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娇妻》作者:会吃且怂

芳芳看小说 2024-09-08 13:24:45

简介:

冀国上下皆道摄政王秦越在战场上厮杀过百回,手腕强硬,狠辣无比,是个冷情之人。

直至迎回一位北齐公主,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从前那些铁律严规在她身上,似乎都不作数了。

犹记得,一路上对他巧言相哄,乖巧以待的小公主,如今却站在皇帝身边,垂眸颔首,娇怯唤他一声。

“小皇叔。”

那一刻,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理智溃散。

周拂宁是北齐公主,深宫中无宠长大,一副琼姿玉貌远胜于人。

她作为牺牲品前往冀国和亲,为平安抵达,无奈将主意打到威名在外的摄政王身上。

和亲路上,万般顺从,无限示好,秦越倒也适用。

后为避嫌,她果断抽身,欲与秦越划清界限,处处躲避,可是却怎么也躲不掉。

宫中夜宴,她被人拉入假山后,近乎于将她圈在怀中。

温热气息洒在她每一寸肌肤,只听得秦越以极沉哑诱引的嗓音道,“乖乖,唤句殿下来听听。”

精选片段:

永言殿,天子朝臣议事之地,最是威严肃穆。

  时值初春,又刚下了一场细雨,今夜的永言殿,另添了几分刺骨。

  凉风起,廊下灯笼摇曳,整齐铺列的青砖沾上湿意,春意萧瑟。

  殿中北齐帝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凝沉,眉间尽是阴鸷,望着底下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女儿们。

  突然,一声闷响震斥大殿,沉默多时的北齐帝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道,“朕不管你们是伤了还是死了,朕让谁嫁,谁便嫁。”

  原是北齐心大,出兵招惹了冀国边境,被冀国将军,亦是楚王秦越领着兵连破他几城。无奈之下,只有向冀国以和亲的方式求和,并且倚靠着连国背后搞偷袭才迫使对方不得不应下,还派了楚王前来商议和亲事宜。

  说是商议,可这位楚王兼摄政王却并不好惹,是丝毫怠慢不得,他要求明日就将和亲人选定下。

  此刻楚王就在驿馆中等待,而他的女儿们却一个个瑟缩不已,都怕极了远嫁他国,北齐帝焉能不气?

  三公主称自己身染疾病不宜嫁,五公主道自己貌若无盐不堪嫁,八公主干脆摔断了腿说自己不能嫁,都怕以公主之尊远嫁和亲,日后难再回国不说,就是在冀国的日子也够呛。

  这几位待嫁的公主中,五公主最得他喜爱,他不舍得,三公主和八公主的外祖家都不弱,轻易不能得罪。要知道,他能登上这皇位,靠的就是朝中几位重臣的支持。

  五公主仗着宠爱,嘟囔了一句,“父皇随意从旁支宗室里挑一位有才有貌的,封了公主送去和亲不就是了,何至于如此紧张?”

  放在平常,她说的不无道理,可今日却不是平常,北齐帝斥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冀国那位战神就在驿馆里住着,你要朕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是嫌我北齐被破的城池还不够多吗?”

  北齐日渐势弱,又一时脑热捅了冀国这个马蜂窝,除了讨好并无他法,可不能出岔子。

  被斥一顿,五公主再不服气也只有闭嘴。

  天子盛怒之下,无人再敢接话,本来大气不敢出,现在更是连呼吸都屏住。只有一旁角落的周拂宁悄悄抬眼将一切纳入眼中,她坐得端正且拘束,这是相隔十余年,她首次踏入永言殿,也是她为数不多得见北齐帝一面。

  殿中有北齐帝,有皇后,还有人人自危的几位公主。

  和亲,真的有那么不好吗?再不好,会比她如下境地更差吗?

  定了定心,周拂宁终于高举纤纤玉手,眼里波光流转,一番楚楚可怜尽现,语气低微,小心翼翼道,“儿臣……愿嫁。”

  殿内一瞬的沉默,北齐帝在回想这个穿着打扮都朴素不已却仍旧难掩出挑样貌的姑娘是他第几个女儿,公主们也都看着周拂宁,有人不解,有人不屑,有人乐见其成。

  终于,北齐帝想了起来,探究的眼神望去,“是小九?”

  周拂宁正是北齐的九公主。

  北齐帝将所有人挥退,独独留下周拂宁。只有皇后临走时,犹豫地望了北齐帝一眼,但终是离殿而去。

  “你几位姐姐都不愿意,为何你却愿意?”

