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年味儿是越来越浓，走在街上，人都显得比平常多了许多，走路摩肩接踵。干啥的人都有，摆摊卖春联的，卖水果的，卖蔬菜的，卖各种花的，卖观赏鱼的，卖碎娃娃玩具的……县城广场西北角下象棋的中老年人围了好几圈，看着双方厮杀，个个聚精会神，特别来劲，他们的身心紧张着，也认真地思考着，似乎比中学生做一道数学题都得劲儿。还有打扑克牌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醉心其中，一打就是一个晌午，有的一天打两晌，乐此不疲，自带水杯子，也没见上个厕所？开车的来来回回在街道总也找不到停车位。要是遇着刚学会开车的新手司机，技术不熟练，一不小心就会擦了别人家车的脸或者撞了人家爱车的小屁股。这样的剐蹭事故时有发生，路上总会遇到交警在处理交通事故呢。
身在异乡的游子，这时候对故乡的魂牵梦绕也会愈来愈强烈。故乡，不思量，自难忘。于是，便早早地收拾好行囊，盼望着能及早启程，投入到故乡那既亲切又温暖的怀抱。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你别馋，过好了腊八就是年。”在过去那个缺衣少吃的年月，这些童谣，安抚了多少小孩子的心呀。也使那些孩子们的内心，对过年，对未来，寄予了多少美好的憧憬和奢望呀。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岳父打电话说：“今年你婆在家，咱雇人照看哩。年初，还养了一头猪，我隔三差五回家看你婆，又和你两个大大给猪买了饲料，一直喂养着。过年了，今天都回老家去，把娃带上，也回家看看你婆，再顺便让几个娃们感受一下杀年猪。”对于岳父的安排，我是点头满口答应。我童年的记忆里，过年就是从砍柴、杀年猪、磨豆腐、除尘这些活计中开始的。而最常见的杀猪日子，是腊月二十三祭灶这一天。
记得小时候，即便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也阻挡不了我们观看杀年猪的好奇心。天刚擦亮，我们就穿上棉袄，相约上三五个小伙伴，跑向要杀猪的人家去围观。
杀猪的人家也许前几天就做好了准备，只见在院门前的空地上，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三脚架，借用一端靠近一棵大树的有利地势，在其上架设一道横梁，再在下方设一口大木盆，旁边另摆一个木案桌，杀猪匠身穿布满血渍的长衫，足蹬一双高筒雨靴，正在忙着做战前准备。他动作娴熟，从旁边竹笼里一一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屠宰所需的各种用具，杀猪刀，砍刀，挂钩，毛石等，仔细查验一遍，即使杀猪刀并不钝，看起来锋利无比，也要拿磨刀石迅捷地将刀刃蹭几下。当确认过刀锋，这时候杀猪匠俨然就是这场杀猪戏的总指挥，朝站在一旁的帮手们一挥手，他手持一根长长的铁勾子，像个西班牙斗牛士，带头冲进猪圈，照准那头待宰的猪下颚，用力猛地向上一提一拉，锐利的尖沟便刺进肉里，死死地勾住了颚骨。
帮手们也不甘示弱，上前帮忙，用绳子绑住前腿和后腿，前拽耳朵，后提腿，猪的嚎叫声响彻整个村生，惊吓得远近的鸡狗等家禽牲畜四处乱窜。主人家将烧开的水倒进那口备用的大木盆里，缕缕蒸汽便升腾了起来。当那头大肥猪被又拽又抬拖拽到案板前，大伙有的提尾巴，有的抬腿，三下五除二就将300多斤重的猪抬到了案板上。到杀猪匠开始施展绝技了。他拔出长勾，用一只手朝后扳住猪嘴，让猪脖子露出来，另一只手取出放在案板底下的刀。围观人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大都屏住呼吸，就等着“手起刀落”的一瞬间，但杀猪匠却先不急着宰杀，他用牙咬住刀背，抽出手摸揣了一下猪脖子。看来他是在寻找下刀的准确位置，然后摆正案板下的接血盆，刀光一闪，眨眼间，鲜血喷涌而出。猪的叫声由清脆变沙哑，再由沙哑变喘息，直至一声不吭。
