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刚从社区舞蹈队回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男人,一个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玉……玉梅!我可找到你了!”男人激动地快走几步,想要握住玉梅的手,又觉得不合适,两只手在身侧尴尬得动了动。
“于跃华!你……你想干什么?不会是得了重病怕没孩子送终,来找我们小洁了吧?”玉梅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生怕粘上什么脏东西一般,话里的嫌弃,厌恶更是毫不掩饰。
“我……我来看看你和小洁。”
“我们很好,不需要你看。今天如果没看到你,我还能吃下两碗饭呢。”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都说人死债消。雨晴在前几年病死了,你对我们的怨恨是不是该减轻些了?”
“笑话,人死债消,恨难消。陶雨晴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恨的人是你!当初小洁才十七岁,正处于高考的关键时期。你倒好,撇家舍业的跟陶雨晴私奔了,好几年看不到人影。还好我们小洁争气没受你影响。婚早就离了,我们娘俩日子过得很好,你又滚回来干嘛?你在我们心里早就死了!”
玉梅在外人面前的克制知性在前夫面前一扫而空。前仇旧恨涌上心头,她恨不得用语言这把利箭将他刺成筛子。
“你妈妈骂得对,骂得好!爸爸的确对不起你们。”于跃华在玉梅面前没讨到好,转而在女儿于洁面前卖起惨来。
他先是将玉梅对他的咒骂转述了一遍,希望能让女儿心软。接着又开始了忏悔:“当初老爸真的做错了,我和你妈妈没有感情是真。但是我不该抛下你走的。你那时候那么需要我,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我……你说我干得都叫什么事呀!”于跃华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于洁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禁有些动容。
“都是报应啊!报应啊!你雨晴阿姨生下弟弟后,没几年就生了一场大病。我是想尽办法求医问药都没能留住她。或者这就是苍天对我的惩罚吧!”于跃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好在,你没有受爸爸的影响,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听说还是学得还是会计专业是吗?”
于洁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她和父亲快二十年没见了,一时之间很难和他亲近起来。
“真好啊!爸的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愿意来帮爸的忙吗?”于跃华向女儿抛出了橄榄枝。
“我想不太方便吧。听说您又结婚了。您的妻子恐怕不能答应吧。”于洁缓慢而小心地挑选着合适的词汇组成句子。她很难将眼前的人称呼为“爸”,就用您代替了。
“唉,别提了。她就是看中了我的钱,借着孩子才嫁进门的。而且你弟弟也才十多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我一个大老爷们,得看顾着生意。还得照顾家里,实在是分身乏术啊!”于跃华又卖起了惨来,通过这一小会功夫,他已经看出来了,女儿对他还有些许感情。用女儿制衡这第三任妻子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能力欠佳,恐怕帮不上您。”于洁依旧在推拒,但是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于跃华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你小妈最近总想把你弟弟送寄宿学校去,说没功夫照顾两个孩子。本就失去亲娘的他,要是去了寄宿学校恐怕性格会更孤僻了。
于洁听到这话倒是狠狠触动了下心弦。父亲当年就不管事,母亲为了生活也是早早将自己送去了寄宿学校。
幼小的年龄身处在陌生的环境里,那种无助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尤其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没了亲妈。
“那……那好吧。”于洁终于答应了。
于跃华顿时喜笑颜开,连说了几句好。
进了于跃华的公司,于洁才品出了些许不对劲。既然继母如此不贤,父亲完全可以离婚。为什么还有受她胁迫呢?
