了我:「东西必须由她亲自搬上来!」
欢喜的老板立即应下了这桩生意。
我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看向曾经哭着吻我,乞求我爱他的男人。
现在,他恨我入骨。
临走了,他都不曾回首看我一眼。
我愣愣的看着他搂着娇媚女人离开,那女人回头朝我挑衅的笑了笑。
身边的同事不悦道:「这男的这几天经常来,像是来踩点的,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
我心领神会。
是啊,是来踩点的。
就是为了狠狠羞辱我罢了。
2
我因为喜欢一个穷小子,毁了自己的一生。
爸妈无意中发现了我和严冬生在一起后,父亲气得当场心脏病复发。
他们极力反对我们的恋情,没多久决定要把我送去海外。
「今晚你必须和他提分手!你不肯我们也有能力把他赶出光明市!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毁了他可是易如反掌!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哭了一夜,无奈的同意了分手。
可父母怕我耍赖,喊来了几个保镖暗中盯着我。
那一夜,严冬生眉眼含情的看我,想要拉我的手却被我狠狠甩开。
「安安?」
我面色不变,强行压住心中的苦涩:「我们分手吧。」
严冬生瞬间慌了神,眼尾飞红。
「你就是个没钱没本事的男人,和你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未来,我和你不过是玩玩罢了,现在我要出国深造,你别再纠缠我了。」
说完,我一鼓作气扯下定情的银项链,丢弃在他的面前。
严冬生跪在地上,哭着说这不可能,一声一声的喊着我的名字。
可我再也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了那个潮湿破旧的公园。
后来,身在海外的我发现自己怀孕,偷偷生下了阿楚。
也因为这次任性,父母与我决裂。
可自从有了阿楚,抑郁许久的我再度燃起活下去的念头。
我渴望找到严冬生,澄清当年的真相,然而这次再会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
我清醒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七年可以改变很多,他怎么会原谅我?
家里,阿楚还没睡觉。
他惨白的小脸一脸担忧的看向我,现在的他和严冬生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眼睛忍不住再次泛红,而阿楚快步过来抱住了我。
「妈妈,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事,妈妈今天接到了单大生意,妈妈这是太开心了。」
孩子瘦弱的身子卧入我的怀中,我心都融化了。
就算没有严冬生,我也会一个人教养他。
我再也不是七年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了。
次日,原本说好要我一个人来送红酒,但老板于心不忍还是和我一起过来了。
「没事,大不了东西退回来呗,反正咱这定金可是不退的!」
我们正站在门口等待严氏集团验收,老板说完叉着腰,狡黠的朝我眨了眨眼。
「别朝我抛媚眼了,我已婚有子。」
我笑着说道,忽然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
严冬生一脸铁青的看向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一脸正色解释了一番,可严冬生全程无视他,冷冷的看着我。
我低头看自己的帆布鞋,忽略了他寒冷的视线。
最后,严冬生还是留下了货物,但我必须留下来跟进商品事宜。
我不安的站在前台,看着工作人员人来人往。
「白汐儿又跑去找老大了,看来最近和总裁打得火热啊!」
「我就说!突然定这么多红酒,说不定是订婚用的!」
前台正一脸八卦的交谈着,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黯然的走到了角落,却看到了严冬生抱着女孩,询问她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个女人。
她伸手搭在严冬生的脖子上,正好看到了我。
「严哥哥,有老鼠来了。」
下一秒,男人冷冽的眼神看了过来,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还看什么?给我滚!」
我忍住了泛酸的眼眶,转身离开了楼梯间。
3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等到回家的时候,阿楚仍旧乖巧的在家里等我。
他伸手抱住了我,可看到他和严冬生相似的脸庞时,我的心不由得一痛。
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带好阿楚,不需要他……
夜里,我抱着阿楚忽然梦到了以前。
青春期的严冬生像只大狗。
读书的时候,家境优渥的我在学校并不好过。
父母教导我端庄大方,为人和蔼,却没有教过我怎么去应对别人的欺凌。
三四个女孩将我包围起来,她们数落着我装模作样,嘲讽我假清纯。
看不下去的严冬生趟了这浑水。
几个女孩被他吓哭,没多久严冬生就挨了学校的处分。
「无所谓,反正我读书不好。」
夏风吹拂,我低头抿了抿嘴。
伸手递给他一罐可乐,严冬生随即爽朗的笑了一声。
那天起,我们开始缠绕在一起。
我们相安无事的做了几年朋友,后来,我发现我总是忍不住去看他。
而严冬生也时常和我的眼神对视上。
我们都在偷偷看着对方。
「我听说附近最近不太平,晚上我送你回去吧?」
男孩踢了踢身前的石头,我双手抓住书包的肩带,害羞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我上了楼,严冬生特地走到我看得到的地方朝我招手。
我趴在窗边,看着他帅气的脸庞,心中暖洋洋的。
可我害怕爸妈知道我和混混交好,只敢做嘴型朝他摆手:【明天见!】
少年立即莞尔一笑,高高抬起了手。
仿佛踮起脚尖就可以再和我靠近一些。
【安如愿,明天见!】
上大学后,我和严冬生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严冬生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能和我见上几面。
他赚了钱就想带我去吃好吃的,给我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直到大二那年,他才鼓起勇气和我表白。
大雪纷飞的夜晚,我们在破败的小公园坐着。
这里是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可随着人们长大,小公园似乎被人遗忘了。
「安安……」
他话说一半,手紧紧抓紧了自己的裤子。
语气竟然带上了哭音,我连忙转过头看去,才看到他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而严冬生发现我看他,立马抬手粗暴的擦拭脸上的泪痕。
「安安,我、我喜欢你!」
他一脸正色的和我表白,可眼尾的红却把他此刻的脆弱展示得淋漓尽致。
只要我的一声拒绝,就可以将少年扼杀在这个寒夜。
和他在一起吗?