今天回老家，那个杀猪匠娴熟的技艺和我小时候见识过的杀猪匠几乎一模一样，似乎他们都得到了师傅的真传。像我这样，整天待在学校的人，是怎么也不会的。我们烧开水加凉水，试探水温，烫猪，趁热拔毛，大家撸起袖子加油干，用毛石刮铲，都帮着拔猪毛。一会儿工夫，猪就白花花的了，干干净净的。接下来，杀猪匠便将两根铁钩分别拴挂在猪的两条后腿上，跟我大大几个人一起将猪倒挂在用椽搭起的木头架子上，开始用净水冲洗。杀身匠一次次将水自上而下，浇在猪身上，淋浴般一遍又一遍。其间还不断用刀子刮着皮肤，以便剔除尚未拔尽的绒毛和垢痂。
当彻底清洗干净后，就动刀开膛破肚，取出下水，这是一个技术活儿，只见小肠，大肠，被抽丝剥茧般一拉一送取了出来，心肝脾肺肾也都被一一剔除了出来。去除大肠上的猪油，灌肠，翻肠，最是费事难搞，弄得我满身满脸都是溅出来的脏物，可是，那又有什么呢？我是满心欢喜的。岳父给杀猪匠说，现取些肉现杀现做，我们今天一起吃个小年饭。杀猪匠随即取了猪头，割了槽头肉，足有五六斤吧，大表哥今天下厨，蒸了米饭，做了红萝卜炒肉、芹菜炒肉、白菜豆腐、炒绿豆芽等。大家都干累了，等到吃饭的时候，夹一块地道的土猪肉，放到嘴里，肥而不腻，酥软劲道，香喷喷的味道让人直流口水……
婆说，咱这猪，我喂了一年，没有吃多少配方饲料，吃的大都是玉米和麦麸皮粉碎的糠料。只是后来喂了几个月的精饲料，是真正的土猪肉。杀猪匠说，我杀了这么多猪，这头猪不一样，膘肥体壮瘦肉多。快过年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小大大任劳任怨，从旮旯里拿出铁锨和笤帚，不声不响地清理了地上的猪毛和猪血。
接下来，等待着分肉。岳父说，今年好不容易养了头猪，也算是土猪肉，比街道上卖得猪肉要好吃许多，过年哩，大家高兴就好，都不要急，人人有份。半扇子猪肉被抬到案板上，只见他抡起砍刀先砍四份，四个姑姑家各一份，一称重量上不差下，大约都在十斤左右。婆留五六斤，照顾婆的隔壁婆留五六斤，二爷小爷各十斤。岳父和二大大三大大每人分五十斤余，回家后各自再自行分配。二大大三大大平时不在家，在西安做生意。岳父平时回家最多，照顾婆最多，大家都说猪下水留给大哥。呵呵，肉分完了，没有争争吵吵，只有和和气气，皆大欢喜，真好！
杀年猪对一个家庭来说，要忙忙碌碌一整天，可是，累并快乐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很快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呢！
（作者的散文集《遇见美好》）
作者简介：
周丹丰，生于1980年11月，陕西省丹凤县棣花镇人，中共党员，中学教师。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商洛市作家协会会员，商洛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2017年开始文学创作，有文章发表在《精神文明报》《农业科技报》《陕西农村报》《文化艺术报》《教师报》《淮南日报》《商洛日报》《视界观》《商洛文化》《丹水》等报刊。现任《丹凤县文化交流》散文编辑。2021年11月出版个人第一本散文集《遇见美好》。
散文观：用心去感受生命，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真善美，用带着体温的文字来抒发感情，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