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拔用诸降将,从入关,出领方面,乔芳绩最显 … 孟乔芳抚绥陇右,在当日疆臣中树绩最烈。
《清史稿·列传二十四》
孟乔芳,直隶永平卫人,万历末期在辽西任参将一职。后因事获罪被罢官还乡,不过也幸运躲过了萨尔浒到广宁惨败的腥风血雨。这期间明军光总兵官就阵亡近二十个,其他将领除了被俘和个别“善逃”的,存活率更低。
崇祯二年十月末,皇太极率兵绕开关宁防线,破蓟州边墙攻入关内。次年正月后金军包围永平,孟乔芳随知县张养初、兵备道白养粹、副将杨文魁、游击杨声远等人一起出城投降。
高兴的皇太极为表示亲近,特意接见了张养初、白养粹、孟乔芳三人。不仅任命白养粹为巡抚、张养初为知府、孟乔芳为参将,还亲自赐酒宽慰三人,“朕不似尔明主,凡我臣僚,皆令侍坐,吐衷曲,同饮食也”。
丢官闲居多年的孟乔芳就这么归心了。入关勤王的祖大寿知晓旧友投降后,就派人至永平联系孟乔芳,想打探后金兵力部署等情报。听闻使者来意后,孟乔芳二话不说将人缚献给了皇太极。
崇祯三年二月,皇太极率后金主力撤回关外,由大贝勒阿敏留守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镇。因为不满皇太极的亲汉政策,加之也想谋夺汗位,阿敏对皇太极善待降众的政令置之不理。
当明军开始反攻四镇时,阿敏下令屠杀三城(滦州已被祖大寿收复)掠夺财物、女子北返。不仅三城平民大多丧于屠杀,皇太极任命的白养粹、张养初等几十年降官也被一并屠戮。但是孟乔芳却幸运地在屠杀中得以逃生,随后金军一起返回沈阳。
作为少数北返降官之一,孟乔芳也获取了皇太极的进一步重用。
崇祯四年,皇太极仿明制设立六部。孟乔芳被赐二等轻车都尉(世袭)并任命为刑部承政(类尚书),跻身后金高层。
崇祯十一年,清廷再次变更官制,孟乔芳被调任刑部左参政(类侍郎)。看似降职,但同时命他兼领汉军正红、镶红两旗副都统(此时汉军编制为四旗),孟乔芳的权势实际更大了。
崇祯十六年,孟乔芳徇私包庇了贝勒罗洛浑家奴抢劫一案。被皇太极处以降实职一等的处罚,但是仍然留任刑部左侍郎以及兼领正红、镶红两旗副都统。这既是皇太极对他的宠信,也是他有意无意中配合了皇太极抑制满族权贵的意图。
注:贝勒罗洛浑是代善长孙,满洲镶红旗旗主,孟乔芳最初也是被编入满洲镶红旗。
皇太极病逝后,孟乔芳并未就此失势,因为摄政王多尔衮对他的赏识并不亚于皇太极。顺治元年,孟乔芳随清军入关,以军功加一等骑尉。顺治二年四月,以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出任陕西(三边)总督。
这个职位管理陕西、严绥、宁夏、甘肃四巡抚以及严绥(榆林)、宁夏、甘肃三边镇,涉及四省之地。节制甘州、凉州、甘肃、西宁、宁夏、严绥、神道岭、兴安、固原九总兵,编制兵马数十万。
辖区大、职权重,但是这个总督非常不好当。
首先辖区内各族混居,生活习性、理念纲常上的差异,管理难度本身就不低。其次作为明末农民大起义的策源地,陕西乃至西北地方武装势力庞杂且关系错综复杂,既难以剿平,也难以抚平。
孟乔芳的前任,明末总督三边军务的杨鹤,因招抚义军失败而入狱被判充军袁州(病死于戍所)。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与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浴血奋战好几年,最终无功而返。明朝最后一任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更是直接战死在任上。
在孟乔芳看来自己这个大清首任陕西总督,核心任务并不是和明朝残余、各族武装、农民起义军等在西北争夺地盘。而是如何确立清廷在西北的统治地位,让各族及各势力接受清廷统御并承认这个统治权的合法、合理性。
为实现目的,孟乔芳拿出了在中原通行千年的老手段“恩威并施”。
孟乔芳一上任就向西北颁布朝廷恩诏,严禁明末以来明廷、官员施加于西北的各种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对于各武装势力,只要愿意依据清廷要求接受招抚,既往不咎。
孟乔芳的“招抚”和杨鹤、洪承畴的“招抚”很不一样。
杨鹤的招抚是,出钱抚养各部流民军,试图让他们和平解散并返乡为民。这种方式,不说各部义军领导们怀有什么想法,招安的钱不够义军获取长期安稳生活,钱花光了他们必然再次聚众谋反。
洪承畴的招安则非常简单粗暴,谁敢不服、谋叛就打谁。击败起义军后不接受投降,头目、骨干全部杀光,余众驱散回家。但和杨鹤的问题一样,解决不了这些贫民的吃饭问题,他们会继续聚众并选出新的头目再次谋反。
孟乔芳的招抚主要对象是各地士绅和明朝旧臣,保护他们的财产、地位,并通过他们执行朝廷减税政策,管理、维持地方。对于各部起义军,孟乔芳觉得只要稳定了地方,他们就是无根浮萍,“杀”是最简单的处理办法。
对于打着明朝旗号的李自成余部一朵云、马上飞等,以及宁夏马德兵变、长安胡守龙起义、甘州米喇印起义等,孟乔芳均是集结大军铁腕镇压,用人头来震慑不臣。
某种程度上孟乔芳是杨鹤和洪承畴的结合体。在他的治理下,西北这个混乱之地不仅在几年内就逐渐安定下来,而且还能组织人力、物资向外省施以援手。如顺治六年八月,孟乔芳亲率陕西军赴山西镇压虞胤、韩昭宣叛乱。
顺治九年八月,因其在西北的杰出表现,孟乔芳被召入京觐见。晋一等轻车都尉、三等男爵,并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除此之外还被命兼督四川兵马粮饷,一跃成为清初职权最大的地方官。
最终搞不定西北的明朝灭亡了,而搞定西北的清朝在中原开启了其二百多年的统治。
昔孟乔芳总督陕西、李率泰总督福建时,能洁己奉公、爱民恤士,秦闽人至今思之。
《清圣祖实录·卷一百零四》
注:李率泰在康熙朝官职弘文院大学士、两广总督、闽浙总督,被康熙誉为当朝督抚楷模。
难能可贵的是孟乔芳即便大权在握,也能恪守清廉。清初名人杨应琚、刘廷玑、赵尔巽在这方面对他评价颇高,顺治和康熙也数次赞誉其清廉。
顺治十年,孟乔芳因病数度请辞。十一月,皇帝下诏加其为少保并允返京。不过诏书尚未到达,孟乔芳就病逝在任上。朝廷加赠太保衔,谥“忠毅”。雍正八年,孟乔芳入京师贤良祠。
孟乔芳在明末清初异常凶险的社会动荡、政治斗争中能幸免于难并干出一番大事业,既是他敏于洞察、能力使然,也源于那飘忽不定的运势。不过另一方面也是明朝的不幸和无能,这么一个人才就成了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