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尼尔·贾格兰（Sunil Jaglan），是印度北部哈里亚纳邦（Haryana）一个小村庄的村长。

11年前，贾格兰的第一个孩子出世，本该是天大的喜讯，但抱着婴儿出来的护士脸上却被阴霾笼罩。

原因无他，仅是因为出来的是个女婴。

“是个女孩。”护士用低沉的声音说，仿佛她带来是个坏消息。

在哈里亚纳邦，重男轻女是多年的传统，因此贾格兰还没有觉出有什么问题，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贾格兰在村里和妇女讨论问题）

照惯例，他给护士准备了些喜糖和红包，但护士却拒绝了，因为她觉得递过去的不是男孩，这份喜庆她受之有愧。

贾格兰内心的某些东西突然崩坏了，他记得自己问护士：“（你也是女人），你也为自己感到羞愧吗？”

从那天起，贾格兰成为了印度妇女权益的坚定捍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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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看，印度重男轻女的现象在农村地区尤为严重，原因主要有二：

第一，繁重的嫁妆；第二，人们普遍认为“女人干不了太重的农活”。

虽然印度官方早在1994年就禁止了产前性别检测，但很多地方的高速路旁、市场墙壁上，仍然能看到性别检测的小广告......

（印度一家医院的标语写着产前性别检测违法）

再加上法律对怀孕20周前堕胎并没有多少限制，性别比例失衡自然就产生了。

贾格兰所在的哈里亚纳邦，就是印度男女比例差距最大的地区之一。

在2012年，该邦每1000名男性仅对应832名女性——不难猜想性别检测在背后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没有人想要女孩，但每个人都希望女人承担家里的所有事，从农活到家务。”贾格兰总结道。

从医院回来，贾格兰就想着要做点事，正好他是村长，那就先从本村开始。

（贾格兰与母亲、妻子和两个女儿）

他颁布了一个很有争议的措施：谁家有人怀孕了，必须在四个星期内上报，绝对不许进行产前性别检测。

这个措施激怒了许多人，有人认为这是对隐私的严重侵犯，甚至嫌他多管闲事，但贾格兰很坚定，还是将政策推行了下去。

他在村里联系了许多女性“线人”，一旦怀疑有孕妇去接受性别检测，他就带着志愿者，像特务一样跟踪着孕妇......

如果真是去性别检测的，那就立刻整理证据举报给警察，争取把她家男人送进监狱.....

看似有点玩闹，但这招是真管用。

根据政府记录，仅四年内，该村的新生儿比例就从37名女孩：63名男孩，变成了51名女孩：49名男孩——女孩比男孩还多了。

（清晨，有女人从该村的街道走过）

看到该村的成效，哈里亚纳邦的其他地区纷纷开始效仿，只是手段没有贾格兰这么强硬。

根据政府数据，2015~2016年该邦的男女比例还是1000（男）：876（女）；而到2020~2021年度，比例已经变成了1000：926。

仍然需要努力，但成效不可谓不显著。

经此一役，贾格兰在印度逐渐有了知名度，这就更利于他做事了。

他想出各种简短有力的印度语标题，在社交媒体上传播，鼓励人们参与。

比如2015年，他发起了#和女儿自拍（Selfie with daughter）#运动，

本来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当地的一个比赛，鼓励人们跟女儿自拍，票数最多的三张照片能赢个小奖项。

没想到比赛得到了不少媒体报道，连时任印度总统慕克吉都称赞不已。

（Selfie with daughter官网上引用慕克吉的话）

由于官方力量的加入，“和女儿自拍”的影响力一下子扩大到了全印度，连慕克吉本人都加入了宣传：

（当时印媒拍摄的宣传照之一）

现在去推特上搜索“Selfie with daughter”，你仍然能翻到海量的，印度民众参与的痕迹。

有2018年的：

（来自推特用户@Shona2983）

有2022年的：

（来自推特用户@ProfSRK）

今年五月的：

（来自推特用户@rkswami）

如今，“和女儿自拍”已经有了网站、APP、基金会，已经是一个专门帮助女性的慈善组织了。

（Selfie with daughter的官网，里面能找到各种民众上传的，与女儿的自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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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贾格兰做出过的努力不止这一项，他发起过一百多个社交媒体活动，其中已经有十几项被哈里亚纳邦政府采纳为官方政策。

最具象征意义的是这条：

在独立日、共和国日两个节日里，每个村都要升旗，而升旗手的荣誉，从此留给了村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女孩们。

（2016年印媒的一篇报道，《哈里亚纳邦的女孩即将在共和国日展开旗帜》）

除此之外，贾格兰倡导过的还有：

男人在家里尽量不说性别歧视的脏话；

村民在家门口为女儿安装铭牌——以往这都是男孩才能享受的待遇；

（贾格兰在邻村一户人家外面，铭牌上写着这家人女儿的名字。）

又比如，鼓励女性在家里打印出下图这种月经记录表，让家里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月事，从而免除她下地干活的责任......

（贾格兰方面提供的月经记录表）

这事曾经引起过一些争论，有人很欢迎，但也有人批评说这样有点侵犯隐私的嫌疑，还强化了“经期女性不能干活”之类的印象。

和以往一样，贾格兰并不回避争议，他表示，此举只是为了消除与月经相关的污名，让男人接受“月经是女性正常生活的一部分”。

其实社会进步这种事，有就比没有强。就算执行的过程有些争议甚至错误，也可以再纠正。

有瑕疵的进步，永远好过完美的故步自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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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经过贾格兰的一系列努力，以往最落后的哈里亚纳邦已经改变了很多：

许多村民在女儿降世后，会敲打锅碗瓢盆庆祝，以往这都是男孩才有的待遇。

与之相伴的，就是贾格兰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形象在印度女性眼中愈发高大。

最近一天，他走在村里的小巷中，几个女人认出他来，纷纷走上前来，举起双手放在他的头顶，那是她们最朴实真挚的祝福。

（贾格兰与村里的年轻女孩们）

贾格兰早已卸下了村长的责任，但他并不准备功成身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过去三年内，他私下里跟许多社会阶层比较高的人家聊了聊，比如企业高管、政府官员、教授、警察......

他关心的问题其实就一个：这些人的家庭构成是怎样的。

答案不容乐观。

他走访了大约200人，其中95%都告诉他，自己有个“完美的家庭”，意思是一儿一女。

贾格兰认为，这可能是因为这些人普遍受教育程度更高，更知道怎么规避法律；或者更富有，能出国做胎儿性别鉴定......

他准备跟这些人斗争到底：

“每一天，我的两个女儿都激励着我继续奋斗。”

（贾格兰与两个女儿的合照）

“在最后一个罪魁祸首被追责之前，我不会休息的。”

来源：英国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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