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咖啡，转头去找座位。
不曾想，一个熊孩子没头苍蝇一样跑了过来。为了避免撞到他，我急忙往边上一跳，结果咖啡没端稳，整个泼洒到排在后面的大妈身上。
大妈惨叫了一声，吓得我连连道歉。
店员说：“还好是冰咖。”
大妈立刻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话！是巴不得烫死我是吧！”
粗壮的声音，引来了众多的围观。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更加手忙脚乱，边替大妈擦拭，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大妈得理不饶人，围观的人越多，她越兴奋：“我这可是上等的料子，你赔得起吗？”
我冷静下来，知道被碰瓷了。
“这样，你去干洗，我来承担洗涤费用。”
“那可要上千块。再说，你跑了，我去哪里找你。别说废话，给我一千元，这个事情就过去了。”大妈大声吼道。
我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金丝料子啊？干洗要上千元？
这样的普通料子，干洗也就几十块。
我冷冰冰地道：“阿姨，见好就收吧。你这就是普通料子，我给你一百元，绰绰有余。”
大妈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是说我讹你啰！你这个没长眼睛的外乡人！赶快滚回你的老家，别在上海丢人！”
我气急：“好好解决问题。干什么侮辱人呢？”
可是大妈嗓音太大，我的声音迅速被她的国骂给淹没了。
我气得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真是倒霉，出门就遇见硬刚的人。
“可以了！您老就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了。”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正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
“我刚才看得很清楚，这位小妹妹是为了避开那个孩子，不小心泼倒的。”
大妈更加大声：“我不管她为什么洒了咖啡。总之，不陪我一千元，这个事情没完！”
我正要掏出现金，被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按住，是一个身着白色衬衫文质彬彬的男子。
“这位大妈，我是律师。代表这位小姐。你这是在行诈骗，知道吗？我现在就拨打110报警。等警察来了，这里有很多人可以为她作证的。”
男子的声音不高，但却很奇怪，穿透了大妈的噪音，准确传遍了人群。
人群纷纷开始谴责大妈。大妈见状，扭头就走。
众人哗然。店主遣散人群。
我尴尬地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谢谢您。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就麻烦大了。”
“你也是，上海法治严明。要学会运用法律保护自己！”男子年龄不大，却是老气横秋地批评我。
我羞愧地说：“对对对。是我一着急，完全忘了。只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男子笑了笑：“现在不用担心了。喏，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再遇见这样蛮横不讲理的，打电话给我，我来给你摆平。”
我被他逗笑了。在魔都，还有这样热心肠的好人，实在难得。
“我请你喝杯咖啡吧。谢谢你。”
“嘘。”店长轻声提醒：“你们聊天的话，去外面长椅上吧。这里是静吧。好多学生在温习功课呢。”
难怪这里孩子很多，原来里间开辟了一个社区自习室。
我点点头。
男子摇头：“不用了。马上开庭了。我要走了。记得，多学些法律知识，不亏。”
我捧着咖啡，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着对面的木头艺术空间，想着今天的奇遇，有点打不起精神来。
突然，一群人朝我走来，气势汹汹，打头的正是那个大妈。原来，她不是羞愧地走了，而是去搬救兵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
冼言瑞律师正在上庭。我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
大妈一个箭步：“就是这个外乡人。找了个小白脸帮腔。以为我怕了！”
一群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凶巴巴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阿姨，你这是何必呢？我都说了，你去干洗，我来付费。”
大妈骄傲地说：“必须一千元，否则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这里是大都市。我已经拨打110报警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店主在里间，紧张看着我。
大妈正要扬手打过来，身边的一个男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她的手：“二姨。算了。这么点事情，如果闹大了，我们也逃不了好。小姑娘已经答应赔了。一百元已经很多了。”
大妈看了看身边的小伙子，脸红了红：“我家研究生说一百就一百吧。今天，饶了你！”
我摇了摇头，把现金递过去。大妈带着一群人走远了。
我喝着咖啡，内心很苦。这是什么世道？人心都如此贪婪了吗？
一个身影在我身边坐下：“对不起。这是一百元，你拿上。”
正是刚刚劝阻“二姨”的研究生。
我回过头，一张英俊明朗的脸，真挚地看着我。
我接过现金：“可是，的确弄脏了她的衣服。”
“洗一洗就干净了。我请你别放在心上。我二姨如今有轻微神经紊乱。她，刚刚失去家人。请你原谅。”
我一下就理解了，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否则我可想不通。”
研究生也笑了：“我叫沈文明。非常文明的人。你叫什么？”
我想了想：“你叫我冰儿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
他见我不肯告诉真名，也不以为意。
“你做什么的？”他锲而不舍。
“自由职业者。”
“什么工作呢？”
“画画。”
“什么类型的？”
“国画。”
“真的？这么巧？我正要装饰我的新办公室，想配一幅国画。这样，你明天来我公司，亲自看看，再商讨？”
我目前的确赋闲在家，没有项目。也的确需要工作。
我拿着他的名片，点了点头：“明天见。”
想着他二姨给我的羞辱感，真心不想再见到他。可是，如今经济大萧条，工作的确很不容易找到。更何况是我们画国画这一行的。基本上都很难养活自己。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总是在快要没有钱的时候，接到国画的项目。如今，也正是如此。我翻来覆去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明天正好没有事情，就跑一趟吧。
估计是哪个会议室要装修一下吧。
第二天，我刻意化妆打扮了一番。曾经，我也是出入于顶级商圈的写字楼里的精英。我换上贴身的黑色套装，拿上红色的手提包，踩着高跟鞋进入了他们的公司。
前台问：“找谁？”
我看着逼格很高的豪华装潢的前台，暗自庆幸穿对了dress code。
“沈文明。”
