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抒愁,《虞美人》与《声声慢》中的“愁情”,有何异同?

王匡说人啊 2024-09-13 00:57:23

文字丨春风化雨阁

编辑丨春风化雨阁

说起愁情词,这就不得不提李煜与李清照这两位婉约派词人。

唐圭璋先生在《李后主评传》中就写到说,女词人李易安,其词的情调类似后主。

这不禁让人产生兴趣,这两位具有相似时代命运的两位词人,他们的愁情究竟有什么相似之处,又有何不同之处?

今天,笔者就以李煜的《虞美人》和李清照的《声声慢》为例,跟大家聊聊这愁情中的异同。

一、《虞美人》与《声声慢》“愁情”的相似之处

李煜与李清照两人的生活都经历了由欢乐到悲苦的生活变故,生活变故在两人作品中体现为相同的心理状态,也有相似的艺术表现。

在由盛转衰的时代命运下,《虞美人》与《声声慢》皆抒发愁情,两首词风格相似,都以白描为主,直抒“愁情”。

(一)由盛转衰的时代命运

李煜与李清照虽所处时代不同,但都有由盛转衰的时代命运,两人都经历了生活平静、岁月静好再到政治变革、社会动荡、国破家亡的生活变故。

李煜是南唐最后一位国君。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受父亲影响,他本一心潜没于诗词书画的文学艺术深海里,却造化弄人,因封建制度中的继承制和兄长李弘冀的意外离世被迫登上皇位。

而李清照生于崇文的士大夫家庭,父亲李格非是苏门弟子,母亲是状元王拱辰的孙女,善诗词,文学修养高。

受家庭影响,李清照也是一代才女,“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18岁与赵明诚为夫妇,琴瑟和弦,婚后生活虽清贫,但两人志趣相投,本是生活平静美满,但生活突变。

高宗建炎元年,金人大举南侵,北宋朝廷土崩瓦解,史称“靖康之变”。

李清照从此流离失所,家破夫亡,后因误信他人,再嫁匪人,离异系狱。

当亡国之恨、颠沛流离、丧夫之哀、孀居之苦这一连串打击凝聚心头难以排解时,李清照写下了《声声慢》。

《虞美人》与《声声慢》是两位词人后期作品,这时两人生活都发生变故,词人命运相似,心理状态上都是悲观自伤的,艺术表现上皆是回忆与苦痛,词表达的情感也皆是浓浓的愁情。

(二)白描为主,直抒“愁情”

二李的词“当行本色”,平易浅显,不加雕饰,主要以白描为主,读起来质朴自然,又直抒“愁情”情真意切。

李煜的词作风格可以以公元975年分为前后两个时期,《虞美人》这首词作于后期,此时李煜词作风格摆脱了《花间集》的浮靡,不假雕饰,直抒胸臆。

虽然李煜的词在修饰、格律等方面远不及温庭筠、韦庄等人。

但其词浑然天成,质朴自然,情感真挚,即使不搂金错彩,也文采动人,大放光彩,正所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虞美人》由春风吹起对故国的思念,宫中的所有东西都在,只是物是人非换了另外一些人了,而词人的哀愁也如大江流水一般滔滔不绝。

《虞美人》上片春花秋月引起过往的许多事,但身在囚屋的词人却无法回望故国,下片“雕栏玉砌”都还在,却改朝换代不再是南唐。

最后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要问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更是直抒胸臆,情真意切。

字字血泪,将亡国之恨与物是人非的悲痛表现得淋漓尽致。王国维《人间词话》中也评价到:“后主之词,真所谓血书者也。”

再看李清照的《声声慢》,词句所描写的“淡酒”“雁过”“黄花”“梧桐”“细雨”都是非常常见且很多词人常写的事物,这些事物逐一说来,近乎口语,朴素清新不加修饰。

虽近乎口语,不假雕饰,但读完全词便知字字是情,句句是愁,仍深深感受到词人内心愁之深,愁之多。

词人“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简单直白直抒胸臆表达出满腔愁情,情感真挚,清楚感受到李清照无处不在的忧愁,感染力强,读后久之依然沉浸其忧愁中。

二、《虞美人》与《声声慢》“愁情”的不同之处

《虞美人》与《声声慢》在风格上相近,但细究两首词,发现两首词中所愁之事各不相同。

《虞美人》是在诉说李煜作为一国之君失去国家之后的怀念与悔恨,《声声慢》是将国破家亡的愁、百姓疾苦的愁和个人凄惨经历结合一起的愁。

两首词中的愁的表现方式各异,《虞美人》将愁形象化为线性的“水”,《声声慢》通过营造凄凉氛围说愁。

《虞美人》与《声声慢》的言愁手法也各有特色。《虞美人》多采用比兴手法言愁,而《声声慢》主要采用赋的手法。

(一)所愁之事不同

从表层来看,两首诗虽都写愁,但两个词人所愁之事不尽相同。李煜因皇权继承制被推上皇位,在位十五年享尽荣华富贵,一直过着奢靡荒废的日子,极少认真打理朝政。

这可从《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看出,太阳高升,透过帘幕照进宫内,宫女们一个接一个往金炉里添加檀香,因为从昨晚开始的舞乐狂欢还在继续。