不过当她见到海莉的时候,她的疑惑就消除了。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同时她又非常善于交际,为公司拉来了不少生意,对于于跃华来说,她不仅是年轻漂亮的妻子,更是生意场上的助手。
这样一个女人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所以于跃华才特意将女儿拉进公司,目的就是防着周海莉偷偷的把公司的钱收入自己囊中。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于洁望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女人尴尬一笑。
“在公司就叫我周总吧。”周海莉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倒让于洁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不过很快,于洁就扳回了一局。周海莉部门的报销清单出现了问题,被她驳了回去。
周海莉气不过去找于跃华告状。他乐得见两个女人争斗,自然而然地选择站在了女儿那边。
周海莉便将主意打到了于跃华的儿子于平身上。
“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寄宿学校,你看着选一所吧。”周海莉将学校宣传册递到了于平手里。
“接送有保姆,辅导作业有家教。为什么非要送他去寄宿学校?”于洁又跳出来反对道。
“这些都是与国际接轨的好学校。学外语就要沉浸在用外语交流的学校里才能学得更好。”
“那这样的话,还不如送小平去国外读书,周总您带妹妹一起去陪读。这样不是一举多得吗?”于洁笑盈盈地说。
“小平上学迫在眉睫,公司的事务一时半会我也脱不开手去。”
“公司哪有学习来得重要。亲人的陪伴更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您说呢?”
于洁步步紧逼,气得周海莉无话反驳。幸好一个电话及时给她铺了个台阶:“行了,我马上过来。”
她边走边说离开了家,自此再没提过送于平去寄宿学校的话。
但是战争并没有结束。公司年会刚结束,周海莉就冲着于洁发难了。
“这公司说到底是我和你父亲的产业。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身为女儿,你对我这继母没有半分尊重不说,还多次在人前向我挑衅,你妈妈是不是没有教过你要尊重长辈?”此时的海莉不复初见时的端庄,手指险些戳到于洁的额头。
也不怪她如此生气,于洁进公司一年时间,处处与她作对,于跃华又是对女儿处处维护,让她在人前很是没脸。
“公是公,私是私。我对您可一向敬重十分,再说公司的事我也一直是按规矩办,可从来没有徇私。”于洁是打心底瞧不起海莉这种为了利益爬上父亲床的女人。所以说话时总是嘴上恭敬,表情却是十分的倨傲。
这下彻底把海莉惹毛了,她冲过去就要打于洁。于洁正犹豫怎么办呢。
“啪”得一声响,一记耳光落在了海莉的脸上。动手的人正是父亲——于跃华。
“你到底闹够没有,在公司欺负小洁,在家磋磨小平。早知道你这样,当初你就是生下十个来,我也不会娶你进门!”
“于跃华,你又动手打我!”海莉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球上的血丝像蜘蛛网一般。
“打你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个家,这个公司谁说了算!”于跃华理直气壮地说。
“好!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谁说了算!”周海莉说完,拨通了报警电话。
“怎么又是你!上次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派出所的民警看到于跃华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看来是经常处理他和海莉的矛盾了。
于洁一块儿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就回家了。玉梅却是十分重视,她先将女儿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确定她没受伤后,又在浴缸里放了一大把柚子叶。
等女儿休息好后,她才将一叠照片扔在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于洁不解地问。
“你爸出轨的证据。”
于洁一惊。
“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让你进他公司吗?”
“为了制衡周海莉。”
“不止这样。你分散了周海莉的精力,他就有充足的时间陪外遇对象了。所以,你在你爸心中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玉梅说得很慢,想要减轻实话对女儿的伤害。
“其实,我……我是想搅乱他的生活,替妈您和自己出口恶气。”于洁终于说了实话。
“但是,你看,你的存在对他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吗?反而是你成了他现任妻子的眼中钉,差点挨了打。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不该为了报复,耽误了自己的前程。”玉梅心疼地将女儿拥入怀中,于洁终于痛快地哭了出来,将压抑在心中的不甘,怨恨全部通过眼泪发泄了出来。
于跃华又来请了几次,想让于洁回去帮忙,但是玉梅都将他挡在了门外。
没多久,就传出了于跃华老来得子的消息。这次生产的自然就是他的外遇对象。
周海莉去闹了好几次,但是也已经改变不了又多了一个人来分财产的现状。
她一气之下提出了离婚。
没多久,于跃华又结婚了,婚礼上来了很多人,但是他的子女一个也没出席。
有人说,从这一场婚礼就能看到于跃华办身后事的场景。
于洁深以为然,一个不对任何人负责的人又怎么能够奢望别人对他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