  “身为北齐公主,儿臣当尽这份责。”

  北齐帝的怒气虽已褪去大半,可周身透出的郁翳和语态的难以捉摸仍让周拂宁心忌。

  她垂着脑袋,声音虽低,却能听得出她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实。

  北齐帝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视线落于周拂宁浓黑的发上,久久不曾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打量什么。

  殿内一片静谧,只要他不说话,周拂宁也不敢主动问。她抿着双唇,双手交叠搭在身前,微不可察地绞着食指,并将那双藏于素裙下只露出鞋尖磨损得不像样的鞋再仔细端详一遍。

  她心道,明日也许就有新鞋穿了。

  “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朕便成全你。”良久,北齐帝身体向后倚,手里也松开那枚玉扳指,道,“退下吧。”

  尾音稍稍拉长,周拂宁竟从这三个字中听出了属于帝王别样的无奈,她下意识想抬眸去看北齐帝当下神色,幸好及时止住,将头垂得更深了些。

  “谢父皇,儿臣告退。”

  出了永言殿,又绕出两个宫殿的距离,走进御花园里,周拂宁才将脚步放缓,轻轻仰起头来。

  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看不见几颗,就如她的未来,被一片黑雾倾盖着。

  “择禹。”周拂宁唤道。

  身后跟着的内侍应声道,“在。”

  择禹虽是内侍,可在周拂宁身边,他更像是护卫,遂周拂宁从不让他自称奴才。

  周拂宁欲言又止,化作幽幽长叹,“算了。”

  但是下一刻她还是没忍住,嘀嘀咕咕起来,“你说,要是去了冀国过得还不如北齐可怎生是好?”

  “可听说冀国兵强力盛,京都盛州更是繁华不已,他们应该不至于亏待我一介女流,我吃的也不多。”

  “而且,冀国珩帝年不及二十,少年天子,总不会比陈将军差。”

  “方才父皇将我留下,虽只说了几句话,可我竟觉得他或许对我远嫁也有不舍,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我定是疯了,他才不会不舍,他连我是谁都要想半天呢。”

  周拂宁自说自话,她一旦内心慌乱,就试图以倾诉的方式来安抚自己,只是对象仅限于守了她十二年的择禹。

  “只有你知道我为的是什么。”忽地,她长吁一口气。

  “为了搏一条生路。”择禹答道。

  词句短,却明朗,正中周拂宁的心。

  天知道,方才永言殿,她积蓄了多少的勇气,才举起那只手。

  心内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她提步要走,却听前边儿有人在说话,隐约听到是关于她之言,遂她拉着择禹就往假山后面隐去。

  “你说这九公主是不是傻?人人都避而远之的婚事,她却硬着脑袋撞上去。”

  石径小路上,一个宫女手提着宫灯,与旁边的人说道。

  旁边的宫女嗤声回应道,“谁知道呢?但她本来就不得宠,若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刻,被送去的迟早也是她,倒不如主动站出来,既能让陛下对她另眼相看,又能挣得一个好名声呢。”

  她忽然压低声音,“白日我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值,听到一些话,这桩婚事说好听些是和亲,可实际上就是送去给冀国消气的,能不能活着到冀国都不一定。”

  “就算侥幸活到冀国,你以为冀国人会给她好脸色瞧?早晚都是一死。”

  尽管她说的小声,可暗处的周拂宁还是听到了。

  她心内一颤,下意识转头去看半垂着头的择禹。

  “这样大的消息咱们竟一丝一毫都不曾听说。”

  “我还以为我终于为自己做了一次主。”

  面对喋喋不休的周拂宁,一直平静的择禹终是叹了口气,道,“殿下什么都明白,且权衡过。”

  周拂宁住了口,唇边逐渐染上浓郁苦意,本就白皙如玉的脸庞更添几分煞白,若不是如此,她的皇姐们何以躲避至此呢?

  二人静默着,似乎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她虽是公主,但母妃早逝,她就此无宠,能在深宫平安长大,在外人看来,已是她的福气造化。

  可四岁前,她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啊,现如今,他却连她是谁都要想半天。这也叫她明白,这世上原没有人对你的好是无缘由的。

  若不是因得知皇后有意要将她嫁于那个又老又丑怪癖良多还妻妾成群的陈将军,她才不会铤而走险,以和亲来暂缓危机。

  纵然冀国也是一个深渊虎穴,可她根本没得选择,能走一步是一步,如择禹所说,她为的是给自己搏一线生机,哪怕只一线。

  翌日一早,北齐帝就派了人来说,今日午膳时分宴请楚王,让她好生装扮,到时一并出席。

  随后又是皇后遣人来给她送了几套宫装首饰,并让身边的瑶琴姑姑留下,替她梳妆打扮,免得她不知礼失了分寸。

  她果真有新鞋穿。

  周拂宁生得一张好容颜,玉肌雪肤,明亮耀眼,与她通身软糯娇柔的气质相悖,上了脂粉更显娇艳。

  替她挽着发髻的瑶琴姑姑心内惋惜,娇花一般的年纪本该为人庇佑,她却一直在风雨中,等待着残败的那一天。

  “一会儿到了未央宫,公主可得紧守着规矩,莫要得罪了楚王。”瑶琴终是多了句嘴。

  她看向镜中的周拂宁,对上她幼鹿般澄澈的润眸,见她点点头,态度十分软和,“谢瑶琴姑姑提点。”

