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就任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前进指挥部主任的杜聿明,接到老同学、徐州“剿总”办公室主任郭一予给自己的第一个文件,不是他的委任状,也不是有关徐州方面各大兵团整合的方案,更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官样文章,而是蒋介石有关济南作战的指导要领:“增强守备力量,确保济南,控制强有力的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加大围攻济南共军的死亡,削弱其力量,尔后配合进剿兵团内外夹击,打败共军。”
而这个时候,蒋介石从空军及情报部门已经获悉,陈毅的部队,已经向济南方向集结,加紧练习攻坚作战技术,并且成立有大量的支前民工,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大战,已经不以国民党一方的意志为转移了,随着陈毅一声令下,济南城头的炮声,便会响起来的。
而这个时候的王耀武,虽说不是什么惊弓之鸟,可一副生意人的嘴脸,不停地向蒋介石、国防部和徐州“剿总”要援兵、要他的第74军、要他的第100军,让蒋介石、顾祝同、刘峙等人,好生烦恼。这几天,王耀武自己又打起了自己的“脸”,说他们修建的工事,多,而且不坚固,兵力,少,而且重新组建的部队多、地方团队多、战斗力低下,面对这么多部队,根本照顾不过来,还说是他们防御体系和兵力之比,为“小人穿大人的衣裳”,根本不配套。解放军要是攻击,极有可能一处被攻破,其余各部则不堪一击,别说坚守两个月了,恐怕连半个月都难坚持。到时候,他王耀武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地要部队、要物资、要金钱,蒋介石很反感,把王耀武的电报批给了参谋总长顾祝同,顾祝同划了一个圈,又批给了王耀武的直接上司,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刘峙骂了一句:“什么小人穿大衣吗?我看你小子,就是小人!”
刘峙骂王耀武,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情报部门,侦察解放军的能力低下,可侦查自己人,那可是准得很,此时的济南城,可谓是“内卷”得很。
刘峙掌握的情况是真实的,此时的王耀武,并不得“军心”,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贪”。有关这一点,后人是有所避讳的,多说他的财富来源于他的聪明与经营,试问,如果没有手中的权力和部队,他还会赚这么多钱吗?这一点,刘峙最清楚,自古以来,都是“当官发财”的,“当官”排在“发财”之前,是顺理成章的是,而当官之后发了财,当了大官发了大财,早已成了一种社会规则,如同人们看待日出日落一样,司空见惯了,古今万世而不绝。至于清廉至窘迫境界者,要么是谋求更大的官,要么是心理有毛病。而以“财富”博取官位者,则多是士大夫们所不齿的,如同本应当属于自己这个高尚人群的“产业”,被奸商以“臭钱”买走了一样,如丧考妣般大吵大闹,上升到道德之制高点,围而攻之。因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达官之后,必是贵人,家财万贯,那是应该的。商人大贾而能穿上紫衣者,少之又少。
王耀武的一生,与其说是经营人生,不如说是经营军队,与其说是经营军队,不如说是经营家庭产业。如今他经营济南,对于人事、财政从来都没有放过手,对此,中层将领意见极大。就连他的亲信,时任第4兵站副总监的郑希冉,对于王耀武的一切“向内抓”都感到担忧,甚至可怜巴巴地向王耀武建议,是不是能拿出一点钱来,安抚年轻军官一下,王耀武竟不为所动。
为了他的一切“向内抓”,他曾经和李弥做起生意,成了好朋友,李弥曾经在潍县开办了一个松山面粉厂,所用原料小麦是部下抢来的,生产的优质面粉,以及他们搞来的不用成本的食盐、烟草等,是通过王耀武的手,投放到济南市场上的。对于他的“多了私心、没了战心”,一心“向内抓”,一心扑到发财上,扑到家庭上。黄百韬曾经抓到过他的“现行”,一个偶然的机会,黄百韬的无线电话,“窃听”到王耀武给他在南京的老婆打电话,“喷”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全是鸡毛蒜皮之事。
而时任第三绥靖区副司令的牟中珩,资格比王耀武老,保定军校毕业,前任的山东省主席,而且抗战期间,多在山东活动,人缘较好,但和吴化文有旧怨,他怕吴化文报复自己。而此时的牟中珩,早无战心,根本不愿意多管闲事,一心想借故离开济南这个是非之地。
王耀武的参谋长罗幸理,是刚刚到职的,因参加过军调组,和共产党有接触,王耀武对他并不信任,一直把他当作事务人员对待。
而当时,王耀武第三绥靖区的三支主力、三员大将,也不是王的嫡系部队第74军、第100军,而是临时调整的三支部队。王耀武和三位军事长官的关系处理得并不好。第一支是整编第96军,军长兼整84师师长吴化文和王耀武绝对是两路人。吴化文这个人,是西北军旧部,抗战时当过汉奸,抗战胜利后,受过共产党的拉拢,险些随着郝鹏举等人被共产党的部队给收编了,后来在与解放军的作战中,又出了大力,给共产党造成了大麻烦,因此得到了蒋介石的信任,提拔他当了整编第96军的军长。而王耀武则是蒋介石手下,“根正苗兰”的黄埔嫡系将领,在“剿共”和抗战中是出了大风头的。因而他们彼此并不信任,不过是虚伪合作罢了。但王耀武对吴化文或者对共产党,却有一个错误的认识,他认为吴化文这样的人,不会“反”了蒋介石的,共产党更饶不了他,他只有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干,从而失于对他的防范,甚至连情报、政工人员也没有往吴化文部派驻。
第二支部队是整2师,师长叫晏子风,虽和王耀武合作多年,但并不真心。而且这个人是有后台的,他的两个哥哥,就是大名鼎鼎的晏道刚、晏勋甫。
第三支部队是整73师,师长叫曹振铎,这个人,很奸滑,莱芜战役中从吐丝口逃脱出来的,就是他。
而在他的司令部内,也并不安生,他们不能从王耀武赚取的大把大把票子中,分得些许利益,于是,作战处(三处)处长廖慰文拉拢一处处长吴鸢、整2师师长晏子风、整73师77旅旅长钱伯英、副参谋长干戟等结为小团体,对抗王耀武。
刘峙思虑再三,还是笑了笑,这事,还是让杜聿明去敷衍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