我也喜欢他,可是爸爸妈妈会同意吗?
从小到大,我从未忤逆过爸妈。
此刻的我心中同样是摇晃着,迟迟没有说出是与否的勇气。
我一言不发的看向他,看着男孩的神情从坚毅到最后一脸惨白。
他嘴唇发颤,眼泪不断落下。
我忍不住抬手擦拭他的眼泪,却被他俯身过来吻住了我的唇。
他颤抖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只要我轻微挣扎就可以轻易逃离。
可我没有这么做。
严冬生泪眼滴落在我被风吹得冰凉的脸上,温热的眼泪承载了最纯粹的情感。
他像是要诀别般,落下最后一吻。
不要难过,不要走……
我伸手拉住他正打算抽身离开的身体,紧紧的抱住他。
循规蹈矩的人生,就让我忤逆一回吧,就这一次就好!
「你为什么要犯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睡梦里的我惊醒。
我睁开了眼,看向怀中嘴唇发紫的阿楚。
「阿楚?」
4
我心头一阵不安,连忙喊了几声,却没有一声应答。
这瞬间我浑身发寒,抱着孩子立即赶往医院。
阿楚命不好,和他外公一样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知道自己能力甚微,于是拼命打工养活孩子。
那时候我就是为了赌一口气,不向父母低头示弱。
一旦我示弱,等着我的就是毫无感情的联姻。
而那时候的我还对严冬生抱有幻想……
我真蠢!
现在孩子岌岌可危,我需要钱!
我顾不了太多,立马拨打了父母的电话却未能拨通。
慌乱无措之际,我想到了对我很关照的老板。
「行,你就在那里等着,我现在就过去!」电话那头传来他急促的声音。
老板发动车辆的声音响起,我内心总算有了点光亮。
我只希望他能快点、再快点,双手合十的在医院门口徘徊祈祷。
「嘶,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故意来偶遇我的?」
严冬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抬头看向他时他脸色惨白,捂着腹部极其痛苦的样子。
「果然像你这种富家小姐就是心机深沉……」他自顾自的说着,手要搭到我的肩膀时被我迅速躲开。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我不是故意制造偶遇,他尴尬的舔了舔嘴唇。
突然老板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严冬生要说的话。
「安安!孩子没事吧?」
「什么……孩子?」
老板恰好赶来,紧张的拉着我的手走进医院。
只留下严冬生一人怔愣的站在原地。
交齐费用后,本来在医院门口的严冬生已然不知去向。
老板说什么都要送我回去,我们共乘一车,他滑腻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腿上。
「安安,这么多年你肯定也知道我的心意……」
「老板,我很感谢你这次帮我,费用你在奖金里扣,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推开了男人的手,连忙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被拒绝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开车。
「不介意我抽个烟吧?」
老板说了一声,见我没有回复,低头摸香烟。
那一刻的慌神,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尖锐的轮胎打滑声音响起,老板当场死亡,而身受重伤的我被送去了ICU病房。
我晶莹的魂体在外漂浮着,还来不及感受自己失落的处境,一心只想着儿子。
没了我,他以后该怎么办?
阿楚!阿楚!
我痛心不已,看着还在昏迷的孩子顿感无力。
这时候,严冬生闯入医院,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飘了出来,注视着他迟来的深情。
「医生,我就是安如愿的丈夫,求你一定要救她回来,求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无力的跪倒在地,眼泪打湿在地板上,看上去可怜至极。
原来医院联系不上我的父母,通过我手机里严冬生的旧号找到了他。
我死了,他不应该开心吗?
为什么要哭?
我冷眼看着男人昏倒在大厅,被人送去抢救。
他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辗转反侧。
站在他的病床边时,我把他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
全都是对我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