  周拂宁是半点儿公主的款儿和气势都没拿出来,因瑶琴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还需得讨好着不能得罪。

  对于冀国那位有着赫赫威名的楚王,周拂宁早有听闻,陈将军是沙场老将,少打败仗,这次却败在了年仅二十三的秦越手中,并且被对方连破几城,可见名不虚传。

  越是传得厉害,周拂宁心内就越是忐忑,她一会儿就要见到那位杀人如麻不好亲近的楚王了。

  今夜择禹没办法陪着她,她的底气都少了大半,从晓霞殿一路到设宴的未央宫,她都在给自己打气,不就是见一面吗?总不至于叫她死在北齐的大殿之上。

  将她送至大殿门口,瑶琴就止了步,立刻就有太监尖声通传,“九公主到~”

  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周拂宁被吓得身一颤,随后宽袖下的手捏成拳又松开,抬起交叠于身前,昂首挺胸踏入大殿。

  为显对楚王的重视,今日参宴的含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列坐两席,上首自是北齐帝和皇后,在北齐帝的右面还设有一席,周拂宁猜想,这是为她而设。

  她怕失了规矩,秉持着目不斜视,行端身挺,为了能放松心神,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那一碟白玉糕上。短短距离,却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的腿早就因僵硬而酸软,好不容易强撑着行至北齐帝下首。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周拂宁跪下伏身行了大礼,然后直立起上半身。

  北齐帝一个眼神,他身边侍立的张总管出前一步,手持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九公主周拂宁,知书识礼,柔嘉维则,着封晋和公主,特赐和亲冀国。”

  宣毕,周拂宁又行礼谢恩,“儿臣领旨。”

  她双手往前举过头顶,接过圣旨,北齐帝让她起身,这才算礼毕。

  底下大臣们纷纷赞周拂宁不愧身为公主,如此知大义,北齐帝更是笑得开怀,他指着左列首席的人道,“小九,快快见过楚王,从北齐到冀国,一路跋山涉水,少不得要劳累楚王相护呢。”

  周拂宁转过身,正面对着楚王秦越,才看一眼,就这一眼,就与他的视线碰个正着,周拂宁下意识先低了头。

  可她心内已经被那道锐利如钩的视线划出了痕迹,福下身,身在抖,声亦在抖,因紧张忐忑,脸上更是发烫。

  “见过王爷。”

  秦越一眼扫过,恰好将那双如盛清泉的眸子纳入眼中。当然,她面颊上两团淡霞也不曾被忽视,竟是自带风情。

  自然而然,她一系列反应,放在秦越的眼里,已成害羞。

  对于这样的女子,他心中只四个字。

秦越坐得笔直,战场风沙消磨,也没能将他俊朗的容颜损耗分毫。

  浓眉深眸,鼻梁高挺,孑然独立间张扬着的尽是尊贵体面,似乎连周身散出的冷意都棱角分明,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他长得极好看,至少,周拂宁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但是他面容之上不同于常人的坚毅,还有那一身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让她惧由心生。

  她心下可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自她行礼来,秦越就不曾回应一句,也没让她起身,她弯着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背后都起了汗。

  秦越只瞥了周拂宁那一眼,随后跟没事人一样端起面前桌案上的酒杯轻啜起来。

  “这酒不俗,入口醇而不烈。”他先对酒称赞,又赞她,“公主容姿倾城,可见贵国诚意十足。”

  而后才在周拂宁彻底撑不住时道,“公主多礼了。”

  周拂宁的额上已布了层细细密密的汗,她谢了礼,北齐帝这才出来打圆场,“小九,坐到朕身旁来。”

  传言不假,她就如一个用来给冀国消气的玩物,这还是在北齐,她所受都成了应当。况且,今夜不过是刚开始,日后究竟还有什么在等着她还未可知。

  她往座席而去,还需得经过秦越面前,她连余光都不敢笼在他身,只盼他将她当个透明人就此放过。

  可事不如她愿,在她踏上玉阶之时,背后沁寒之声传来。

  “只是瞧着公主身姿单薄,不知能不能熬过这数千里的颠簸。”

  殿内一瞬静默,周拂宁愣神间脚下一滑,险些跌崴了脚。

  他,真没打算让她活着到冀国吗?

  静默也只是一瞬,满殿中都是人精,无人不知秦越这话是何意思,但也没有人会为了她去惹秦越不快。在他们心中,她的死若真能消了冀国与北齐之间的芥蒂,那才是有价值。

  “有王爷照料,朕自是放心不已,可若真……”北齐帝停顿片刻,道,“那也是她的命。”

  他们只道秦越说的是玩笑话,立刻用其他的话题打岔过去。

  周拂宁坐于座席之上,连放眼望向底下人的勇气都没有,他们觥筹交错,而她只觉胸闷气短,还要扬着笑容,她的脑海中不断循环着北齐帝那句话。

  这是她的命。

  昨晚永言殿,果真是她的错觉。

  宴毕,瑶琴要送她回晓霞殿,被她婉拒了。

  出了未央宫,尤七瞧见周拂宁脚下匆忙,恨不能飞着离开此地,他问秦越,“王爷当真想取那和亲公主性命?”

