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宕两年多的俄乌冲突已陷入战略僵局，美国大选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冲突走向。在两党围绕外交议题的较量中，如何对待俄乌冲突成为最具争议性和战略性的议题之一。

由于美国是援助乌克兰、领导北约、遏制俄罗斯、塑造地区局势的主导性力量，且美国两党对待俄乌冲突的立场存在显著差异，2024年美国大选及其结果必将深刻影响这场冲突的走向。

一

延宕两年多的俄乌冲突已陷入战略僵局，不论是俄罗斯和乌克兰，还是间接深度介入的美国和欧盟，均显露不同程度的疲态。对冲突走向至关重要的美国大选，则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演特朗普遭未遂刺杀、万斯意外获提名、拜登被逼退选、哈里斯“临危受命”等“七月惊奇”。近期民调显示，美国总统选举似乎重回胶着状态。在两党围绕外交议题的较量中，如何对待俄乌冲突成为最具争议性和战略性的议题之一。

共和党的特朗普—万斯组合，坚持“美国优先”理念和右翼民粹路线，主张尽快结束冲突。民粹派的万斯被特朗普提名为竞选搭档，进一步强化了特朗普主义在党内的影响力。二人均主张减少甚至停止对乌克兰的援助，以此施压乌克兰与俄罗斯开展停战谈判。7月19日，正式获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特朗普在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时，再次表明了其一旦当选将推动俄乌谈判以“实现和平”的立场。这一主张的背后逻辑是，美国实力已今不如昔，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必须优先发展经济、壮大军力、做强中产，因此必须减少对海外冲突的介入，实现一定的战略收缩。万斯和其他一些共和党民粹派还主张美国要集中精力对付中国，认为缓和美俄关系有助于做到这一点。

基本锁定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哈里斯，总体上延续拜登的自由国际主义路线。与拜登一样，哈里斯多次会见泽连斯基以示支持，主张力挺北约和乌克兰对抗俄罗斯。被迫退选的拜登总统力推哈里斯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其在几个月的余任内必然竭力留下更多执政遗产，既为哈里斯竞选助力，又试图框定其政策方向。为了减少美国政府未来援乌的不确定性，将国会此轮600多亿美元援乌拨款“用足用好”，拜登已将援乌的部分总统权力下放给美国财政部长及国务卿。可以说，拜登及民主党其他大佬，将推动哈里斯及其团队延续现政府“持续援乌以强化北约并最终打败俄罗斯”的政策。

简单论及特朗普与哈里斯之间的差异，可以认为，特朗普代表的右翼民粹主义与共和党外交传统中的现实主义结合，与共和党选民中更强烈的孤立主义倾向相吻合，构成了美国国内推动俄乌停战的重要力量。哈里斯代表的自由国际主义，则与民主党外交传统中的理想主义相契合，与民主党选民中更强烈的干预主义倾向相适应，构成美国国内“借乌弱俄”“挺欧遏俄”的重要力量。

二

鉴于美国的强大影响力和总统大选的不确定性，美国的多数盟友通常不会在选前明确选边站队，但在美国政治极化，尤其是两党在俄乌冲突问题上立场迥异的情况下，美国的盟友伙伴进入了一种身份困惑、内部分化和冒险押注的状态。美国绝大多数北约盟友在乐见哈里斯上位的同时，也在更主动地接触特朗普。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则比较明确地支持特朗普的方案，并凭借匈牙利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的机会在美国、俄罗斯、乌克兰、欧盟之间开展穿梭外交、劝和促谈。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改变了以往拒绝谈判、拒绝停战的强硬立场，开始释放更多“必须尽快结束战争”的信号。

哈里斯如果赢得美国大选，可能继续推动北约援乌以消耗俄罗斯。不过，即便乌克兰获得更多、更具进攻性的武器，其攻防能力的提升会受到兵员不足的严重限制。而如果北约以更具侵略性的方式下场，无法接受失败的俄罗斯将开展更广泛的动员，动用核武器的风险也将大增。美俄围绕核武的争斗，将迫使西方重新考虑援乌的最终目标。由于西方与俄罗斯的战略矛盾难以调和，俄乌冲突会持续下去，冲突的烈度将有升有降，可能进入“谈谈打打”的新阶段，局势的大幅缓和或冲突冻结可能需要数年时间。在此期间，西方将积极重振国防生产，美国继续强化盟友体系，并同时遏压中国、俄罗斯、伊朗、朝鲜等国，国际政治阵营化趋势将更加明显。

▲当地时间7月18日，特朗普在美国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总统候选人提名演讲，称若当选将结束俄乌冲突。

如果特朗普胜选，美国将以减少或停止军援为手段施压乌克兰与俄罗斯进行停火谈判。在美国不再拱火冲突的情况下，更多的欧洲国家也会寻求缓和与俄罗斯的关系。届时，乌克兰将面临更大的停火止战甚至割让领土的压力。在外部环境改变后，严重依赖外援的乌克兰妥协让步的可能性很高。俄罗斯与乌克兰经过谈判有可能达成临时性的停火协议，但涉及领土划分的和平条约很难被乌克兰和西方接受。另外，特朗普改善与俄罗斯关系的努力，必然会受到美国国内各种反俄势力的牵制。除非共和党在大选后能够同时控制国会两院，否则特朗普放松对俄罗斯制裁、改善美俄关系、牺牲乌克兰利益的政策都会受到国会的有力掣肘。

从冷战后美俄关系的历史轨迹看，不论此次美国大选结果如何，西方与俄罗斯争夺乌克兰的斗争不会停止，俄乌之间的领土问题难以得到彻底解决，乌克兰也很难加入欧盟和北约。美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经济联系中断、人文交流萎缩、对抗敌意难消、代理人战争时断时续的新冷战状态，可能会持续下去。这种地缘政治断层线的存在，正好符合了美国控制欧洲、遏制俄罗斯的需要，但牺牲的是乌克兰、俄罗斯和整个欧洲的利益。后冷战时代结束了，俄乌冲突在欧亚大陆留下的深深裂痕，成为大国竞争时代的新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