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邑,从历史文化的角度讲,是个复杂的存在。也正因为这种“复杂”,千年朝邑才在数百万人心里扎下了深根。
作为行政建制,朝邑一名始于西魏大统六年(540),那时魏文帝元宝炬政权在丞相宇文泰和半个大荔人苏绰的主导下正极力推行全方位改革,这两位一个长期驻扎在大荔(今东长天成宫)摄政,一个多年活动在大荔(今仁厚里苏家大院)辅佐,对于大荔(大荔此时称作华州)东边这片地广人稀、生产力低下的区域很是看着,于是毅然将原南五泉县镰山以南黄河以西各种资源加以整合,成立了全新的朝邑县,并施以劝课农桑、教授百姓顺天时、察季节耕种等大政良策,从而使其启始了仓廪丰实、府库饶财、移风易俗、黎民淳厚的开挂生涯。怀着对一方新生沃土的殷切期望,执政者以“朝(zhao)邑”二字赐名,寓意初升朝阳沐浴下的城邑绚丽辉煌,赋予其“早晨的城”生机勃发的美好愿望。只是后来人们念转了音,“朝(chao)邑”也便渐而化之约定俗成。
纵观朝邑的历史,以“县”为单位,朝邑存在了1418年(540—1958),其中还兼并过平民县8年(1950—1958)。县域的概念大抵今黄河以西、渭河以北、镰山沟南、韦林西池至双泉西庄南北线以东的广大区域,明韩邦靖《朝邑县志》载:“幅员不足二百里……耕地二万四千一百四十九顷三十四亩……人口六万二千六百二十七口”。大概的数字反映大概的情况,应了世事无常的老话,处在时代变革中的朝邑不断发生着深刻变化。如地域范围,在尚未有“以河为界”概念的时代,黄河以东(今陕西永济)和渭河以南(今潼关华阴)就有着朝邑的万亩田地。再如县城设置,建制始至明代早期建在朝坂原上有900多年,明景泰初到1958年撤县搬到朝坂原下有500多年。并入大荔县后的朝邑降成了“镇级”,经历多次行政区划体制改革,前段是朝邑公社、后段是朝邑镇,至今60多年里时大时小。千年名邑虽不敢与过往辉煌相提并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有着四五四部队、朝邑农场和众多企业单位,以及合并伯士沙底两个乡、实现了跨洛河而治的新朝邑,已然是大荔县东部首镇、陕西省历史文化名镇。
有着千年文化积淀的朝邑名扬四海,“朝”字牌文化名品更是享誉神州。“华州的迷胡,合阳的线,同朝的皮影天下传”。同朝皮影,是曾经广泛流传于同州(今大荔)、朝邑地区的古老传统戏曲,这种源于秦汉、盛于唐宋、兴于明清、延展至民国,承载着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民间艺术可谓“中国皮影戏正宗鼻祖”。出过国、漂过洋,小剧种经过大场面,“一口叙说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的精彩拿捏和碗碗腔细致、幽雅、婉转、缠绵的优美唱腔,迷倒的何止一代两代人。当年,周总理称其“华剧”,慨然以大中华的“华”字赐之,可见深入人心之程度。朝邑剪纸是列入省级“非遗”保护的艺术门类,作为戏曲艺术广泛流传于民间的衍生物,早在明万历年间就随时任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伺读学士、大荔人马自强进宫面圣,引得后宫嫔妃纷纷操刀学玩,风靡一时。百年以来,传神的朝邑剪纸小纸人承载着人民群众的喜怒哀乐,那嘴尖皮厚的窑婆、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呆气十足的书生、老态龙钟的翁叟、含情脉脉的淑女、英姿飒爽的武旦、捧笏祝拜的朝臣、威武勇猛的武士……张贴在窗棂上、门楣上、神龛上,乃至卧室的顶棚、炕围,祭祖的供桌、存粮的仓囤等处,养眼、养脑、养心,朝邑百姓诗意栖居的文化空间得到了无限放大。老朝邑、新沙底,那渗透十六层麻纸的“水上漂”辣子、那文化幻形于味道的特色葱姜蒜,还有那基本被新时代淘汰、但当年虎虎生风户户起烟的朝邑风闸,无一不是朝邑扬名立万的神器。
千载皇家牧马乡,万年河西米粮川。千百年来从朝邑沃土上走出去的人钟爱以“老朝邑”自居,这里面包含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故乡情怀,更寄托着溶于血脉的深情眷恋。不忘本、重感情、有情义的老朝邑铭记长春宫的四时花,念仰紫阳山的中秋月,无论身在异乡、甚或漂泊海外,时时处处心都贴在金龙寺的塔上、东岳庙的楼上、南寨子的仓上,还有朝邑湖的水上,愈久弥坚,难以释怀。近二十年来,我接触过的“老朝邑”文化人以百计数,书法家马天宝、画家张蒲生、书法家韩江雪、教授严安政、戏剧活动家张力、作家孙天才、画家邢庆信、作家严步青、书法家张源昌、诗人张玲蕊、音乐家朱英华……那一个都是大气睿智、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德艺双馨的人物,有他们为朝邑代表、代言、代行,优秀传统文化精神赋能的“大朝邑”必然在高质量发展的坦途上行稳致远。
作者简介:王小民,1971年生,大荔羌白人。陕西省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理事,政协渭南市文史委特邀委员。出版有《风情同州》《大美大荔》《小民看大荔》《沃土情思》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