  秦越余光一瞥那道尽显慌乱的背影,道,“免得一路漫长无趣。”

  尤七偏头,只能瞧见秦越挺立深邃的侧颜,眉目神情晦暗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场午宴下来,提着心吊着胆,比她挑三担水还要累,拖着疲惫的身躯,周拂宁走回晓霞殿,看见在殿外伫立等着她的择禹时,周拂宁终于绷不住,瘦削的肩膀率先垮下来。

  择禹见到周拂宁,也是立马上前来,他并不曾先言一句,而是将手伸出,在她腿软瘫坐地上之前扶住她。

  周拂宁哭丧着一张脸,道,“择禹,看来我此刻该想的是如何在和亲途中保住性命。”

  之前,即便周拂宁想过和亲后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总归是设想。在见过秦越之后,他对她的态度,才叫她切切实实感受到此行之难。

  “无人会在意我的死活。”

  她的父皇不会,她的母国不会,冀国更不会。

  方才还只是苦笑,现在却是靠着择禹的肩膀哭了起来。

  周拂宁在他面前哭过无数回,像如今这样绝望撕心,算上这一次仅两回。

  上一次,还是她四岁时,生母叶妃娘娘葬身火海后,如今,她也不过才十七。

  择禹默默由着她哭,因为他熟知她的性子。

  如他所料,哭了一会儿周拂宁就停了,择禹将备好的绢帕递给她。周拂宁擦去残泪,又揉了揉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经历眼泪的洗礼更显黑狭细长,上头还有晶莹残留,可脸上的颓败已然褪去。

  “人总要活下去。”她眨着微微泛红的明月灿眸,道,“择禹,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可以向父皇说明。”

  “殿下明知道,择禹不会离开你。”

  至少现在不会。

  周拂宁上一刻还哭得梨花带雨,现下又咧嘴笑了出来。

  她胆小,她性软,可她并不脆弱,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她也没有丢掉她的纯真。

  周拂宁虽然是用来牺牲的,可为她准备的陪嫁是一点儿都不少,准确来说,是送给冀国的。

  转念一想,若是她不死,这些东西岂不就是属于她的?周拂宁想活下去的信念又多了几分。

  为了这份厚重的嫁妆,宫内上上下下忙活了好几日。

  周拂宁的身边一直都只有择禹一个人伺候,为了面子,皇后让她挑了几个宫女贴身伺候,被她拒绝了。但后来还是由皇后做主,给她安排了人贴身伺候,另调了瑶欢姑姑到她身边掌事。

  在北齐的最后几日,从前爱欺负她捉弄她的人,一个也不曾出现,仿佛这就是对她最后的怜悯。

  一切准备就绪,帝后亲自将车队送出了皇城,并目送远去。

  马车微微晃荡,周拂宁的心也跟着荡。

  这是她第一次出宫,第一次出皇城,若是不出意外,她再也回不来。

  瞧着周拂宁身侧紧攥着的双手,秀眉也微微蹙起,瑶欢询问道,“公主可是舍不得?”

  周拂宁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问道,“择禹呢?”

  不待瑶欢回答,马车外头传来择禹的声音,“我在。”

  周拂宁稍稍安心,在她心中,唯一可以信赖的只有择禹。

  而瑶欢这样跟随她一起去冀国和亲的,大抵同样是被北齐放弃的人。

  因此,她看瑶欢,带些愧疚。

  “委屈姑姑了,我找过母后,让她免你随行,可她说这是历来和亲的礼制,不可废。”

  瑶欢也才二十多的年纪,人如兰花般温婉,说话也柔和,她每说一句,都宛若一股清风吹进她心怀,令人舒适。

  周拂宁言行总是小心翼翼,甚至会不自觉带上讨好的意味,这也是她在被人不停地欺负后总结出的经验,只要她会看眼色,会示弱,会说软话,她所挨的打骂就会少一些。

  瑶欢看周拂宁的眼神除方才的温柔,又添一笔爱怜,她道,“公主心善,奴婢并不觉委屈。”

  周拂宁并没有将她的话当真,她早晨还听见那几个宫女凑在一起叫屈呢,瑶欢不过是在给她留面子罢了。

  坐上马车才半个时辰,周拂宁就头晕了起来,但是她不想惊动任何人,若是传到了秦越的耳中,谁知道他会不会嫌她是个麻烦精当场将她解决。

  她闭上眼想装睡,可刚躺下胸口就是一闷,泛起恶心,难受得她立马又坐了起来。

  对面坐着的瑶欢吓了一跳,见她面色不好,忙问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也是,公主从未出过远门,这马车虽平稳,可终究少不得颠簸几下,奴婢去与楚王说说,放慢些速度。”

  她刚要起身,就被周拂宁给拉住,她忍着难受摇头,“不必,我没事。”

  瑶欢面色犹豫,外头的择禹听见动静,掀了帘子进来,他看看周拂宁的脸色,对瑶欢道,“姑姑可否找个痰盂来?”