史书也提到李煜:“性骄侈,好声色,由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正因其不理朝政,沉迷于舞乐狂欢中,南唐最后毁于宋朝,大军攻破南唐金陵,李煜失去自己的国家,自己也沦为阶下囚。

因自己的不作为导致国破家亡,他始终对自己的国家有愧疚,所以后期词作所愁之事更多是对故国的思念与悔恨之情。

这可从李煜亡国之时写下的《破阵子》“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体会到。

《虞美人》这首后期词,由东风起勾出对故国的思念,“雕栏玉砌应犹在”想到故国的一切都还在,“只是朱颜改”南唐不复存在,一切物是人非不堪回首。

李煜所愁的是亡国,对亡国之愁犹如江水一样滔滔不绝。但他更多是站在自己是一国之君这个立场上表达对亡国的哀愁,少了一份百姓疾苦的哀愁,没有战火中百姓的身影。

而李清照晚期时所作《声声慢》相比于《虞美人》更加丰富,其词突破个人命运的狭隘,将国破家亡的愁、百姓疾苦的愁和个人凄惨经历结合在一起。

李清照虽也是出生于官宦家庭,享有富贵生活。

但写《声声慢》时的她经历了靖康之变,国破家亡,琴瑟和弦的丈夫也离世,自己颠沛流离,后又经历了再嫁匪人,离异系狱的灾难,她亲身经历了便更知道政治变革的残酷和百姓的疾苦。

且她的颠沛流离并非自身原因,是当朝者管理政务不力造成,是社会动荡导致。

因此,从表面看,李清照写的情,恨是个人的,实际上是有一定的时代色彩和社会基础的。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李清照与李煜两人所愁之事并不相同。

(二)愁的表现方式各异

两位词人都善写愁,愁本是抽象的情绪,但在两位词人笔下却可感可知有迹可循。

《虞美人》与《声声慢》两首词都是写愁,词人把愁写得形象生动可感可知,但是两位词人表现愁的方式各异。

李煜的愁是用线性“水”这个喻体形象化描写,使愁有深度、广度。

而李清照的愁是通过营造氛围,众多愁绪重重叠加,给愁以重量及力度。

李煜的《虞美人》通过回忆故国的情景勾起愁,最后把这满腔哀愁比喻成“一江春水”,江水滔滔不绝一望无垠又奔流而下波涛汹涌。

这不仅表现出愁的悠长深远,更表现出愁的汹涌翻腾,充分体现出奔腾中的愁情所具有的力度和深度。

愁本是抽象的,是难以名状的东西,但李煜化抽象的愁为具体的江水意象,使人一读此词便有极强的画面感和广阔的想象空间。

李煜其他词句《相见欢》中“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乌夜啼》中“世事漫随流水”《浪淘沙令》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都可看到用“水”这个喻体来表现愁,使愁具有深度和广度。

李清照的《声声慢》开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营造出凄凉环境,又描写到“乍暖还寒时候”“晚来风急”“雁过”“满地黄花堆积”“梧桐更兼细雨”等景色,表现出多层次的愁。

到最后无以复加,不知该如何形容,更难以表达时,简单直白直截了当地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愁已无法形容了,只能化多为少,仅用一个简单的“愁”字概括。

这看似戛然而止于一个“愁”字,此词不了了之,实则耐人寻味,读后更觉神妙,有“欲说还休”之势,具有重量和力度的愁情也已倾泻无遗,淋漓尽致。

再看李清照其他词句,如《武陵春》中“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李清照开始把离愁别绪搬到船上。

这些愁绪如此沉重,连船都载不动了,可见这愁的重量与力度。

总结:

李煜与李清照虽同在说愁,但这愁又同中有异,此愁非彼愁,正所谓“文章千古事,愁思各不同”。

两位词人的愁皆是时代及人生悲剧的产物,“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始工”正因为时代与两人悲惨的经历才有这流传千古,极具艺术感染力的不朽篇章。

从不同角度探究两首词的异同,让我们对于李煜与李清照有更加全面的认识。

在注重传统文化的当代社会文化背景下,此研究于我国诗词及婉约词派的发展有深远影响,也利于我国古典诗词文化的继承和弘扬。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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