  待瑶欢去后,择禹道,“殿下若是撑不住不必强忍。”

  周拂宁刚想反驳,又听他说,“若是注定要死,不如死得舒心些。”

  周拂宁:……???

  “你倒是看得挺开。”

  择禹给她倒了杯茶,幽幽道,“殿下可以活着到冀国。”

  “怎么说?”周拂宁以为是他有了什么发现,追问道。

  “直觉。”

  周拂宁耸着的眉立刻耷拉了下来,用茶杯挡住她瘪下去的小嘴。

  痰盂找来得很是及时,周拂宁抱过去一口就吐了出来,吐了几次,几乎将她今日的吃食都吐空,而后她也不敢再进食,虽然胸口仍闷闷的,但到底比先前舒服许多。

  瑶欢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周拂宁的性子,对她心中所想更是无从捉摸,但她看得出来,公主对内侍择禹十分亲近与信赖。

  她知道,周拂宁在北齐皇宫有多不受宠,身边除了择禹,就没有一个正经服侍的。

  也好在择禹是内侍,不然也容不得他们过从亲密。

  入夜,和亲车队才行至平城外。

  秦越驾着马来到周拂宁的马车旁,月下容颜清冷,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寒沁,“车队庞大,只可驻扎城外,本王……”

  他话还没说完,里头就传来细声细气的女声,“无碍,我没意见。”

  听得出来,她回答得有些赶,秦越眼眸一黯,道,“尤七,送公主入平城驿馆休息。”

  里头的人深吸了口气,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有些犹豫,在秦越打马要走之际,瑶欢掀了帘子出来。

  她下马车朝秦越先行一礼,后道,“王爷,公主说不必如此麻烦,随您在城外歇一夜也是使得的。”

  周拂宁悄悄靠近窗边泄了道小缝偷看,可秦越就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般,一双眼盯了来,她手一松,心虚得往里挪了挪身子。

  秦越收回视线,话不由心道,“委屈公主了。”

  说罢,他一拉缰绳,驾马离去。

  马车内的周拂宁捂着心口舒了口气,瑶欢上来却不解问道,“公主何故如此?您是北齐的公主,又是女眷,理当入住驿馆才方便些。”

  “不过一夜,若是这都受不了,冀国人岂不是就有理由说我娇气挑我刺了?我倒是没什么,牵扯到北齐总是不好。”周拂宁敷衍道。

  她原也没料到秦越是想让她去驿馆,她还以为就是在此歇下,怕秦越嫌她麻烦才回答得如此之快。

  后来一想,将她送入城中驿馆,要是她死在驿馆中,岂不是刚好帮秦越逃脱了嫌疑?或许这也是秦越心中所想。

  若是怎么都逃不了一死,何必死那么远,又死得那么麻烦。

  再说,她身边只要还有择禹在,活下去的希望就总会有一分。

“王爷,方大人来信,说在扬城等您。”

  “知道了。”

  秦越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却照不亮他那一双幽深的眼,他手上把着一根树枝,来回转动。

  他们从北齐平城到冀国扬城少说也得月余的时间,依他来看,方易阳就是想趁此机会偷懒。

  尤七是楚王府的家生子,秦越的亲信护卫,从小就跟在秦越的身边,主仆情谊深厚,加之尤七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他一屁股坐在秦越身旁,谈起了那位和亲公主。

  “属下还以为公主都如新阳长公主那般娇生惯养,以咱们的速度,行了这几个时辰的路,晋和公主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竟一声也不曾吭,还肯住在这荒郊野外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开始听说北齐公主各个不愿意和亲,属下还好一通生气呢,北齐是败将,陛下同意和亲已是极宽厚了,王爷您还赏面子来赴宴,哪里容得他们挑挑拣拣的?”

  “后来还是这位晋和公主自请和亲的呢,倒是让属下有几分钦佩了。”

  尤七一连串说了许多话,秦越神色都不曾变,唯独这句,让他眼中倒映的火苗闪了闪。

  他启唇道,“这件事你不曾与本王说过。”

  “您不也没问过吗?”尤七心虚,讪讪笑道,“再说,王爷您不也从不重视这和亲一事吗?”

  秦越不再开口,他本就不愿意以和亲来平息战事,虽然背后有连国偷袭,但也不是完全受制于人,只是不知朝臣们与珩帝怎么说的,珩帝直接应下了和亲,并让他前去北齐皇宫赴宴。

  发动战事确实劳民伤财,此刻也不是拿下北齐的最好时机,他便也忍了下来,只是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对周拂宁的态度自然不好。

  单凭那几眼,就已经能断定周拂宁是个胆小的,她还是个不经吓的,三言两语就让她连他面也不敢见。他甚至在想,若是说话声音稍微大些,周拂宁会不会直接背过气去。

  她又是哪儿来的勇气自请和亲?

  思索着,秦越稍一抬头,往周拂宁马车所在方向望去。

  好不容易能停下歇歇,周拂宁一早就掀开窗帘子透气,忽然传来一阵香味,她嗅了嗅,闻出是肉香。

  瑶欢还在劝她,“坐了一日,公主不如下车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总不至于那般难受。”

  她是难受,可更害怕下车会遇上秦越。

  她又望了望窗外,问道,“择禹,他此刻在何处?”

  瑶欢都还在想她问的是谁,就听车外的择禹答道,“方才瞧着是在队伍前方,殿下若是下车,理应不会碰上。”

  她不得不感慨,这主仆二人是如此默契。

  “我想吃烤鸽子。”周拂宁道,她方才闻见的香味就是烤鸽子的味道,错不了。

  从前在北齐皇宫,宫里的人最会的就是拜高踩低,她一无宠爱,二无靠山,有时御膳房连吃的都不给她送,择禹就会为她猎来飞禽做野味,他烤鸽子的手艺是一绝,周拂宁最爱吃。

  择禹无半分犹豫,“殿下稍等。”

  “等等,”在择禹离开去猎鸽子前,周拂宁唤道,“我与你一起。”

  蜷缩久了,她的膝盖确实不舒服,而且她实在不喜欢闷在四四方方马车里的感觉,就算在无人重视的北齐皇宫中,她也能自由来去。

  现下夜深,周拂宁往外看去,士兵们大部分都席地歇息着,秦越说不准也早已歇下。

  显然,择禹也明白她的意思,应了一声。

  周拂宁搭着择禹的手下马车,坐了一天,脚忽然沾地还有些不适应,她弯下腰揉揉膝盖,并回头对瑶欢道,“姑姑累了先歇下,我有择禹相陪,不必担忧。”

  瑶欢想劝阻,嘴微张,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点了点头,嘱咐道,“公主莫要走远了。”

  他们所停之地,左侧方就是一片树林,为了安全,择禹让她就在外头等,周拂宁心内不愿意,可那树林里确实阴森森的,便应了。

  临走前,怕她冷着,择禹还给她生了堆火。

  这一行队伍中,所有护卫士兵,都是楚王的人,因为和亲的是她,所以北齐连护送之人都省下了,是真的完完全全将她交了出去。

  最惨的和亲公主非她是也。

  周拂宁踢踏着地上的碎石,周边沉寂一片,让她又陷入凄凉思绪之中。

  将她思绪召回的,是一道男声。

  双眼聚焦一看,这人她记得,是秦越身边的尤七。

  一恍神,她紧张地站起身,但并没有丢了仪态,她解释道,“我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可是楚王有何吩咐?”

  看出她的不自在,尤七也不挑明,他手上拿着一只串烤好的乳鸽,递给周拂宁,带着笑意道,“一日只吃干粮实在无味,王爷命我送些吃食来。”

  殊不知,他的友好反让周拂宁提起了心,烤乳鸽的香味窜入她的鼻尖诱惑着她,可她不敢伸手去接。

  见她迟迟不接,尤七又往前递了一分,谁知周拂宁跟着后退一步。

  秦越会如此好心,叫人给她送吃的?她不太相信。

  尤七皱起眉头,下一刻又舒展开来,周拂宁出生就是公主,是金枝玉叶,穿是绫罗绸缎,用是金盏玉器,吃自然也是佳肴美馔,怎么会瞧得起这野火烤出来的东西?

  “看来公主吃不惯。”

  说着他就要收回手,周拂宁看他误会,刚要阻止解释,就听树林子里传来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刀剑相接之声。

  “择禹。”

  周拂宁一慌,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就往树林里跑。

  尤七也毫不迟疑要追上去,不料,暗处有人射出利箭,还好他闪躲及时,箭羽没入地面一寸长。

  霎时,林中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排整有序,个个手持利刃,这样的动静在常年行军打仗的人眼里已不算小,当即睡着的士兵们都清醒过来,持剑围来。

  对方人少,也有自知之明,又或者说,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这群人,稍一交手,就往林子里撤去。

  秦越拦住要带人追的尤七,问道,“怎么回事?”

  “林中有异常,似乎是晋和公主身边的侍从在里头,公主也追了进去。”

  秦越眉一竖,这才下令,“追。”

  这厢周拂宁跑进林子,叫着择禹的名字,却没人回应她。

  树林茂密,遮挡了月光,周拂宁慢下脚步,喘着粗气,警惕地望着周围,她甚至闻见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心更加紧了几分。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她有强烈预感,这些人许就是冲着她来的,至于是谁在操控,她不得而知,但首先怀疑的只能是楚王秦越。

  想要杀她,又不想背负杀人的罪名,哪怕没有人会因此怪他骂他,他就是不想沾染。

  会是这样吗?

  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说不上软硬,但绝不是地面。周拂宁试着蹲下查看,这一看可是将她三魂都吓没了两魂,她踩着的竟是一具尸首的手臂。

  在她惊叫出声前,有人将她的嘴捂住,并在她耳边低语安抚道,“殿下,是我。”

  是择禹,可这时的周拂宁气都险些喘不过来,任由着择禹将她往旁边带。

  好不容易回过魂来,择禹身上的血腥气清晰可闻,周拂宁着急问道,“择禹,你受伤了?”

  “都是他们的血。”

  周拂宁还要再说,择禹却示意她安静。

  这林子里还有敌人,周拂宁几乎将呼吸屏住,手紧紧攥住择禹衣袖的一角。

  林子里又有了动静,但却不是他们所在之处,而在另一方。

  “应当是楚王他们与贼人交起手来。”择禹道。

  这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方才忽然有人暗袭,若不是他足够警惕,反应够迅敏,此刻怕是已经丧了命。

  他知以一敌多撑不了多久,遂在借着夜色和巧劲杀了几人后,他假装逃离,实则还躲在原处,这才暂时甩掉那些人。

  周拂宁贸然跑进来,若是恰遇上贼人,岂不是性命不保?

  如此想着,择禹不免沉下脸来,声音也低暗道,“殿下不该进来。”

  “我担心你。”在周拂宁心中,择禹是与她相依为命之人。

  “我能自保,可公主不能。”

  “你是嫌我拖累你?”

  “不是。”择禹一默,“我是担心你,殿下的命比我重。”

  周拂宁本也不是怪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带殿下回去。”

  跟着走两步,周拂宁顿住脚步,择禹回头看她,唤道,“殿下?”

  “他们真的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择禹不反驳。

  “那我死在今夜或是就此失踪,再正常不过。”

  “殿下。”择禹语气加重。

  周拂宁却是一笑,“对,就当我被贼人掳走杀害,而你为了护我亦遭不幸,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择禹。”她兴奋地扯了扯择禹。

  见她开心,择禹也想附和她,但被周拂宁扯着的手臂撑不住,他闷哼一声。

  周拂宁停下动作,紧张道,“你怎么了?”

  刚刚的喜悦散去,忧色攀爬上她眉梢,“你真的受伤了。”

  “无碍,小伤罢了。”择禹后退一步,将准备查看他伤势的周拂宁隔开,“殿下若是真想离开,也得抓紧时间,那边的动静小了,也许贼人已被全部解决。”

  “我扶着你。”周拂宁又要上前。

  择禹往后躲开,“我真的没事,只是公主必须先离开。”

  在周拂宁不解的眼神之下,择禹道,“我需要先留下,布置我们被掳走的场景,楚王为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过去的。”

  “我想和你一起。”

  择禹没有明说,可他的眼神叫周拂宁有自知之明,她留下来只能是拖后腿。

  “好吧。”周拂宁目光一敛,“那你一定要快些来找我。”

  说罢,她一步三回头,终是狠下心往择禹所指明安全的方向离开。

  这一路,她的心跳就没有慢过,怕遇见贼人,也怕遇见冀国人。

  可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寂静的树林中,周拂宁感受到前方有踩在枝桠上的脚步声,她甫一抬头,脚下接着就是一个踉跄,好在旁边有树能支撑,她才不至于摔在面前人的靴子上。

  秦越负手而立,纵然黑夜掩盖了他大半面容,但一身气质华然却挡不住,一双眼如鹰般摄住周拂宁。

  “原来公主在这。”

  被抓个正着周拂宁勉强一笑,小声又结巴道,“我,我……我正准备回去。”

  “可这个方向与驻扎地背道而驰。”

  周拂宁撑在树上的手抠紧了树皮,秦越说话没带丝毫感情,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也许……”她嘴皮轻颤着,因咽口水顿了下,“我走错路了。”

  怕秦越怀疑,她紧接着抚上胸口道,“还好,还好王爷及时将我找到,不然我可就危险了。”

  在周拂宁谨慎抬眸探视下,秦越也在朝她靠近,当时她脑子转得飞快,秦越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悬上一分。

  周拂宁连被他戳穿意图后的解释都已想好,就算抱着他的腿哭诉求饶也在所不惜。

  可秦越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稀得给她,在她心跳达到顶峰时径直越过她,留下一句,“跟着。”

  周拂宁望着那条她可以逃离这一切的路,又回头看秦越与黑幕一色的背影,她脚下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觉欲哭无泪。

  若是择禹到处找她不见,会如何?

  无论她心中对自由如何向往,她都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她只能认命地跟着秦越回去。

  从树林里钻出来,周拂宁的心绪还未回归,就听见有人唤她,并跑上前来对她动手动脚的。

  瑶欢一听说有刺客,就担心起周拂宁的安危,这下见到人,看她除了神思有些恍惚,头上簪钗轻微歪斜,发丝散落几捋在额边,并无其他伤在身,才舒一口气。

  感受到她双手冰凉,瑶欢立马从车上取下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奴婢扶您上车休息。”瑶欢与秦越行了礼道了谢道。

  才走至马车旁,就见尤七领着人回来复命,周拂宁身形一顿,打算听一听。

  “王爷,刺客见情势不对,都服毒自杀了。”

  周拂宁心一震,身也是一颤。

  一来,说明今夜之事不可能是秦越故意设计,二来,这要她命的人绝不简单,心也不是一般的狠。

  “公主可还是冷?”

  瑶欢一问,秦越往这边瞥一眼。

  尤七还在继续说着,“但,还有一个人负伤逃了。”

  他递了一样东西给秦越,秦越拿在手里翻看着,又瞥了一眼马车方向。

  尤七领会,朝周拂宁主仆走过去。

  “公主,我们王爷有请。”

  周拂宁乖巧转身又走了回去,她一眼就认出秦越手中的东西。

  见她双眼具是惊愕,秦越心中便有数几分,“公主识得这东西。”

  周拂宁小脸满是涩意,唇瓣泛白,未答。

  “是你身边那位内侍的。”

  秦越语气清淡,又十分肯定,周拂宁眼眸一抬,似乎很惊讶他说对了。

  “择禹呢?”周拂宁唇开合几次,才问出声。

  尤七说负伤逃跑的那个人,就是择禹。

  “他伏在暗处意欲突袭,被我刺中一剑后逃走了。”尤七道。

  “这不可能。”周拂宁声量大了起来,择禹只是伪造现场,怎么会去袭击他们?

  她突然的失控,让众人都是一惊,现在的她和先前只会低头垂眸比,简直是换了个人。

  秦越面上有不悦,瑶欢连忙上前来,护着周拂宁的同时赔礼道,“公主被吓坏了,一时失态,还望楚王海涵。”

  她一句话,犹如给周拂宁泼了一盆冷水,就此冷静下来。

  尤七还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想来方才他就是故意将公主引入树林中,就算他不是与刺客一伙儿的,也决计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何他到现在也不曾回来?刺客的尸体我也都命人带了出来,公主若是不信,可亲自检查。”

  他指了指周拂宁身后,周拂宁回头才注意到,她身后摆着的十分整齐的,正是刺客的尸体,脸上身上皆是血污不堪。

  树林中她踩到的那只手臂浮现在眼前,白日反胃的感觉又上了来,她捂嘴作呕,却因为并未进食而什么也没吐出来。

  瑶欢虽也不太舒服,但还是先替她抚背顺气。

  “这就受不住了?”

  秦越的眼神中,除了冷意,还是冷意,战场上的尸首可比这残忍难看得多。

  “若是你知道这派人来杀你的,是你父皇,你又该作何?”他问话中带了丝不显的嘲意。

  在场的人,心内多多少少都有震惊,可唯独周拂宁,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的所有情绪都汇集在她那一双紧攥着的拳头上。

  眼眶是红的,鼻子是酸的,喉头是痒的,心是冷的。

  秦越,尤七,瑶欢的目光都定在周拂宁的身上。

  一个莫测,一个怜悯,一个疼惜,却都在等着周拂宁的反应。

  周拂宁微抬了头,眸中已蓄了泪,却迟迟不肯掉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即便很难看。

  她第一次不带惧意双眼直视着秦越,启唇道,“谢王爷告知真相。”

  其实这时,她被泪水糊了眼,根本看不清面前人是什么神情,她也不在乎。

  而后,她福身一礼,一步一步走回马车,瑶欢想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她却不肯,道,“委屈姑姑今夜与春玉她们挤一挤。”

  她想一个人呆着,瑶欢无法,只有放任她。

  尤七这才回过味来,问道,“王爷如何肯定刺客就是北齐皇帝派来的?”

  “猜的。”

  “……”尤七皱眉,他知道秦越的猜测从来没有出过错,可……

  “晋和公主问都不曾问一句,就信了?”

  “因为她心里明白。”秦越目光敛回,双眸一深,“她在宫中处境如何?”

  “这……属下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探听了消息?”秦越微侧身,斜视着尤七。

  “……”尤七一噎,他是在北齐帝设宴前后探听过些许消息,可也只限于人选一事,并不涉及周拂宁身世诸事。

  秦越还斜着他,尤七顿觉压迫之感,连声道,“属下立马去查。”

  他走出几步又退回到秦越身边来,秦越乜着他。

  “方才您对人家小公主是不是太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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